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我所言 第32章 月之暗面

五条悟伸长手臂舒展身躯，摘下眼罩，寂静又耀眼的蓝就此涌出，他的蓝潮湿，带着点雾气，却仍旧摄人心魄。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却蕴藏撼动世界的力量，他低吟的声音轻扬飘荡，却掷地有声。

指尖的蓝光凝聚越来越小，如同微微烛火，摇曳不定。刹那间，就挥去奄奄一息的咒灵身上，光似射线刚好洞穿其躯体，便消散于空，连它身后不远处的石桌都未震碎一点。

五条悟偏头望向众人，眨了下眼：“有被我帅到吧。”

乙骨忧太瞥了眼看似面无表情的七海建人，跟明显呆滞了的狗卷棘与才醒过来的禅院真希，想对五条悟说，老师的国语要比自己烂很多呢。

大家分明都是对这样的他着迷。

五条悟见愣着的四人没反应，瘪嘴大叫：“干嘛不说话呀？？给老师点肯定的回答......”

他的声音被微风卷起的花所掩盖，夜色是可以呼吸的海洋，在沉静的蓝中，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尾粉色的鱼，游向五条悟的身旁环绕。

五条悟看着掌心随风打转的花瓣，笑道：“真漂亮呀。”

深海中央的漩涡再隐秘，水流的不同依然能将它的异样暴露。就像五条悟即便把自己装在玩世不恭的壳子里，但神性仍会从不经意间露出，例如此刻。

五条悟的瞳孔在春樱晚风中闪动，波光粼粼，比池中水更显宽广，是海。

他轻轻蹙眉，面露疑惑，嘟囔着：“真的要一直让我一个人说话吗？”

“你们怎么了？被诅咒了？还是发病了？？”

七海建人哽了下喉咙，回道：“不是要带你的乖学生回家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五条悟走过来搂着乙骨忧太的肩膀，说：“难得这么贴心哟，学弟。”

乙骨忧太虽然看着五条悟，但能感受到七海建人的目光短暂的扫过五条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只是对方的语气始终没什么变化，平平淡淡：“我会处理好后续事宜，别待在这里碍事了。”

五条悟的语气忽然变得高昂，笑声渐大，连带着贴在自己肩颈的手臂都微微颤动，他说：“亲爱的，觉得我刚才的表现如何？”

乙骨忧太一瞬间便浑身发麻，耳边传来的热息甚至能引起眩晕，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瞪大眼睛，却瞧见五条悟松开了搂着自己的手，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顺着五条悟的视线看去，夏油杰倚在樱树下正双手抱于胸前，注视着自己，嘴里回答着五条悟：“无与伦比。”

五条悟笑得捂住小腹，走了几步，仿佛才察觉出夏油杰刚刚并非是在看他，转头看向了与对方直视的乙骨忧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的笑，便悄然垂下。

他脚步一顿，变扭得转着半边身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少年说些什么。

“悟。”夏油杰的呼唤声封住了五条悟想说的话，“回家吧。”

搀扶着禅院真希的狗卷棘看了乙骨忧太一眼，忽然对夏油杰说：“虾仁。”

夏油杰愣了片刻，随即走过来搂着五条悟的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抬眼盯着五条悟的下颚线跟喉结，低语：“悟，对学生太好，会把孩子宠坏的。”

五条悟没回答，只是哽了下喉咙，嘴角勾起一个复杂的笑，耸了耸肩。

夏油杰眯眼笑道：“不过既然你答应了，当然得履行承诺了，走吧，我们先把乙骨送回去，再回家。”

“不用在意，那只是五条老师的一句玩笑话而已，你们快点回家吧，我........”乙骨忧太的话被五条悟打断。

五条悟向乙骨忧太走了几步，连带着夏油杰也挪了几步，他注视着少年，有些急促地说：“不是！我没有.......”

夏油杰跟乙骨忧太的目光一同落在他脸上，五条悟的音调陷入沉默，眼眸跟着低垂，似乎不知该去看谁。

半晌，他伸手捏了捏夏油杰的脸颊，嘀咕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任务交给忧太。”

“一起走吧。”五条悟抬起头看向乙骨忧太。

七海建人向其余两人挥了挥手，示意离开，别牵扯进去，边走边向五条悟说：“真忙呀，工作没处理完，又得来解决感情问题了。”

五条悟无奈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叮嘱两个小孩回去多休息。

三人静静走在林间小道，夜晚的公园是如此凄清，月光透过枝叶照在每个人身上，显得落寞。

“不是有事要跟乙骨说吗？”夏油杰瞥了眼五条悟。

五条悟一怔，缓慢地点了点头，视线移去另一边刚好跟乙骨忧太的目光对上，瞬间就移开了，目视前方，说道：“虽然特级的资质证明还没批下来，但有个任务要麻烦你帮我做一下。”

“这是相关资料。”五条悟从兜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乙骨忧太，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最近这段时间，我跟杰要去完成另一个任务。”

乙骨忧太接过U盘拿在手中看了几眼，揣回口袋里，有些意外地说：“听上去很重要，居然需要你们一同执行。”

可能是因为任务保密，五条悟对此没做解释，只是支吾着应了个嗯。

“有什么事要及时跟我说哟，别闷着，搞不定就算了，等我回来处理也行。”五条悟伸出左手，似是要去抓什么，却僵在空中一握，有些变扭地移去乙骨忧太的肩膀拍了拍。

“别小看我呀，老师。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乙骨忧太撇下眼睑，轻轻扫过五条悟搭在肩上的指节。

