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我所言 第47章 禁言的诅咒

“少爷，来得真快。”夏油杰哼笑一声，“这么担心你的小男朋友？”

五条悟站在乙骨忧太身旁，静默片刻后，问道：“你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所以才.....这样的吗？”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常常堆积嘴角的笑此时尽数消失，语气毫无波澜地说：“这样是哪样？”

“那些村民以及......你的家人。”五条悟的声音很小，似乎直到现在也难以置信。

夏油杰的目光十分柔和，仿佛又回到了夏日还未结束的时候，可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却如此令人透骨心寒：“我根本不在意你跟乙骨之间那点破事，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你们,才这样做的。”

“高高在上的神子，是否要以圣人的姿态来质问我可曾有悔？那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从未。”

五条悟轻语：“你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讨厌这个学校发生的一切，讨厌这个世界，这次听清楚了吗？”

五条悟嘴角颤了颤，咳嗽一声，有些勉强地笑道：“我知道你就是生气啦，有什么我们好好说嘛，我们一起.....”

夏油杰的冷笑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语，直接粉碎了所有可能：“你听不懂话吗？不知道讨厌的意思？讨厌就是不喜欢。”

“我说，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乙骨忧太眉头紧皱，正准备施展咒术，却被五条悟握住手腕，白发男人冲他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五条悟转头看向夏油杰。

“很久之前。”夏油杰微微低头将垂落脸颊的发丝拂到耳后，“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你.....总有说不完的话，整天笑嘻嘻的，怎么说呢？蠢货，我早就讨厌你了，你却不知道。”

五条悟摘下了眼罩望向夏油杰，那双曾对视过万千次的眼睛，如今也仍旧澄明清亮。

夏油杰转动眼珠，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毫不在意道：“干嘛装作一副被我伤到的样子？你本来就不在意我嘛，在我背着你完成计划的时候，你不也背着我正跟自己的学生不清不楚搞在一起吗？”

乙骨忧太心中的杀意几乎要控制不住凝聚而出，紧握刀柄，若不是五条悟在身旁拦住，他早已一刀将其斩去。

“你看，你养的好狗，一点让你皱眉头的话都不能说，提到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夏油杰笑呵呵地说。

见五条悟迟迟未有言语，夏油杰又看向一旁正怒视自己的少年，调侃道：“跟我前男友接吻爽吗？他吻得很生涩吧，说来也奇怪，明明教了他这么多遍，每次都还是发懵。”

“你这混蛋，是故意说这些话试图激怒我吗？”五条悟叹了口气，挠了下脑袋。

夏油杰朝五条悟勾了勾手指，说道，“你准备站在这里跟我闲聊多久，别废话了，我已经受够你的施舍了。”

乙骨忧太偏头瞧见五条悟的眼眶微微泛红，在苍白眼底与莹蓝瞳孔中，那隐隐一圈红，显得如此突兀。

“施舍？”

夏油杰沉默半晌，点头高声：“对，施舍。你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做到，却因为顾虑我，所以说要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最强，我觉得恶心极了。”

五条悟的眼睛水光粼粼，辉泽闪烁，喃喃道：“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乙骨忧太感受到对面的人气息乱了一瞬，有些诧异的望去，明明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反而让自身心绪混杂？

“好呀，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成全你吧。”五条悟楞了片刻，随后笑着说，“恶劣的诅咒师，你能在我手下撑过几招呢？”

乙骨忧太见五条悟准备跃去高处，正跟上前去，却被拦住，五条悟的目光跟随着转身离去的人，对他说：“狗卷他们过来了，你保护好自己跟他们。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不用管。”

少年止住追逐的脚步，安静看着老师远离的身影。

你跟他的事呀.....那我呢？

乙骨忧太低头垂眸，想尽力掩盖眼中**的嫉妒。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夏油杰站在那里，你的目光就只能落在他身上。

就像你一直追随他的脚步，我也一直跟在你身后走呀。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完整的注视我？

你永远都是这样，在面对他跟我之间，你只会丢下我。

不过没关系，我永远都会等你的，不管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乙骨忧太想自己要处理好剩下的所有事，等他的老师跟那个人彻底结束后，就没有任何负担了，他会向五条悟证明自己才是最有价值的人。

他才不会像夏油杰一样心生妄念，害得老师面露愁容。老师说得话就是正确的，毋庸置疑，照做便是。

他会成为五条悟手中最锋利、最好用的一把刀，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伪善者尽数斩绝。

“乙骨，你傻站在这紧握拳头，干嘛呢？”禅院真希跑过来问。

“生菜？”狗卷棘探个脑袋出来跟着问。

“老师说要自己解决跟夏油的事。”乙骨忧太回道。

禅院真希听后，瞥了他一眼，嘟囔着：“哦.....这样呀，那我们先去解决剩下的这些咒灵吧。五条他.....额......应该没什么。”

少年想问没什么是指哪里没什么？情绪上没什么，动作上没什么，还是说即便杀掉相伴多年的好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乙骨忧太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说好。三人便一同赶往另一处战场。

