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黑暗,湿漉漉的蓝眼睛里满是期待,任谁都会在这目光下败下阵来,仿佛他真的迫切想知道答案。
只可惜他没从塔博话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者说,对方根本没再开口。
比起活人,塔博给他的感觉更像石像鬼雕像,或是该腐烂的尸体——阴森、**,机械化的空洞,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好了,你们不该再待在这儿,这阴暗湿冷的蝙蝠洞可没什么好玩的。”
迪克使劲劝道,要是忽略他自己常在这里消磨时间的话,这话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极力将针对塔博和西蒙娜的不安感收回,告知二人管家阿尔弗雷德已在楼上备好了一桌丰盛晚餐。因不清楚他们的喜好,便按家中惯常口味准备了菜肴。
他觉得或许该让彼此再好好聊聊,多了解对方与原本家人的不同。而且,蝙蝠洞发生的事不是很有趣吗?
——迪克·格雷森刻意避开蝙蝠侠的字眼,尽管他猜测这两位来自异世界的“家人”,说不定早已知晓蝙蝠面具下的真实身份。不过,还是给哥谭阔佬布鲁斯·韦恩留条底裤吧。
尽管清楚他的目的不止是吃顿饭,西蒙娜仍愿给这位兄长足够敬意。
阿尔弗雷德显然习惯了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孩,总是接纳他们、照顾他们 。老者仍以一种仁慈且祥和的表情注视二人,并为二人体贴地拉开了椅子。而桌上摆着的食物不能说是正常,只能用美味形容。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西蒙娜小姐和塔博少爷。”
管家立在一旁,他的西服一丝不苟,眉毛微微抬起,一副英国管家惯有的自信的模样。
这场还算和谐的晚餐并未持续太久,厚重的大门突然被狠狠推开。闯入者力气极大,西蒙娜和塔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风尘仆仆的女人从湿漉漉的门口走进来——外面似乎刚下过暴雨,她浑身都被雨水打湿,鞋子沾满花园的泥巴,却毫不在意地踩在刚打扫过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泥印。
陈碧——尽管西蒙娜和塔博从未与她真正见过面,但她是韦恩家第二个回归的女儿,目前如此。
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扫过在座每个人,最后才落回塔博和西蒙娜身上。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挑眉时声音带着轻蔑的沙哑:“你们是谁?”
没等对方回答,就自顾自下了结论:“果然,你们也是来认亲的?这年头上门蹭吃蹭喝的人可真多。”
“还是觉得有利可图,想针对我?”她冷笑一声,“我可告诉你们——来错地方了。”
也丝毫没打算解释自己的举动,只交叠双手抱胸,大大咧咧地坐到主位上。这行为让阿尔弗雷德皱了皱眉,却没开口提醒——或许是清楚这人向来如此。见没人搭理自己,陈碧顿时像被冒犯了,眉头拧成一团,压低声音,与其说是自我介绍,不如说是在低吼。
她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能坐下十几人的长桌都跟着震颤起来,暴露出她远比外表强大的力量。若抛开她的粗鲁与偏见,细细打量,她倒像是个英姿飒爽的侠客。
“我是陈碧,耳东陈,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碧。”她吐出一串异国语言,双手狠狠按在桌沿,猛地站起身,以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前倾身体,目光扫过先到的两人,“我不管你们从哪来,也不在乎你们想跟我那个不称职的父亲套什么近乎——劝你们趁早别把他想得太好。我来这儿是因为他欠我、欠我母亲的——要是你们谁敢为他的破事辩解一句,我就让你们跟蝙蝠侠一起身败名裂。”
屋子里陷入短暂沉默。西蒙娜扭头看向这个陌生女人,偌大空间里,只有塔博仍专注于刀叉——金属叉子刮过瓷盘,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过于安静了。阿尔弗雷德没开灯,抬头便能看见楼梯上方的画像:布鲁斯·韦恩带着得体笑容站在中央,周围环绕着他的孩子们,连阿尔弗雷德自己也在画中。他的表情难以形容,或许在那层伪装下,确实藏着属于他的温情。那时的他,既不是哥谭王子布鲁西宝贝,也不是黑夜骑士蝙蝠侠,只是他自己。
“你有真正了解过他吗?”
西蒙娜心里这样质问,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少年。她只是将吃干净的盘子和勺子推到一起,扭头看向老管家,微微点头,用礼貌柔和的语气说:“谢谢款待。”
“无论在哪儿,能吃到您煮的饭都是幸运。”阿尔弗雷德静静看着她,温声问:“那么,西蒙娜小姐,您对用餐环境还满意吗?”
