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理愣愣地看着宋昭远走远,脑袋短暂地清醒过来,但沉重的倦意依旧包裹着他,一直到宋昭远再次消失在视野中,他都没能从座位上站起来。
过了很久,梁寒之再次出现,自上而下地俯视他,问:“宋昭远呢?”
陈理很慢地抬了抬手,指了某个方向,“他往那边去了。”
梁寒之眉头皱起来,轻微抱怨,“他不是说了回家会告诉我吗?怎么都不通知我一下……”
“啊,他往那边走是要回家吗?”陈理慌张,扶着墙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但四肢无力,又跌坐回去,下一秒被梁寒之一把扯了起来。
“……你究竟是喝了多少?”
陈理尽量保持冷静地和梁寒之对话,“两杯,实际上只有一点点。”
梁寒之露出很嫌弃的表情,“你酒量差成这样。”
“……我先去找他了。”梁寒之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陈理想跟上去,奈何梁寒之走得太快,只好放弃。
他朝着门口走去,很怕宋昭远先走了,因为脚步有些虚浮得混乱,快到正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前面走来的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理很勉强地站稳住晃悠的身体,慌乱抬头说。
男人脸上有微微的讶异,“是你,陈理同学。”
陈理啊了一声,想起来眼前的人是上次在医院和宋昭远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
“我没有事,你喝酒了吗?”
陈理轻轻摇头,“没有,服务员说是饮料。”
中年男人很温和地解释,“那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不是饮料,未成年人饮酒有害身体健康。”
陈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喝的真的是酒,“我不知道。”
“没关系,”他嘴角扯出浅淡的笑意,“你跟小远一起来的吗?”
陈理点点头,看着眼前男人和蔼的面孔,生出一种他好像很关心自己的错觉。
“小远已经出去了,我送你过去吧。”
陈理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点点头,男人微微扶住他的手臂,同时又保留十分礼貌的距离,两人就这样往外走。
他又说,“我听寒之说你是转学过来的,刚来首都还适应吗?”
顿了两秒,陈理说:“……还可以。”
“首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空可以多出去玩玩,”他语速慢下来,“也可以让小远带你去。”
“这么晚了确实该回去了,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他说了一堆话,陈理不知所措,半天都没有想出合适的答案来,要怎么说?宋昭远才不会带自己去游玩,爸爸妈妈也不会担心他,一个在天上,一个不知道在哪里。
沉默好一会儿,不回应实在是没有礼貌,陈理便含糊地嗯一声。
见陈理不愿多说,男人也安静了下来。
陈理打开车门,坐在座位上的梁寒之扭过头来,收起了笑容,先是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开,又冲着他身后的人叫了一声,“爸,你怎么在这儿?”
“下来,回家了。”
梁寒之乖乖地下车,陈理坐上原本梁寒之坐着的位置,对着门外的两人说再见。
中年男人对他点了点头,帮他把车门给关上了。
原来他是梁寒之爸爸,是有一点像呢。陈理想。
陈理又扭过头去看一言不发的宋昭远,他只是看着窗外,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明明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
陈理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究竟是惹得宋昭远何等不快,两人之间的气氛甚至比沉远刚来首都那几天还要冰冷。
宋昭远现在根本就不理他。
陈理心很焦,他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只好找赵凡稚帮忙。
把那天晚上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陈理在赵凡稚瞪大眼睛,一副震惊的表情中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宋昭远会那么生气,要怎么做才能让让他消气。
赵凡稚没忍住咽了一记口水,确认,“……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陈理很坚定点头,“一字不差。”
“你……”,赵凡稚沉默了两秒才继续,“你要是真的敢这么做,他真的有可能杀了你。”
陈理不知道自己突然的一句感想,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陷入沉思,又听到赵凡稚说,“陈理,很多事情都是不可以放到明面上来说的,你可以在心里这么想,但是你不能说出来,也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我没有想要那么做,”陈理干巴巴地回答,“我只是有感而发。”
“但是在当时的语境下,在宋昭远眼里,你就是有这个意思。”
陈理低下头去,“这样吗?”
