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起风了Beast 第3章 #3

武装侦探社——所谓的“武装”，如字面上所言的那样，这是一个得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被政府允许自主武装的组织；而至于“侦探”二字……

“因为那段时间一直在看社长给我买的侦探小说，觉得侦探很酷，所以社长问我有没有什么起名字的好建议的时候，就说了‘侦探社’这样一个名字了。”

谷崎刚入社的时候，凛一曾经理直气壮地这么和他解释过“侦探”一词的来源。

换言之，所谓的“侦探社”，其实一名侦探也没有，而且实际上他们接的委托也并不都是侦探的活，而是类似于万事屋一样的活计，几乎什么委托都接——只除了那些maifa一流才会做的非法勾当。

但即使如此，也并不就意味着他们要和破案解密这类事情无缘了，大部分的调查员都是有着不错的推理能力，也许和异能特务科的那位“杀人侦探”或是港口mafia的两位魔脑相比，他们的推理能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若只是应对日常的委托，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而一旦发生了什么疑难大案，他们也自有应对的法宝。

——那就是凛一。

“试一试吧？”容貌妩媚的少女直美拉着凛一的手臂，讨好一般地轻轻摇着，“虽然说凛一你一直没找到你想找的人，但芥川和他的妹妹才分离了四年，现在又有织田先生在，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

“而且啊，芥川的妹妹，或许还在这个城市里等着哥哥去救她呢。”

凛一的神色些微地变化了。原本还像是堡垒般坚不可摧的冷硬，但在听见直美的最后这一句话后，她露出了一丝犹豫的意味。

“……好吧。”在直美的央求下，凛一顶着谷崎和国木田同样期待的目光，和芥川那沉默又执着的眼神，她终于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地开口道，“但是，四年的话，我也不保证能找到。”

“即使你想着你的妹妹，但是你的妹妹或许已经彻底忘记你了也说不定。”

“「缘」这种东西，可是很容易就被单方面斩断的啊。”

她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古钱币来，那是两枚并不大的方孔圆钱的银币，虽然能看得出保存完好，但也因年代久远而带上了些锈迹。银币上印着“和同开珎”的字样，这是日本历史上最早的铸造的那批官府货币上的铸字，可以追溯到一千三百多年前，存量极少。

按理来说，这种古钱币应该要好好小心存放起来才对，但在社长从某座神社得来这两枚钱币后，又请了异能特务科的某位异能者对它们进行了特殊的处理，使之甚至能够经得起刀砍火烧。

见到凛一拿出了这两枚古钱币，机灵的直美立刻去柜子里取了横滨的地图出来，一大张地图在办公桌上摊好，其余的社员立刻屏气凝神，退开了半步远，只留下了凛一和芥川仍站在桌边，织田站在了凛一的身后，将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

“姓名？”凛一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抛着手里的钱币。

虽然不明就里，但芥川还是乖乖地回答了凛一的话，“……芥川龙之介。”

“妹妹的名字？”

“芥川银。”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你们的出生时间？”

“带走你妹妹的人长什么样？”

“分离了多久？”

……

她零零碎碎地问了许多的问题，有些问题芥川甚至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但凛一却并不甚在意地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盘问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迎来了尾声，但这是事关失踪四年的妹妹的事情，所以芥川紧绷着每一根神经，丝毫不敢大意。

“最后一个问题。”

凛一忽然坐直了身子，两枚古钱币被她掂在指尖。

“——你希望我帮你测出什么？”

她的眼神忽然失去了平日里的光亮，变得像是玻璃弹珠一般毫无生机，但又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那是一种几乎要撕开对方所有的伪装、直接一眼看进灵魂最深处的眼神，尖锐而又不带一丝感情，简直就像是……

某种站在人类之外的、正在审视着下位者的存在。

芥川几乎要被这样的目光刺穿，他甚至差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就连罗生门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但他还是立刻就站稳了身子，正视着桌子另一头的少女。

“我想要知道——”他低声说道，语气仍是有些病弱，但却带着野兽咬紧猎物时的狠厉与坚决。

“我想要知道——”

“那个掳走了我妹妹的男人的所在！”

他如此答道。

两枚古钱币一并被抛出，在空中碰撞时叮当轻响。凛一微微仰起了头，像是其他人一样看着抛至半空中的钱币，但似乎却又并非如此，那双琥珀色的、让人感到温暖的眼眸里，似乎还映照出了什么其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是「线」。

