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柱间飞速穿梭在林间,脚步几乎要将地面踏裂。身后两个成年族人沉默地紧跟,差点跟不上他那近乎疯狂的速度。
“再快点……一定要来得及。”
他咬紧牙关,眼睛通红,心跳如擂。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轻易恐惧的少年,可此刻心底涌动的焦灼,几乎让他窒息。
他已经失去了瓦间,那个曾经牵着他手、一起练习苦无的弟弟。他不能、也不敢想象,再次面对那种空洞的痛苦。
终于,前方传来血腥气。
柱间猛地冲出树丛,眼前的景象让他脚下一顿,呼吸也像被钳住。
那是板间吗?
血迹和破碎的护甲。
一瞬间,他几乎认不出那人。
他愣在原地,双脚像钉死般动弹不得。直到心跳猛地一阵刺痛,他才终于扑了上去。
是板间。
“板间!!!”
他一把抱住弟弟,颤抖着把他从地上捞进怀里。血从板间身上沾满了他的手臂和衣襟,柱间顾不得擦,只是抱着他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板间,拜托你撑住,求你了,别睡过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身后两个族人沉默地转过身去,给兄弟俩留出一丝尊严的余地。
怀里的少年忽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呜……!”
柱间立刻低头,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板间艰难地睁开眼,眼神依旧迷蒙,却努力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大哥……你再……哭会儿……”
“我真的……要没了。”
柱间一愣,眼泪顿住,接着哽咽着笑了出来,紧紧把他搂住,像要把他重新拉回人世。
紧急处理后,柱间背着板间赶回族地,一路脚步几乎不曾停歇。
回到族地时,扉间早已等在门口,眼里难得露出焦急。看到柱间背着血迹斑斑的板间回来,原本皱紧的眉终于松开了一点,快步迎了上来。
“活着就好。”
他低声说了一句,看着板间被抬进屋内救治。
板间在昏昏沉沉中睁眼,眼前灯光摇曳,脑中却浮现出那个身影。
那人站在血与火的边缘,明明冰冷无情,却最终将刀收回。
屋外,柱间松了口气,席地而坐,大口喘息,额头上的汗水直流,却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我就说他命大……谁也抢不走我们家的弟弟。”
扉间没有附和,只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赶到时,现场是怎样的?”
“唔——”柱间回想了一下,“板间离袭击地点有段距离,靠在岩石旁,已经半昏迷。像是受了重伤,但没人追他。挺奇怪的。”
“……你没见到敌人?”
“一个也没见。”
扉间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进了屋里。
扉间走进屋内时,药香刚刚飘散开来,床边的灯火微弱而温暖。板间躺在榻上,胸口还起伏得有些不稳,但脸色比回来时好了不少。
“还好吗。”他声音平静,却少了往日的锐利。
板间微弱的点了点头。
扉间走过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静静看着他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真的没事,又像是在斟酌措辞。
“我和大哥都很担心你。”他顿了顿,“他回来时,手都在抖。”
板间抿了抿嘴,眼神有些湿润,但还是勉强扯出个笑。
“我也……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扉间轻轻点头,伸手帮他把被角拉紧了些。片刻后,才似不经意地开口:
“柱间说,他赶到时只看到你一个人,其他人……都已经战死了。”
“嗯。”
“你呢,是怎么活下来的?”
扉间语气很轻,像是问一句“饭吃了吗”,没有丝毫压力。可板间却愣了一下。
脑中那少年自高处走下,眼神平静、语气克制的画面又一次浮现。
“……运气好吧。”板间低声说道,眼睛看向榻边的烛光,“受了伤后,跑到了乱石附近,可能他们觉得我不可能活着……就没管我。”
“这样啊。”
扉间的声音依旧平静,既没有怀疑,也没有追问。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背对着板间,像是随口道:
“总之……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板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直到那背影消失,才缓缓合上双眼。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外面是远处溪水的潺潺声,其中却渐渐参杂了争执的声音。
“为什么他们还那么小,就要背上刀,冲上战场?”柱间声音不大,却十分沉重“瓦间死的时候才七岁,甚至只找回了......我们为什么非得连孩子都不放过?”
扉间靠在墙边,眉头紧锁,像是听过太多次这种质问,语气也比平日更尖锐些:“你以为我不难受吗?你以为我就想让他们去死?”
“可你总是这样!”柱间的声音低哑而急促,“总说‘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是我们的弟弟啊!”
“——因为这就是事实,大哥!”扉间终于提高了声音,冷厉的语调像锋利的苦无划破空气,“我们活在这个时代,不是你想抱怨几句就能改变的。父亲说得没错,我们是忍者。忍者就是为了战死而活着。”
柱间猛地转身,看着他,眼里泛着怒意和悲伤:“可那是父亲!我以为你……你至少不会像他那样。”
“我不是父亲,”扉间低声说,“可你太天真了,大哥。”
柱间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震落。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呼吸着,像是努力压制情绪。
榻上的板间睁开了眼。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两个哥哥在病房外的对峙,眼神像是一潭无波的水,倒映着两个世界的碰撞。
他们都对,他知道。
他知道大哥的愤怒是真心的,也知道扉间哥说出的冷酷是迫不得已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像他们一样坚定。
一个为了理想可以付出一切,一个为了现实选择压下所有柔软。
他是他们中最软弱的那个。
可他不想一辈子只是个被保护的孩子。他想去理解,去思考,去改变。
脑中那人的身影又浮现出来。站立着的少年,用那双比扉间还冷静的眼睛俯视他,却说出了最温柔的话语:
“我不杀孩子。”
“你的生死……交由上天决定。”
板间不相信命运,但那一刻他却感受到了命运的插手。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敌人。
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父亲那样的强者,也不是兄长那样的理想主义者,而是一个真正做出了选择的人。
他闭上眼,静静想道:
“如果能再见到他,是否能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