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师野战演习的“战火”愈演愈烈,广袤的演习区域成了红蓝双方斗智斗勇的巨大棋盘。侦察连作为蓝军的“幽灵”,不断撕开红军的防线,为后续打击提供精准坐标。而钢铁八连作为红军主力,则如同沉重的铁拳,在侦察连撕开的口子上反复冲击,战况异常激烈。
顾一野带领的侦察小组,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一次次插入红军腹地。他们的行动愈发大胆,战术也愈发刁钻。在一次夜间渗透任务中,他们小组的目标,是端掉红军一个位于前沿、负责通讯中转的临时指挥点。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顾一野如同暗夜里的猎豹,带领组员利用地形和阴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那是一个依托废弃农舍建立的临时据点,灯火管制做得很好,只有偶尔闪动的电台指示灯和压低的人声,昭示着这里的重要性。
就在顾一野准备下达突击指令的瞬间,农舍侧后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火气的争执声。
“……不行!太冒险了!连长说了,固守待援!”一个声音劝阻道。
“等援兵来黄花菜都凉了!蓝军那帮孙子神出鬼没,等他们摸清楚咱们底细,一个炮火覆盖全完蛋!就得主动出击,把他们侦察兵摸掉!”另一个声音反驳,那声音洪亮,即使压低了也带着一股子熟悉的、不服管的冲劲。
顾一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是高粱。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临时指挥点按理说配置的应该是技术兵种和指挥人员,并非装甲步兵的主战场。
透过夜视仪,顾一野看到农舍后方的阴影里,站着几个人。其中那个身形高大、正梗着脖子跟同伴争论的,不是高粱又是谁?他脸上涂着油彩,但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隔老远都能感受到。
看来,是八连派出了小股精锐,配合技术分队守卫这个关键节点。这倒像是八连的风格,攻守兼备。
争执似乎有了结果,另一个声音妥协了:“……行吧,但只能在外围警戒侦察,不能脱离通讯范围!”
“明白!”高粱应了一声,语气带着得逞的兴奋。他招呼了身边两个战士,三人组成一个三角战术队形,端着枪,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开始向顾一野他们潜伏的方向摸来。
命运仿佛开了一个玩笑。他们选择的侦察路线,恰好指向了顾一野小组的潜伏点。
空气瞬间绷紧。顾一野小组的成员都屏住了呼吸,手指搭在了扳机上,目光投向顾一野,等待指令。是打?还是撤?
打,可以轻易“消灭”这支三人小组,甚至可能顺势端掉指挥点。但枪声一响,必然暴露自身位置,在红军腹地,他们这支小分队将面临被围剿的风险。
撤,可以保全小组,但任务失败,这个指挥点将继续为红军服务。
电光火石间,顾一野做出了决断。他打出一连串复杂而精准的手语:放过这支巡逻队,改变突袭方案,采用B计划,无声渗透,重点破坏通讯设备。
组员们立刻领会,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然后撤,改变方位。
而高粱,对此一无所知。他带着两名战士,小心翼翼地推进,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他距离顾一野刚才潜伏的位置,最近时不足十米。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山林草木的气息,那是一种……类似枪油和某种清爽皂角混合的味道,很特别,让他心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皱了皱眉,仔细嗅了嗅,那味道却又消失了。
“高班长,怎么了?”一名战士低声问。
“……没事。”高粱甩甩头,压下心底那点怪异的感觉,“继续前进。”
他们与危险擦肩而过,却与某个人,在黑暗中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心照不宣的“错过”。
顾一野小组利用高粱他们制造的短暂注意力空隙,从另一个方向,如同鬼魅般贴近了农舍。他们用消音器械解决了外围的哨兵,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了指挥点内部。
里面的人员正在紧张地进行通讯联络,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降临。顾一野目光冷静,迅速锁定了核心的电台和通讯设备。他没有选择杀伤人员,而是用最快速度破坏了关键设备,留下了代表此处已被“摧毁”的蓝色标记。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惊动远处巡逻队的声响。
任务完成,迅速撤离。
当顾一野小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后不久,高粱带着巡逻队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返回了指挥点。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里面一片“狼藉”和垂头丧气的技术兵们,以及那个刺眼的蓝色标记。
“妈的!还是被摸进来了!”高粱一拳砸在门框上,满脸懊恼和不甘。他明明感觉到不对劲了!就差一点!
一个技术兵垂头丧气地说:“……根本没听到动静,设备就全毁了。蓝军这帮人,真是鬼一样……”
高粱皱着眉,走到被破坏的设备前,仔细观察。破坏手法极其专业,精准地摧毁了关键模块,却没有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显然对方目的明确,行动迅捷。他蹲下身,鼻翼微动,再次捕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清爽气息。
这一次,他确定了。
不是错觉。
是顾一野。
只有顾一野,才会用那种牌子的皂角,那是他追求“极致洁净”的小习惯。也只有顾一野,能有这样精准、冷静、如同机器般高效的作风。
他来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任务,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高粱心头。有任务失败的挫败,有被“戏弄”的恼火,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骄傲。
看,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如此强大,如此耀眼。即使在敌对的阵营,也依旧光芒万丈。
他站起身,看着顾一野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出一个细微的、混合着无奈和兴奋的弧度。
“行啊,顾一野……”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远去的那个身影说话,“这次算你厉害。下次……下次一定逮住你!”
演习还在继续,他们依然是“敌人”。
但这场黑夜中的短暂交锋,这场心照不宣的“错过”与“发现”,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两人心底,各自漾开了不同却同样持久的涟漪。
他们的路,在各自的连队里延伸,偶尔交汇,又迅速分离。但每一次交汇,哪怕是在敌对的背景下,都让那份扎根于心底的牵绊,变得更加深刻和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