“非常好,阿尔弗雷德,有种在家的感觉。”西蒙娜矜持地用餐巾擦了擦嘴,露出惬意满足的神情,随即话锋一转,“只是有位一直在吵闹的客人。我想,就算彼此间有深仇大恨,既然以家人之名住在同一屋檐下,至少吃饭时该对彼此客气些,对吧,陈碧小姐?”
“那还真是抱歉,让你不高兴了。”陈碧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等你知道我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韦恩经历过什么,说不定比我更不耐烦。我妈被他抛弃,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最后积劳成疾死在家乡。我是靠机缘才来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认亲。我永远忘不了高中时遭的校园暴力,本来我可以不用受这些!他在我妈怀我时塞了笔钱,就像想把我当累赘甩掉一样。”
“那你能在失去家人后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一定靠了很大的机缘。换作是我,恐怕也会不痛快。”西蒙娜语气象征性,并无安慰之意,陈碧的神情却意外松懈了一瞬,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她猛地扭过头避开西蒙娜的目光,说话依旧不客气:“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那时我遇见了一位体面的人……不对,是遇见了一位仙人,他带我走上了你们这种**凡胎无法理解的路。我把整个青春都耗在仙门里,从最底层的杂役弟子做起,直到我那随手捡垃圾似的把我带回山的师父,终于看到了我的努力和天赋,才收我做了关门弟子。”
陈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轻蔑:“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也没指望你们能理解我经历了什么。但就因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就想让我对蝙蝠侠有好脸色?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倘若此时有人将她的话细细记录,再像纺织女工梳理蚕丝般拆解逻辑,定会发现陈碧言语中的矛盾——只是无人在意,或是曾试图深究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能听之任之。
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用力揉搓,不知是为缓解面部紧绷,还是压抑翻涌的情绪。良久,她才从掌心中抬起脸,扭头看向管家:“阿尔弗雷德,我饿了,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阿尔弗雷德没有拒绝她,就算是把这当做一点怜悯也行。陈碧此前从不在家人面前提及悲惨遭遇,总是将难过化作
愤怒的子弹,向周围宣泄不公。
而此刻他已捕捉到足够信息——尽管此前“恐怖之主”游戏场让正义联盟组成的探查队元气大伤,但陈碧的话并非毫无价值。
在等待烹饪的间隙,管家走进一间早已改造成临时作战指挥室的空屋。屋内除了先进的电脑与屏幕,墙角还立着一块纸质线索板。即便身上缠着绷带,蝙蝠侠仍不愿将时间浪费在休息上,仿佛要透支未来所有生命般,拼命抓取每一个机遇。
为了秩序与公平,他尝试了所有办法,最终却只剩自己孤军奋战。解药似乎只有一个名字,叫做蝙蝠侠。那块纸质手写情报板是为防范神秘系统。老管家复述陈碧的话后,蝙蝠侠立刻抓住漏洞:她称自己如同蝙蝠侠曾在喜马拉雅山那般与世隔绝修行,却又说同时过着普通校园生活——这两种经历在时空逻辑上完全矛盾。
为什么之前从未深究此事?
布鲁斯自己也说不清。那个女人究竟是因他一段未尽完美的露水情缘而生,还是根本不存在?对于自己的那些烂桃花,布鲁斯无暇顾及。
眼下,观察恐怖之主游戏场留下的烂摊子、探寻其中真相,才是最为紧迫的事。在恐怖之主游戏场的遭遇,让正义联盟颜面尽失。成员们莫名偏离初衷,既不愿陷入这般境地,又无力扭转局面,最终只能走向失败。
当海燕与乌鸦到来时,高维辐射的探查达到了顶峰。这两人如同宇宙中的标准烛光,毫不掩饰自身的格格不入——那是一种毫无技巧的暴露。
从所有常规经验看,他们与此前所见之人并无不同,但通过高维辐射探查会发现,二人刻意彰显着违和感。这并非如白志或雪莉般小心翼翼地收敛,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高维辐射的存在。
——他们的无知无觉,反倒成了关键突破口。关于陈碧和雪莉之间的龌龊,其实也早被探查到。明明看上去更强势的陈碧,才是真正被支配的那一个。她的愤怒反而成为一种出离的天真。
或许这些高维辐射的差异没想象中那么大,反而能作为信号定位那个自以为是的支配者。想到这,他捏了捏眉心,长时间思考让头痛欲裂。
管家语气无奈讽刺:“老爷,看来您觉得自己是铁打得——或许跟那个靠太阳就能生存的超越之人一样?”
“布鲁斯老爷,别再说‘没时间休息’这种话了。”
“也许——您该试着接纳家人,还有那些你没完全信任的盟友——他们没你想的那么糟。你看,现在还有两队人在撑着,我这老头子也在关心局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