跟随夏油杰的教徒们声势浩大，饶是早已习惯执行各种难度任务的乙骨忧太，都略显疲惫，陷入僵局。

他不由得抬头望去东边，那是五条悟所在之处。

“这时候就别想着五条了，你担心他，你不如担心下我们自己。”禅院真希扯了扯衣领，用手掌扇风。

乙骨忧太正准备说什么，刚一张嘴就感受到了远方传来的波动，接着众人都停下了争斗，遥遥看向同一处。

“里香，你留在这里帮他们，我去找老师。”乙骨忧太察觉到夏油杰的气息忽然降低许多，心中大概猜测出是什么情况了。

他还是不愿让五条悟背负手刃好友的罪名，作为一把刀的职责，就应当为主人挡去血渍与污迹。

可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之前那还闹得恶语相向的两人，此时已经安静相依。

夏油杰的脑袋枕在对方的双腿上，五条悟微微低头，发丝遮住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叫人看不清神明的情绪如何。

乙骨忧太站在树下，却迟迟未能上前，他看见五条悟的手放在夏油杰的胸膛上，即便相隔数米，他也将对方的话听得清晰。

“真的不喜欢我了？”

夏油杰的深色外袍下渗出鲜红血液，他笑了笑，又往外咳了些血挂在嘴角，语气很轻也很无奈：“都这时候了，居然问这种蠢问题。神子，不继续你正义的审判吗？”

“既然早就讨厌我了，那天下午为什么还要说爱我？”

夏油杰沉默片刻，回道：“因为你看起来很寂寞呀，太可怜了，明明这么厉害，却没有人真心感谢你。”

“真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忍受了我这么多年？”

“.....动手吧最强，我已毫无遗憾。”

五条悟的头仍旧低垂，没人会觉得他哀伤或是悲怜，有的只是孤独，就像乙骨忧太幼年第一次掀开那道珠帘，与他的瞳孔对视一般。

他好像一直被众人拥簇，如同群星环绕的月亮，可细细看来，这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少年伸手去碰，才发现不是月亮，只是一块生锈的齿轮。

“嘴真硬，笨蛋。除了我，还有谁懂你呢。”五条悟囔囔着。

夏油杰没有再回话，他的脸被满是血污的发丝盖住，看不清眼睛是睁是闭。

“我再说最后一次，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夏油杰摇了摇头，仍旧没有说话。

“真的不要我了？”五条悟移开搭在夏油杰胸膛上的手，问道，“要让我一个人？这么过分？”

“那小子说得没错，他比我更适合你。少爷，跟他在一起后，应该不会再露出勉强的笑容了吧。”

“别再说违心话了，我知道，你爱我。”五条悟白净的手指很有耐心的一点点分开夏油杰粘腻几缕的发丝，逐渐露出对方的脸庞。

“我爱你。”五条悟说得小声但郑重。

乙骨忧太想，也许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如此毫无保留的爱一个人，夏油杰的死亡也注定会带走一部分的五条悟。

那自己呢？自己等到白发苍苍，有着跟老师同样发色时，他能否愿意施舍一句爱呢？

少年看见余晖散尽，黄昏马上要步入夜晚的狂欢，而关于天才们的爱情故事也要迎来结局。

“.....都到最后了，好歹说点诅咒我的话吧。”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夏油杰沉默了很久，五条悟也没催促，两人就这样静静待着，好一会，夏油杰才睁开眼，轻声道：“把我变成你的咒灵之类的，这样我就哪里也去不了，永远都在你身边。”

这次倒轮着五条悟缄默不语了，手上动作也没停，继续整理对方的发丝。

“只要你想，就可以留下我。”

“......”

“你不需要我了吗？”

五条悟说：“......是你不需要我了。”

“对不起。”

“我知道，没关系，我明白你.....一切的苦衷。”

乙骨忧太看见夏油杰无声的口型：最后吻我一次吧，悟。

五条悟停了下来，比嘴唇先一步吻上恋人的是眼泪。

夏油杰死了，乙骨忧太感知到那股曾令自己感到无比厌恶的气息正缓慢消散，此后，再也无法出现。

他却感到难以描述的哀伤，简直快要将他压垮。他意识到夏油杰将在五条悟的心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也许不会再谈论，也不会被提起，可那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被五条悟的记忆收藏。

最宝贵的东西要放在最深处，那乙骨忧太想，关于夏油杰的一切，应当储存在五条悟的记忆迷宫最上方。

直到神明的时间走到尽头，才肯打开那扇门，取出宝匣抱在怀中，一同共赴来生。

乙骨忧太走近，在五条悟身旁蹲下，看着对方怀中僵冷的尸体，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五条悟摸了摸夏油杰的脸庞，对乙骨忧太说：“我要把他埋在这里，你会举报我吗？”

乙骨忧太怔了一瞬，随即摇头。

“乖孩子，真是抱歉让你看见这种场面，去跟同伴们集合吧，我一会就来。”五条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乙骨忧太想说些什么，可他问自己究竟想对五条悟说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只能重复最常说的那个字：“.....好。”

他站起来，看着五条悟抱着对方走去林中，他转身走向另一边，耳旁传来五条悟的叹息：“再见啦，愚蠢的杰，我现在要走得比你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