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我所言 第48章 如鲠在喉

五条悟出现时，众人正在协助灾区救援，大部分人很少能见到没有戴眼罩的他，不由得怔在原地。

“怎么了？都这副表情？”五条悟挠了挠脑袋。

禅院真希盯着看了半天，忽然偏过头去，愤愤道：“真是一张让人火大的脸。”

“干嘛骂老师啦？！”五条悟溜到禅院真希身边去摸她的头顶。

乙骨忧太注视着跟学生打闹的五条悟，只觉他的笑容越发刺眼，简直快要将自己的心脏烫伤。

五条悟停下动作，转头静静看了乙骨忧太一眼，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勉强的嘴角便再无法维持上扬的幅度，微妙地垂下。

七海建人走过来，斟酌用语，问五条悟：“.....处理好了？”

五条悟点了点头，笑着说：“嗯，一切.....我都处理好了，放心吧。”

“辛苦了。”七海建人的语气有些凝重。

“哈哈，我严肃的小学弟还会体贴人呢！”五条悟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日下部他们呢？我方有出现伤亡吗？”

“没有，只有几位老师为救助民众而受了重伤，已经送去家入小姐那里治疗了。”

五条悟瞪大眼睛，意外地感叹：“局势比我预计得好多了！”

七海建人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少年，回道：“乙骨的咒灵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噢！这样呀！”五条悟冲乙骨忧太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蹦蹦跳跳跑去待在远方的庞然大物身边。

“做得很不错哟！里香！真是个厉害的小女孩呢！！”五条悟高声道。

面容狰狞的咒灵看了乙骨忧太一眼，在得到许可后化为人形，露出原本的面目，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在对方受伤的眼神下，说：“五条，我们很强的。”

“我知道。”

“笨蛋，你才不知道。”祈本里香撇了下嘴，嘀咕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信任我们，以后不要再遇到什么事，就想着自己处理了。”

五条悟楞了片刻，轻声回答：“谢谢。”

“回来吧，里香。”乙骨忧太唤回祈本里香，这场持久战打完，对她的消耗还是太大，尽快修养魂息比较好。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几个还要回学校交报告，完善后续安排。”五条悟向其余的学生们挥了挥手。

乙骨忧太没有动，仍旧站立原地。

“我一会就回家。”五条悟走近，抬手捏了下乙骨忧太的脸，“好好睡一觉，你黑眼圈好重，都不帅了。”

乙骨忧太笑了笑，回道：“我等你。”

五条悟没应声，向乙骨忧太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跟七海建人渐渐走远。

乙骨忧太听见了大家窸窣的谈论声，全都是关于夏油杰的。他凝望着远去的背影，他知道五条悟肯定也听见了这些声音，但他的老师一次也未回头。

五条悟到家时已是深夜，乙骨忧太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跟玄关站着换鞋的五条悟对上视线。

“这么晚了，还不睡？”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等你回来。”

“小孩？”

乙骨忧太走过来将五条悟手中提着的一大袋甜点拎到桌上放着，问道：“没吃晚饭吗？”

“没呢，学校那群难缠的家伙，拽着问个不停，我才写完报告又去开会，刚刚还去现场看了下重建情况如何。”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将眼罩摘下放在一旁，解开外套，倚着靠枕伸了个腰，囔囔着：“明天我要去一趟青森，麻烦你明早帮我把文档交给校长了。”

“这么远？什么事这么紧急，我可以替你去吗？大战开始到现在，你都没休息过。”乙骨忧太眉头紧皱，显然极其不赞同对方的安排。

“......别担心，我没事。”五条悟撕开包装，捏着个团子吃起来。

乙骨忧太看着一直吃个不停的五条悟，许久没有说话。他翻开文件发现里面的纸张白净无字，有些惊愕地问：“你等会还要继续忙工作吗？”

“嗯，我写完就睡。”五条悟冲乙骨忧太晃了晃脑袋，“饿了就一起吃，不饿就快进屋睡觉，你杵在这干嘛？”

乙骨忧太说不出话，他一说就要提起夏油杰，但他不认为现在的五条悟能接受听见这个名字。

“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五条悟又打开一盒千层吃起来。

乙骨忧太注视着对方，低声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有我可以做的事，尽管跟我讲。我想为你做....我想被你需要。”

五条悟停下吞咽的动作，怔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说道：“谢谢。”

可这一晚，五条悟并没有休息，乙骨忧太感受到五条悟的气息在屋里绕来绕去，波动异常。

直到第二日上午，乙骨忧太听见关门声后，才从卧室里走出来，茶几被收拾得干净，只有一本册子放在上面，沙发上的枕头也放得整整齐齐，像是没坐过人似的。

乙骨忧太翻开纸页，抚摸着密密麻麻的飘逸字迹，叹了口气。

意识到五条悟的不对劲是在战后第四天，乙骨忧太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睡过觉，且在暴饮暴食后又会去卫生间里面吐出来。

“学生！你现在进来都不敲门吗？？”正缩在浴缸里泡澡的五条悟被忽然闯进来的乙骨忧太吓了一大跳。

“.....老师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乙骨忧太蹲下来，手扒在浴缸边跟他说话。

“我怎么了？”

“你不吃饭也不睡觉，我很担心你。”

“我哪有！怎么可能.....”