他想起那个笑得很甜蜜的Omega,觉得这段婚姻并不是那么公平,才有感而发的,但没想到会让宋昭远产生误会。
即使他和宋昭远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也绝对会恪守对婚姻的忠诚,不像那个alpha一样和别人偷情。
“那怎么办啊?他看起来特别生气,”陈理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宋昭远的表现,“特别特别地生气,看起来像下一秒就要把我丢出家门的样子。”
赵凡稚呵呵地笑两声,“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没有被丢出去。”
这大概是陈理最不想听到的话了,他还记得两个月前宋昭远叫他滚出去的语气,非常吓人。
“你去和他道歉表忠心啊,这还不简单,他这个人从小就是被哄到大的,什么好听你就说什么。”
陈理一下子就在脑海里想好了要说的话,我会忠于我们的婚姻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绝对不会和别人偷情的,我只和你宋昭远一个人好。
不知道这么说宋昭远会不会满意,然后原谅自己的口无遮拦。
到下午放学前,陈理已经把自己道歉要说的话在能力范围内狠狠地润色了一遍,反复确认每个字都体现出自己的比金子还真的决心。
操场上人潮如织,走两步就会撞到别人肩膀,陈理在撞到五次别人的肩膀说了十几次道歉后,终于追上了宋昭远。
陈理抓住他的手臂,在气温一日比一日高的季节,却传来温凉的触感。
宋昭远被他突然一拽,停下了脚步,扭头看是他,脸绷得紧紧的,不禁皱起眉,甩开他的手。
“做什么。”
陈理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我有话想跟你说。”
宋昭远比他高出半个头,目光便从高处落下来,冷冰冰的,“算了,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我听了会折寿。”
“不,不是的,我那天说错话了,我没有要和别人偷情的意思。我会对我们的婚姻保持忠诚,直到海枯石烂;我只和你一个人好,绝对不会三心二意水性杨花。”陈理一板一眼地说完,然后遗憾自己因为紧张说得不够昂扬顿挫,没能完美表达自己充沛的感情。
他紧紧盯着宋昭远的脸,然而十几秒过去,宋昭远像一栋雕塑一样僵直着,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是说得不够真诚?为了不让路人听到说话的内容,陈理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一点,还是宋昭远没有听清?
他又不得不开口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做一个洁身自好的Omega,坚决不……唔!”
宋昭远脸上像瞬间被番茄汁淋过一遍,红得渗人,他扣住陈理的脸,“快住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陈理竟然当众说出如此……
他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陈理从宋昭远的首长下挣脱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宋昭远掐得他好痛,他忍不住抱怨,“你掐人好痛。”
“还不是你……”宋昭远欲言又止,神色似乎有些崩溃,语气十分不善,“回家!”
陈理被他胡乱地塞进车门,看不明白宋昭远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有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真心绝对,有没有理解自己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车内死一样的安静。
陈理试探性地问,“……你刚刚听到了吗?我那天不是那个意思,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的话。”
宋昭远并不看他,冷冷地说:“我听到了。”
“那你还在生气吗?原谅我了吗?”陈理期期艾艾,等着他回答。
谁知道宋昭远很快给出了答案,“不能。”
陈理啊了一声,过了好久才问,“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宋昭远不语,甚至闭上了眼睛,陈理盯着他看了很久,失落地移开视线,没有用呢。看来宋昭远不吃这一套,得另外想个办法。
宋昭远的生日快到了,陈理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到家时宋昭远冷着脸往楼上走,陈理慢吞吞地路过客厅,停下来和宋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笑呵呵地,问,“还没和好啊?”
陈理点点头,说没有。
“小心眼,一点都不好哄。”宋老爷子客观评价。
陈理犹豫一会儿,说对。
宋昭远不理他,很早就被老爷子发现了,老爷子说要去劝劝宋昭远,被陈理给拒绝了。
自己惹出来的祸得自己收拾。
刚到家没多久,陈理又被叫下去了,云姨说家教老师来了。
陈理一脸懵地下楼,听老师自我介绍说他是来试外语课的。
压根就不认识,陈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谁请你来的啊?”
相较于陈理的糊涂,女老师显得格外“哦,小少爷请我来的,说让我过来辅导辅导你,合适的话以后就让我来给你补外语课的基础。”
原来是宋昭远请来的。
宋昭远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alpha。陈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