宋昭远蓄意报复,咬得又急又凶,和以往在陈理哀求下的循序渐进的标记完全不同。
等标记结束,他伸手一摸,陈理脸上并无泪水,他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
……陈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忍受疼痛了。他不是最娇气了吗。
发觉他的动作,陈理仰起头来,眼眶有点发红,哑着声问:“你有好受一点吗?”
语气真诚表情担忧,好像真的在乎宋昭远一样。
宋昭远心里头乱糟糟,陈理的关心看起来是真的,可自己听到陈理说不喜欢他也不是假的。
他不愿意去思考究竟两件事里哪个是真的。
因为无论得出什么答案,他受到的打击都无可避免。
拿起陈理手中悬而不决的刀往自己身上捅,太残忍了。
“……为什么没去考试?”宋昭远倏地避开和陈理对视的眼神,“不是很看重吗?”
陈理嘴角往下掉,幅度很小,但宋昭远还是看出来。
陈理没有回答。
他追问,“你不想上A大了是吗?”
陈理迟疑了两秒,摇摇头,说没有,“想上的。”
“……那为什么缺考?不是准备了很久吗?”
“不是的,”陈理把自己准备很久的答案说出口,“我睡过头了,我就没去。”
“陈理,”他听到宋昭远的语气忽地冷下去,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觉得我很好骗是吗?”
陈理神情迷茫地看着宋昭远,想不到宋昭远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明明大家都相信了这个说法,因为他是个很少说谎的人,偶尔的一次谎言,并不会引起怀疑。
宋昭远看起来又要生气。
可是他已经生了很久的气,而且现在还在易感期,陈理不想他那么难受,于是他问:“你今天不亲我吗?”
宋昭远一怔,随后眉头拧起来,又震惊又困惑那样。
他曾经以为,他真的了解陈理,并对傅哲的那番话毫不在乎。
如今却为高高在上的傲慢付出代价。
不是不喜欢他吗?不喜欢也可以接受他如此缠绵的亲吻和拥抱吗?不喜欢也会忍受被标记的疼痛陪他度过易感期吗?
他知道陈理吃饭的口味,知道陈理每天写什么作业,知道陈理几点睡觉,可是他不知道陈理在想什么。
他以为他了解陈理,其实并不是。
他看不透陈理。
他嘴角嗫嚅,好像有千言万语要汹涌而出,但实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理也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陈理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下去。
明明亲吻过很多次,陈理却表现得极为生疏,只是像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试探性地啄吻几下。
大概是他的腿还没彻底好,长时间的站立有些困难,才过几秒,原本捧着宋昭远脸侧的手掌就滑落下去,毫不客气地挂在了宋昭远的肩膀上,而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去。
他又仰着头,有些急切地来亲宋昭远,先是不小心亲到了宋昭远的嘴角,然后才准确地再次碰到宋昭远的嘴唇。
很笨拙,又很努力的样子。
而这一刻,宋昭远认命地闭上眼睛,鼻尖一点点酸涩起来,眼睛也开始发热肿胀。
他终于伸出手,抱住站得不是很稳当的陈理,低下头去,没管脸上那股过于滚烫的湿意。
陈理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愿意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们会上同一所大学,在外面租一个房子一起住,等毕业了就领证,工作也找个近一点的。
只要还在一起就可以了。
以后的每一次冷战和争吵,他都不会再有赢的机会了。
他对陈理彻底投降。宋昭远这样想。
*
陈理缺考引起轩然大波,校方认为他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老师叫他去谈话,要写检讨,还要通报批评。
陈理为此发愁,来求助宋昭远。
宋昭远冷着脸看着他写了两行字的检讨,挺不高兴地说:“现在知道来找我了,谁让你缺考。”
陈理瞥了他一眼,诚心悔过的样子,一声不吭地握着笔,在宋昭远的书桌前坐得笔直。
陈理还是坚持那套说法,睡过头了,不是故意的。
宋昭远并不相信陈理说的是事实,毕竟陈理是一个出发去春游之前检查三次包的人,但他没再追问。
宋昭远还是为陈理尽量美化了缺考的理由,一份检讨写得诚意十足。
写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陈理趴在他的床上睡着了,只有半张脸露出来,睫毛安顺乖巧地搭在眼睑上,一副睡得很好的模样。
易感期已经过去,陈理再睡在这里有点说不过去。
宋昭远多少带着气,把人摇醒,从上而下地俯视他,“起来,回去睡觉。”
陈理睡眼朦胧的,愣愣地盯着宋昭远看了几秒,他没有坐起来,只是用手揉了两下眼睛,含糊不清地眯着眼睛说:“好累,我可不可以睡在这里?”
