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起风了Beast 第5章 #5

在田间耕作了数日，虽然期间出现了一些插曲，但芥川最后还是带着稍微强壮了一点点的身躯、以及贤治盖下的印章回来了。他和贤治相处了几天，连带着说话的方式也变得有点奇奇怪怪的，总爱用农活来打比方。

在贤治之后，芥川花费了一点点功夫，终于从国木田的手上也得到了盖章。他以雷厉风行的姿态解决了数起犯罪事件，使得国木田也不得不暂时搁置对芥川的“改造计划”，不再以印章挟持、逼迫他处理文书工作。

至此，六枚印章只剩了两枚未集齐。

“哦呀，接下来轮到妾身了么？”

在芥川前去医务室，打算和与谢野讲清此事的来龙去脉、等待对方提出什么要求来换取印章之时，坐在办公椅上的与谢野却像是早已知晓了这件事。姿容干练美丽的女医生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芥川野兽般的直觉瞬间便拉响了警铃。

“既然是为了找回珍爱的妹妹，那么无论什么样的苦难你都能熬得过去吧？”

“让妾身想想……40次如何？”

“只要你接受妾身的40次异能治疗，那么妾身就在你的‘好人卡’上盖个章。”

“我挺过来了。”好不容易才从医务室里逃出来，芥川将整个人都缩在办公桌的阴影里，像是试图让自己和黑暗融为一体，这样就没人会找到他了，“……四次。但是不能再继续了，那样的治疗，经历四十次的话，今后就不能做为‘人’而存在了——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

——收集与谢野印章的计划，暂时搁置。

“那么大叔你打算让芥川做什么？”应付着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凛一腾出了点功夫，转头看向了同样被一群孩子搞得焦头烂额的织田，“吃完十盘辣咖喱吗？”

“芥川的话，吃那个会吃坏肚子的吧。”躲开了优丢来的皮球，织田抱起了在他的身边绊倒的信也，“我拜托他在我们出差的三天里，来家里照顾这些孩子。”

“什么什么！有新的兄弟姐妹要来了吗！”咲乐捡起来刚刚被织田躲开的皮球，小跑着到他身边问道，“是谁？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是大哥哥，年纪最大的大哥哥。”织田神色自若地回答她，“这次是凛一捡回来的。”

织田家——姑且先这么称呼，是一个有着十五个孩子的大家庭。九个孩子是由织田捡回来的，六个孩子是由凛一捡到之后送来的。年纪最大的是个今年十四岁的男孩，年纪最小的孩子甚至才三岁左右。

抚养这么多的孩子，必然是会有着一笔不小的开销，这绝非是织田在侦探社的那点工资所能负担得起的，所以织田家的经济来源自然也不至于此。

除了作为“侦探社的调查员”，在闲暇之余，织田同时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新人作家，前不久，他的一部小说才拿了今年的最佳新人奖。靠着稿费和出版小说的利润分成，他也勉勉强强能让孩子们过上温饱的日子。

而除了日常的基本生活费以外的那些费用，包括从学费到如今这座房子的租金，则全由凛一支出。

虽然同为孤儿，但和这些被父母遗弃、或是父母因卷入mafia斗争横死的孩子们不同，凛一的父母为她留下了一大笔不菲的遗产，以她的生活习惯，足以让十个她也用上好几辈子。

作为两人里掏钱更多些的金主，凛一对于织田的话表示了不满，“什么叫做‘是凛一捡回来的’！芥川的年纪都这么大了，才不是小孩子！不算我捡的！不算！”

她愤愤不平地控诉着，芥川竟然是个二十岁的“青年”、而非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委实很大。她喜欢捡孩子回来养，但并不代表她乐意养一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孩子”——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是个“孩子”了！

“但实际上是你让他留下、并且向社长推荐他入社的，不是吗？”织田说道，他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原本还和小型战队一样吵闹的孩子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当织田接通手机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乖乖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不再大声笑闹。

“是安吾。”织田将接通的手机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拿过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然后朝凛一做了个手势，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会意地跟着织田出了屋子，凛一将身后的房门合上，“怎么样？”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织田带着凛一拐进了隔壁的房间，然后打开了外放。

“织田君？”手机里传来了青年疑惑的询问声，“还在吗？”

“是。”织田将手机放在了桌上，随手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下，“事情怎么样？”

手机对面的青年好似非常心累地叹了口气，一开口就先是一句牢骚，“拜你们所赐，为了调离人手，我这几天的工作量又要成倍地增长了。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请不要丢给我这么麻烦的事情。”

“抱歉安吾，但是说到特务科的话，能想到的果然首先还是只有你了。”织田说着道歉的话语，但是那样平板无波的语调，怎么听似乎都没有半分的歉意，“等事情解决我会请你吃咖喱饭作为报答的。”

“不，比起那个咖喱饭，我还是更愿意去喝一杯。”

“啊。”

“呐呐，所以就是明天我们就可以过去了吗？嗯？”见他们聊不到正题，凛一耐不住性子地插话了，“过去之后会有一排的机关枪对着我们吗？是不是还会有火箭筒？”

“不，那些东西都没有，凛一小姐。”安吾话语里的疲惫即使透过手机也是如此清晰，“大部分的战力我都找借口调离了，只要你们按照我给的路线，别去碰其他的东西，基本上只要避开监视器和自动机械武装设备就行。”

他顿了顿，一百分不放心地又着重补了一句，“请您绝对！务必！千万！别为了好玩就跑去其他的区域或者是故意触发警戒！”

