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远请的外语老师叫韩栩,是个beta,当了很多年的家教老师,授课经验十分丰富,具体教了几年陈理没听清,但是他看不出韩栩的年龄。她并没有一上来就给陈理上课,而是找了几个短小的外语视频片段给他看,又问他有什么感受。
陈理很诚实地告诉她,自己只听懂了开头第一句。
韩栩看起来对陈理的情况并没有感到抓狂,又找了几篇短故事给陈理阅读,幸运的是,陈理都能读懂,随后韩栩又检查了陈理做过的外语试卷,总算是对他的情况有了基本理解。
韩栩:“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不适用我一起拿教导学生的方法,等我回去拟一套新的教学方案我们再继续,今天就先到这里。”
陈理点点头,站起来送人。即使韩栩并没有对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一阵专属于老师的威压。韩栩下楼的时候还停下来和老爷子寒暄了几句,语气听起来两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韩栩照打不误地上门给他补习,即使没上几节课,陈理还是能感受到韩栩是个特别厉害的老师,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补习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陈理变得很忙,韩栩要求很严格,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开始补课,上完课还要写她布置下来的作业,还要写学校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这一通忙活完就到睡觉的时间,再加上他刚刚再学校里发展起来的“新事业”,他忙得不可开交。
他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自己长七头六臂才好。
宋昭远发现陈理最近有些反常——这几天频频有人来班里找陈理,说话的时间也不长,每次大概就两三分钟,同时和班里以前从没交集的人变得熟络起来。
陈理说话直来直往,也读不懂氛围,更不会主动和别人社交,怎么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拥有这么多“朋友”?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宋昭远冷眼看着陈理手上拿了一张草稿纸去门口和别人说话,陈理敏感得过分,别人都还没开口叫他他就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
今天说话的时间长一点,来找他的人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地说了什么,陈理点点头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继续和那个人说话,很谦卑的样子。
谦卑,一种很少出现在陈理身上的感觉。陈理我行我素,经常开口说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尴尬话语还浑然不觉,对很多事情都无知无觉,给人一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自我感。
这个傻子该不会被别人欺负了还不自知吧……宋昭远这么想着,肩膀被人猛地一拍,手里的笔啪地掉到桌面上。
宋昭远把肩膀上的手拿开,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杨律坐在陈理的座位上,顺着宋昭远的目光看过去落在陈理身上,感慨道:“他最近人缘很好啊,这么多人找他。”
“他人缘好,”宋昭远十分嘲弄地冷呵了一声,“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杨律沉思:“是嘛?虽然他说话有点直,但没有心眼,和这样的人相处反倒不累,也许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来往。”
作为和陈理相处时长最长、最有发言权的人,宋昭远没忍住嘴角一抽,他觉得已经不是累不累的问题了,而是陈理一两句随口说出的话会让人气得魂归西天,然后陈理还要在尸体上再给别人扎两个洞。
他深受其害,又无法和别人倾诉,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陈理很快就回来,看到杨律一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疑惑发问,“怎么了吗?”
杨律又摇头说没有,然后从座位上起来走开了。
莫名其妙的,一边的宋昭远脸色也不好看,陈理惴惴不安地坐下,翻出课本赶紧再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了半行字。
“你还挺忙。”耳边传来宋昭远冷不丁的话语声。
宋昭远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了,稀奇。陈理扭头看了一眼他,又收回注意力看自己的草稿纸,说,“是的,很忙。”
“休息个十几分钟还要写题,怎么不把这个时间拿来拯救一下你稀烂的外语?”