宋昭远绷着一张脸不应他的话。
再看过去时,他已经闭着眼睛胡乱地爬到床上盖好半边被子,看起来相当熟练。
可能前几天也是睡在这里,已经养成习惯,所以才会觉得在非易感期的时候还睡在这儿并没有什么不对。
宋昭远猜陈理是这样想的。非常合理的推测,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了解了一点陈理。
陈理看上去已经困过头,被子都没盖好,宋昭远帮他把被子拉好,啪地关上了灯。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宋昭远却睡不着了。
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声询问,“……陈理,你为什么跟鬼一样缠着我?”
没有回答。
他睁着眼,又说,“我勉强批准了。”
他侧过身,娴熟地把人捞到怀里,下巴抵在人脑袋上,又低声问:“你觉不觉得学校离家里有一点远?我们这样每天来回浪费了好多时间。”
“学校附近有套房子是空着的,下学期我们去那边住吧,可以节省出很多时间,你觉得呢?”
过去好几秒,陈理才从鼻腔里黏黏糊糊地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不知道是在回应宋昭远的话还是睡迷糊了。
宋昭远无声叹息,都怪陈理缺考,不然不用这么大费力气地搬去那边住的。
陈理明明还是很想上A大。
宋昭远摸索着,把他耳朵上的助听器摘下来,放到一边。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累,累到连助听器都没摘。
*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被压缩到只有一半,准高三生要提前开学。
宋旭平柳绵生如临大敌,特地请了假连夜飞回来。
饭桌上,宋昭远提出要搬去学校周边的房子住。
柳绵生面露难色,“宝宝,那里的房子很就没住人了,面积也不大,家具也不齐全,住起来怕是……”
宋昭远顿时像被剁了尾巴一样的猫一样惊起,“妈!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我都多大了!”
“好好好,别激动,妈妈就是问问,”柳绵生连忙安抚,“为什么要去那边住啊,妈妈觉得住在家里就挺好的呀。”
“来回太浪费时间了,离学校近点方便学习。”
“宝……”柳绵生及时改口,又说,“考个差不多的学校就好了,不用这么累呀。”
宋旭平也没说话,可见对老婆这番话没有意见。他们对宋昭远没有什么大要求,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顺遂的一生,他们就心满意足。
宋昭远很不满意地嘟囔:“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别人不都盼着自己家孩子考个好点的大学,什么叫我考个差不多学校就行?”
他又一脸郑重其事地说,“我不要考个差不多的,我要考A大。”
一旁沉默已久的宋老爷子若有所思,开口问道:“那小理要考什么学校?”
被点到名字的陈理一脸懵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宋昭远率先回答:“他和我考一个学校。”
柳绵生神色狐疑地问:“你们商量过了?”
“是,我们考一个大学。”
陈理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A大可不好考。”
A大的招生向来公正透明,分数线奇高,想动点什么手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柳绵生眉头皱起来。
“我知道不好考,所以才要搬去那边,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搬。”
宋昭远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柳绵生也不好再反对。
睡觉前,柳绵生来敲宋昭远的房门。二楼一直都只有他和陈理在住,打开门见是柳绵生,宋昭远有些惊讶,“妈,你来干嘛?”
“你让妈妈进去,妈妈有话和你说。”
宋昭远又让柳绵生进门。
“要说什么啊?”宋昭远把桌上的试卷收起来,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问。
柳绵生扫了一眼被收起来的试卷,宋昭远和陈理上个学期的成绩都有所提升,听云姨说,两个人经常一块儿学到很晚呢,宋昭远都有点瘦了。
她真心觉得,宋昭远不必如此辛苦。
“你跟妈妈说,你想考A大是不是因为陈理?”
宋昭远动作一顿,撇了撇嘴,“没有啊,我自己想考,怎么我想考好大学你还不满意啊?”
柳绵生欲言难止,这个好大学也太好了一点,陈理要考倒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宋昭远这个成绩要考,怕是有点难呢。
不知道接下来有多辛苦,而且宋昭远把目标定得那样高,万一拼尽全力了没考上,那将来岂不是要伤心?
还不如上个一般的好大学呢,他的成绩也够用,还不用辛苦一年呢。
柳绵生满脸的心疼,宋昭远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妈,A大多好的学校,谁不想上?我真是因为自己想考,不是因为陈理,你别多想,我也没觉得多辛苦。”
知子莫若母,柳绵生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口是心非又意见坚定,只好说:“好好,你想考就考吧。”
她又想,陈理实在是不适合宋昭远呢,总让宋昭远那么辛苦那么委屈。
但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等等再说吧。
以后总会有更好更合适的人。
反正她是不满意陈理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