“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傻子。”凛一想也没想就脱口反驳他。

安吾：“……”

***

芥川开始了长达三天的带孩子之旅。

“很简单，只要和孩子们玩玩，三天就过去了。”——芥川死也不会忘记织田这个男人是如何诓骗了他的。

孩子们都是恶魔，因为他们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疲惫，永远都是如此的精力充沛，一旦被一个孩子缠着玩，那就和被恶魔盯上无异了。而芥川如今所要面对的情景，就是“恶魔×15”这样人间炼狱一般的考验。

“呜哇——！好厉害！再来一次！”

“滑梯！我要滑梯！”

“哥哥我想飞高高！”

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们围着芥川吵闹着，在这间屋子里，年纪最大的芥川反而成了“弱势”的一方。他精疲力竭地应对着这群小魔鬼的要求，将罗生门化作了各式各样的游乐道具。滑梯、秋千、蹦蹦床……只要是孩子们想得到的，芥川全都能将其变出。

但是，即使如此，也并不代表事情就消停了。

“明天是公开课，每个人都要有家长去参加的。”

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咲乐抱着布偶熊，紧紧地揪住了罗生门的一角。

“织田大哥说由芥川哥哥你去！”

芥川龙之介，男，二十岁，第一次踏入了所谓的“学校”。

——以一个家长的身份。

“所以他第三天要做什么？”慢吞吞地在通风管道里爬行着，凛一对前头的织田问道。

老实说，这个通风管道对于织田而言真是太过狭窄了。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要在这里前行，通常来说应该是举步维艰，但好在织田拥有着即使在整个横滨也能排得上号的不俗身手，即便是逼窄的管道，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去击碎幸介的梦想。”织田有些木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幸介是收养的孩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个，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在一群对织田和凛一都崇敬依赖的孩子里，这个男孩是尤为严重的一个。

“我要成为像是织田大哥一样强大的男人！”

幸介常常如此豪迈地发表宣言。

然而织田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去成为一个普通人也许会更好。”数年前，织田曾对凛一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在幸介这件事上，他也依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比起让幸介去成为他、或是凛一这样的“人”，作为一个监护人，织田更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成为一个普通而幸福的人，去过完他们的一生。

“哼！又是这样。”

凛一有些不快地应了一声，和织田截然不同，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她完全是属于放养派的。教他们养好日常习惯、为他们树立基本的是非观、给他们准备好后路，除此之外，那些孩子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那就应该是那些孩子们自己的事情而已。

若是孩子们想要成为普通人，那就让孩子们成为普通人；若是孩子们想要成为下一个“他们”，那就教导孩子们如何去成为下一个“他们”。

和织田不同，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然而每次织田有着类似的举动，凛一却也不会旗帜鲜明地大喊反对。这个男人看起来总是这样木木的，连隔壁街的阿婆们拉他话家常都不知道如何拒绝，但凛一也不得不承认，织田对待人生总有他的一套看法——而且，至今来说，好像还该死的从来没有错过。

月见山·不和学霸聊人生·凛一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感想，于是她撇撇嘴，扯开了话题。

“我们都潜进特务科的这个基地里三天了——还没到甲三一五号情报室吗——？”

“呐——大叔——”

“快到了。”

织田第十七次回答道。

***

港口mifia总部。

没有一扇窗户，四面皆是厚实的铜墙铁壁，与外界相连的只有一扇极其坚固的铁门。不高的天花板上安装着一盏并不十分明亮的挂灯，但在外界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的禁闭室里，这点光亮已经是弥足可贵了。

混浊的空气会令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感到近乎窒息般的压抑，所谓“禁闭室”，或许也只不过像是大号的棺椁而已。

在这本就不大的禁闭室里，塞进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床，连床上的被单都是同样的单调的白色，两张床的主人似乎都没有叠被子的习惯，一个将被子堆在了床尾，另一床甚至还有半床被子耷拉在了床下。

而除了床以外，这间屋子里的家具就只剩下了一个衣柜，还有一套四方的桌椅。此时此刻，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正坐在这简陋的桌边，将两张相片塞进了一枚信封里。

“还得再写些什么才好……该写些什么呢？”他拿起手边的信纸和笔，仿佛有些苦恼一般地轻轻皱起了眉。

“写挑战书吧！挑战书！”抱着怪异玩偶的孩子嘻嘻地笑了起来，“要是他们不乖乖一起玩的话，那就把他们都变成我的玩具怎么样？”

“这可不行，Q，我的棋子可不是你的玩具。”太宰的语气有些沉了下去，“两天前体检的时候，你把一个医生变成了你的‘玩具’吧？”

他像是警告一般地瞥了Q一眼，年幼的孩子像是有些心虚，缩了缩肩膀，但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神情，“因为，没有人和我玩呀。乱步先生最近也很少和我玩游戏了，我好无聊啊~”

被提及的黑发青年一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瞌睡，太宰看了他一眼，隔了几秒，才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唔……那就写银的‘处刑时间’好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提笔在信纸上潦草地写下了几行字，“处刑时间就定在三天后的日落时分，至于地点……毕竟银是我的贴身秘书，那么就选在总部的顶楼好了。接下来是行刑人——”

他用笔敲了敲纸面，像是在权衡合适的人选，最后抬眼瞧了坐在对面的乱步一眼，慢条斯理地又在信纸上补上了一行字。

【行刑人：干部—江户川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