“我觉得花课后那么多时间来学外语就已经足够了。”陈理回答,顺便低头把长长的一串公式写完整,“韩老师说我的外语已经在进步了。”
“要是她教你你还没点进步,那你不用学了。”
陈理没抬头,说对,她是个特别专业的老师。
这都没听出来他的冷嘲热讽,宋昭远在一旁盯着低头写字的人看了几秒,收回目光。
很快又要月考了,陈理忙着给人押题,但是他最近的课后时间都被补习占据,只能在课间和午休间隙抓紧把题目写下来。上个星期的全校考陈理压中了数学大题和物理大题,一时间声名鹊起,来找他押题的人越来越多。
宋昭远的生日在六月,没剩多少时间了,陈理现在是分秒必争,他算了一下自己原本攒的零花钱和这阵子挣的,还差一些就能买下看好的礼物。
这个办法也不是他自己发现的,而是赵凡稚在其中前桥搭线,谈可暗中传播才开始做起来的,陈理打算拿出一部分钱来给他们买礼物。
前两天赵凡稚又给他出了个办法,说搞一个终极版押题卷,只有出价前三名的人才能获得,他这几天为了这份终极版押题卷煞费苦心,连做梦都是在猜题目。
育成中学的学生都很有钱,出手十分大方,群里的竞价水涨船高,在生日之前攒到既定的金额还是很有希望的,陈理充满了干劲儿。
他要送一个非常非常合宋昭远心意的礼物,争取一把让宋昭远原谅他。他能感受到,宋昭远现在余怒未消,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都不愿意自己说话的。
——
陈理这段时间发现自己的课桌总是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下课后他会把自己的课本、笔记和笔都收拾整齐,每一样物品都有应该待的位置,他发现这些东西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像是被人移开又刻意复原过。
陈理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宋昭远,但是思来想去,宋昭远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仔细确认过后,自己没有丢东西。好像翻桌子的人只是像随便翻一翻,并不打算做什么。
也有可能是找他押题的人来找试卷,陈理合理猜想,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本周周末宋昭远要出远门去他爸妈那里一趟,因为他生日要到了,家里计划大办一场,宋旭平和柳绵生工作太忙回不来,要宋昭远过去商量事情。
宋老爷子提议让陈理一起去,路上有个伴儿不无聊。
陈理连忙摇头,“不,不了吧,我还是留在家里学习吧。”
拒绝得太干脆,饭桌上安静了片刻,陈理看向宋昭远,继续解释,“马上要考试了,我想考得好一点。”
“真有够爱学习的,”宋昭远很平静,“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看宋昭远没有强行要求自己去的意思,陈理松了一口气,他可没有时间陪宋昭远,周末他要再出另一个科目的押题卷,还要把因为押题耽误下来的作业写了,要挑选给赵凡稚和谈可的礼物,要为月末的考试复习,实在是分身乏术。
一大早的宋昭远就出发了,陈理在等韩栩来补课。
韩栩给他补课颇见成效,几次课堂小测下来他的外语成绩已经稳定在及格线边缘了,但韩栩评价这是基于他目前词汇量和语法掌握程度应有的水平,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提升。
韩栩进门,先是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了陈理桌子上。
陈理抬头看她,“这是什么?”
“给小少爷的生日礼物,他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既然已经是要送生日礼物的关系,陈理不理解韩栩为什么不自己送,“他生日你不去吗?”
“不去,”韩栩回答得很快,“我很忙。”
在陈理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韩栩解释,“我那天要出差赶不回来,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别这么看我。”
她刚说完又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送你的。”
“……我也有份吗?”陈理惊讶地问。
“你的订婚礼物,订婚快乐。”
陈理顿了一会儿,“谢谢,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再怎么说我也给小少爷上了这么多年课,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韩栩长相漂亮得有些凌厉,平时教学风格也严肃,很有距离感,鲜少会谈起这样的私事,陈理觉得有些新奇。
“原来他也上过你的课啊。”
韩栩的笑很浅,转瞬即逝,“我那时候刚高中毕业来给他当外教老师,一当就是好多年,说我是看着他长大也不算过分,也谢谢他没有换掉我,让我赚到了我的大学学费。”
“后来他上到初中我就没有再教他了,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他还会叫我回来上课,我原本还以为他把曾经学过的知识全给我丢了,到了才知道不是给他上课。”
韩栩一脸沉浸在回忆曾经的感慨里,没一会儿回过神来,“不过你可比他听话多了。”
陈理有些好奇,“他很难教吗?”
韩栩挑眉点头,“嗯,很调皮。”
陈理暗暗起了攀比之心,第四名向第二十三名请教学习的耻辱他还没忘,带着隐隐的期待,又问:“……那我比他好教吗?”
韩栩盯着他看了半秒,很难得地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不太委婉地说:“……半斤八两吧。”
陈理失落地低下头去,好吧。他还想追问宋昭远小时候的事情,但韩栩已经停住话头,拿出了今天要讲的试卷。
大忙人陈理补完课飞速把积下来的作业给写了,又出去赵凡稚和谈可买礼物,刚好碰到了来逛街的傅哲,两个人就一起进了店里。
宋昭远一个视频电话甩过来的时候,陈理刚结完账,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
“你在外面?”视频里的宋昭远盯着他质问,“你不是说要留在家里学习吗?”
陈理恍惚间想起自己确实是这么说的,眼下被逮了个正着,一时慌乱起来,镜头晃动将周围的景物照了进去。
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他又听到宋昭远问,“你现在和谁待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