乙骨忧太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语，说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五条悟没再出声，低头戳弄着腿上的白色泡沫。

“这不是你的错。”

五条悟轻轻叹了口气。

乙骨忧太知道他想说那个人，但不能说，又或是无法说。

“抱歉老师，是我太弱小了，总是拖累你，才让你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了。”

“是我不好。”五条悟摇了摇头，手指在水里兜圈，旋出层层涟漪。

乙骨忧太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真希望是自己杀掉了他，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恨你自己。”

五条悟将脑袋靠在学生的肩上，沉默了很久，才问道：“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杰才要离开吗？”

“明明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怎么....就没察觉到呢？从什么时候起，对这个世界的爱反而成为了他的痛苦呢？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我从未读懂他吗？”

“那我.....究竟在爱他什么呢？这样的我，真的在用正确的方式爱人吗？”

乙骨忧太抱住了五条悟，在众人面前傲气凛然的最强术师，此刻却显得这般脆弱，像一只蝶，只需轻轻一扯，翅膀便七零八落掉在地上。

“忧太。”五条悟召唤信徒的名字，心仍停留在血泊，神明还是固执的追问爱人为何离去圣土，决心奔赴冥界，“我以后都不跟他乱发脾气了，我乖乖的，他会回来吗？”

“老师，他死了。”

五条悟从温热的怀抱坐起，看向乙骨忧太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对噢，杰已经死掉了，还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他肯定更讨厌我了吧。”

“可是他先对我说的要一直在一起，现在.....只有我跟硝子了。”

“.....我还给他买了新的橡皮筋呢。”

乙骨忧太无言以对，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他也未参与过去的数年，他只是一位旁观者。

“想说些漂亮话安慰你，又觉此言对你太过浅薄；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才惊觉对你，我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想对你说千万句话，想为你做千万件事，想让你明白，不管这个世界如何评论你，但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说人非要去信仰什么才能够生存，那你就是拯救我的神明。”

五条悟怔住，许久，才轻语：“你觉得这世上真有神明的存在？”

乙骨忧太想说，他只认识名叫五条悟的神明，也只把他当作至高无上的神来对待。

可没等少年有所回答，五条悟蹙眉垂眼，声音在水波中荡漾：“那神明呀，请把杰还给我吧。”

夜已深沉，乙骨忧太将五条悟裹着浴巾抱回床上坐着，五条悟说完那句话后再未出声，如同一个人偶。

没多久，五条悟便睡着了。没有使用反转术式的他，面容看上去憔悴极了，苍白中甚至透出乌青，透薄的肌肤可以看出红色的脉络，但他的美丽没有褪去丝毫，似乎永远都这么打动人心。

他静静地躺在这里，像一块玉石。

第二日上午，五条悟醒后，又活泼乱跳一如往昔，嘴里囔囔着要去处理工作了。

两人都没再提起昨晚在浴室里的谈话，仿佛那只是他们共同做的一场梦。

“早饭吃完，再走吧。”乙骨忧太将盛着食物的盘子放在桌上，盯着五条悟吃完。

五条悟将杯中的牛奶喝完，嘀咕着：“......我不会这样啦，别像盯小偷似的看我。”

乙骨忧太不信，还是叮嘱道：“中午吃饭，给我照相。”

五条悟不情不愿的哼哼两声，还是答应了。

尽管他早就不去学校上课，接手了本应交给夏油杰处理的工作，有时甚至还陪着五条悟半夜都在外奔波。但五条悟的工作量还是多得吓人，每天都忙得不着地。

乙骨忧太想，自己若不在日本，五条悟肯定又仗着有反转术式就昼夜颠倒的过生活。

距离被称为「百鬼夜行」的事件过去三月有余，转眼又是新春将近。五条悟的焦虑症也没能好得彻底，偶尔还是会彻夜未眠在外面乱逛，或是通宵窝在客厅里打游戏。

半夜惊醒的次数更多了，乙骨忧太常常为他抚着心口顺气，少年忧心老师的病症，曾多次前往医院咨询五条悟的情况要如何缓解。

除他之外，没人看出五条悟的异常，就连五条悟自己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五条悟还是爱吃甜点，大口大口咀嚼着，将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只是在咽下时有些缓慢，似乎有点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