半晌，五条悟悄悄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少年，转了转眼珠，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这句话细微得如同薄纱覆面，隐约能瞧出轮廓，更深沉的感情藏在两人词不达意的话中。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五条悟偏头望去，眉间露出疑惑，可澄亮的瞳孔深处铺满微妙的慌张。

“还没走呢，就想着回到学生身旁？”夏油杰意味深长的笑道。

五条悟眨了眨眼，咽了下唾沫，转过大半边身子去搂夏油杰的手臂，也跟着笑起来：“忧太毕竟还小嘛，作为前辈的我当然会担心啦！”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不停扇动的睫毛，一言不发。

五条悟舔了下嘴皮，许是夜深雾气逐渐浓厚，蓝色眼珠像结了霜的窗，他注视着自己的男友，嘟囔着：“别多想。”

“哦？”夏油杰来了兴致，笑呵呵问他，“那你说我在想什么呢？”

五条悟整个人都明显的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被呛得说不出话。而他的沉默彻底证实了夏油杰并非多想，相反，对方早已心知肚明恋人的不忠。

乙骨忧太的拳头越握越紧，声音低沉：“别用这种语气对老师说话。”

真恶心。

夏油杰的嘴角立刻撇下，直勾勾看去少年的眼睛，故作镇静的音调包裹不住怒火：“你对我男朋友真是忠心耿耿呀，简直像狗一样。”

五条悟怔住，呆呆叫了声：“杰。”

“夏油老师跟我有什么区别呢？不也是看见主人去喂别的狗就焦躁不安地绕在脚边低吠吗？”乙骨忧太毫不畏惧地直视夏油杰的目光，“但学生愚见，想引起主人注意的话，装可怜比冷嘲热讽有用多了。”

五条悟微张着嘴，满脸错愕，轻轻推了乙骨忧太胸膛一下，语气尽是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呢？疯掉了吗？”

夏油杰阴沉的脸色骤然消散，皮笑肉不笑，在怅然的月光下，竟有些瘆人：“同学，我果然不太能跟你友好相处呢。”

“不意外，毕竟......”乙骨忧太笑出了声，“我们都一样。”

喜欢同一个人。

夏油杰点了点头，半张脸被树影遮去，他的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看来我应该没办法跟你们一路了，你送他回去吧。”

乙骨忧太看见五条悟的手被夏油杰拂下，垂在腿侧，脸色更是控制不住的冰冷，没办法忍受心上人被这样对待，这个世界上居然能有人对五条悟做出这样不可原谅的行为。

五条悟想去牵夏油杰的手，却被对方躲开：“悟，你还要装傻吗？你所谓的好学生很讨厌我，你还不清楚吗？”

白发男子止住了动作，呆愣注视着直言不讳的男友。

“少爷，你没办法同时扮好两个角色，先去当他的老师吧，不想回来就算了。”夏油杰转身走了几步，偏头看向五条悟，“反正你今晚一直都在说你要跟他怎么样，看起来反倒是我打扰了你们。”

五条悟的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他看了乙骨忧太一眼：“抱歉，你先回去吧。”

乙骨忧太跟在五条悟身后跑了几步，拽住了他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五条悟甩开了。

老师的腿又细又长，白鹭似的，本应轻盈的飞向太阳，可他却一意孤行奔月而去。

乙骨忧太站在原地看见五条悟很快就追上了扎着丸子头的男人，又贴又搂，黏在对方身上，明晃晃的在讨夏油杰露出一个笑。

人潮涌动，少年突兀的站在路中间被来来往往的路人碰撞，像烂掉的苹果，看外表只是烂了一块，可掰开，发现核里全是虫。

两人越走越远，乙骨忧太最后一次完整看见他们，貌似已经和好如初了，五条悟正牵着夏油杰的手晃来晃去，他们时不时的对视着说话，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无论怎样，到最后总能笑出来。

乙骨忧太被一个醉汉撞得趔趄几步，眨眼间是如此的快，可画面却这般漫长，他的瞳孔清晰记录下了结局——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接吻了，平常到脚步都未曾有过一瞬停歇。

在坐电车回去时，他忽然顿悟了，小声地啊了一声，脑海里想得不是五条悟，也不是对方该死的男朋友。

他想到了七海建人，他到底是比大家都走得慢些，此时此刻才明白了为何那个严肃的男人从不向五条悟表明心意，又是为何会对自己说那番话。

实在太绝望了，切实经历过之后，才对自己与夏油杰的差距感到难以磨灭的绝望。

五条悟可能会因为心软或是分不清感情，而下意识的顺从片刻。对他而言，感情的分类大约很简单，好与最好。夏油杰是最好的，除夏油杰之外的人，就是好。

牵手也只是牵手，陪伴也只是陪伴，即便拥抱千万次，他也不会想对别人展露自己的灵魂。对他而言这些都只是一个单纯的动作，五条悟不赋予它们任何意义。

偏偏到了夏油杰这里，什么都变了，神明也能露出如此眷念的神情吗？为了讨心上人的笑，能献出一个又一个吻。

哪怕走得再远，只要夏油杰呼唤他的名字，五条悟就会决绝的切断所有联系，对错与否，他根本不在意，只要夏油杰说走，他就能毫不犹豫的跟着走。

乙骨忧太透过车窗遥望浓郁夜色，喃喃自语：“可你们能走在一起不是因为志同道合呀，是你太想跟他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