世界在她眼中放慢了运转的轨迹，时间被无声地拉长。一切喧嚣都在某一刻被无理地切断，只留下了无声的死寂。

一切景物都只剩下了黑白，只有纷繁的红线铺天盖地地占满了整间侦探社，甚至从攀上了窗台，从窗缝间爬出。两枚古钱币近乎是停滞在了空中，有几根鲜红的细线穿过了钱币中央的方孔，缠绕过几圈后又向外延伸，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了。

这是普通人所无法进入的「领域」。

在这个无人能够有所动作、也几乎无人能够察觉的空间里，凛一缓缓地抬起了右手，笔直地、毫不动摇地触碰上了钱币上延伸出的某一根线，在那根线的某一头，连接着芥川的心脏。

细细的红线轻微地晃了一下，带起了不知何处响起的一声铃音，清脆得直抵脑海的深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世界重新染上了鲜活的色彩。

——当啷。

两枚古钱币落在了地图上。

“在哪？”谷崎问道。同样有着一个妹妹，他最能理解芥川内心的急切，甚至到了感同身受的地步。

古朴的两枚银币歪斜地倚在一起，准确地掉在了代表着某座建筑的方形标识上。

“哇，异能特务科欸。”凛一眨眨眼，仿佛不嫌事大地又补了一句，“恭喜，好像能找到哦。”

看到芥川瞬间升腾起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国木田突然觉得有点胃疼。

***

本来只是简单的“寻找芥川的妹妹”一事而已，然而如今似乎要牵扯到异能特务科，事情顿时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异能特务科是国家专门负责处理异能相关事务的部门，在这个国家，异能者组织想要获得合法的营业资格，就必须要从异能特务科手中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而异能特务科中的高层职员，也大多是些强悍或是特殊的异能者。

“要是直接冲过去大喊‘把我妹妹交出来’的话，绝对会被打成筛子的。”凛一摇头晃脑地说道，她刚刚才从社长办公室出来，和社长汇报了这件事。

“但是这关乎到在下的妹妹，即使前方是无间地狱，在下也绝对不会退让半分！”芥川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凛一有一分阻拦他的意思，他身上的外套就会化为罗生门，贯穿对方的心脏。

凛一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架势，觉得有点好玩。

“但是这也关乎到侦探社——你知道的吧，侦探社。”她刻意加重了“侦探社”三个字音节，然后又开口道，“所以你得老实一点，不然我就要把你也解决掉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只是在说今晚又是芥川刷碗。

芥川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他其实想要出手了，但是被凛一一招击溃过，所以他知道，他需要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然而在这个时机出现之前，凛一就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因为你是我捡回来的，所以我去帮你求了求社长，社长答应了，在不暴露侦探社、不与特务科起正面冲突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帮忙。”

“特务科自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但也不至于在路边随便就拐了个小女孩走。”凛一说着，拉过了桌上刚刚没收起来的地图，“根据我刚刚占卜出来的情景来看，线的一端连着你，但另一端却是延伸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绑着线的钱币只是个‘中介点’而已，换言之，异能特务科不过是要找到你妹妹的一个中点。”

“既然说到特务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里有着有关你妹妹的情报。”

凛一自顾自地解释着，用马克笔将地图上的特务科和侦探社圈了起来，然后在二者之间画了一个从侦探社指向特务科的箭头。

“「线」即是「缘」。借助织田大叔的异能，我就能够随时看到周围人身上代表着命运的线，然后借此进行占卜。这就是我的特殊能力，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

“阴阳术。”

她将马克笔丢在了一旁，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张卡片来，反扣在桌上推到了芥川面前，“如果你想要我帮忙，继续下一步的占卜、得到特务科的情报，那么你就要完成一样任务。”

“这是社长让我做的‘好人卡’。将你的事情和所有的调查员们说清楚，让他们在这张卡片上盖章、同意你去找你的妹妹，等你集齐所有的印章，我就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何？做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芥川。

“……”

芥川看着她手下的卡片，思考了片刻，冷不丁地伸出了手，从凛一的手里抽走了那张不大的卡片。

“我做。”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他将卡片翻到了正面，上面用黑色的水彩笔歪歪斜斜地画出了一个六格的方框，而第一个格子里赫然已经印上了一个字体粗犷的“好”字。

芥川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凛一。

“哎呀，要是你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那就好了。”

少女微笑地说着，将一个木质的印章放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