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瞬之间裴盛便后悔了,他别过头移开视线,闭上眸子,不愿去看纳兰长德的眸子。他这般倒贴上去,她定然又会嘲讽他。
然而裴盛却迟迟未听到纳兰长德传来任何声响,只有一道浅浅的呼吸声。裴盛蹙起眉头闷着声音道:“我刚才只是不小心磕到了,绝对不是想要亲你的意思。”
裴盛声音低低,不知是说给纳兰长德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越解释越描黑。
裴盛自己也说不清,刚才他是怎么想的。若是被裴苏知道他这般不顾形象,或许又要被骂上一顿。
“纳兰长德,若是我们能活着回去……”裴盛低声道,他话没有说完,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能活着回去,那又能如何呢?
但回应裴盛的却是无尽的沉默,以及沉默。
只有泠泠流水缠绵,以及天高飞鸟时不时的啾鸣声作响。唯独他唤纳兰长德的名字,在此处显得极其的突兀。
良久,纳兰长德还是无甚反应。裴盛有些迟疑地抬起眸子,他飞快地扫了眼纳兰长德,却被她眼下的状态给惊到了。
此刻的她极其之惨,唇色发白,浑身上下都是血。她眉头紧锁,双眸紧闭,一副无所生机的模样。
裴盛脑海里蓦然涌现出个不祥的念头,心中升起些许恐慌感。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纳兰长德,但她却毫无动静。
此刻的他仿佛被黑云笼罩着,他低声威胁道:“纳兰长德,这荒山野岭的,若是你在这死了,可没有人给你安葬。”
纳兰长德被裴盛的声音给吵醒,她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四肢将要断掉。她呼出一口气,困意袭来,眼皮仿佛吊着千斤重的石。
她本来只是阖上眸子,小憩一会,却蓦然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落下几滴温热的水。
带着些许咸涩之意,她费劲力气地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半晌后她语气幽幽道:“裴盛,你要是再不把我救到岸上去,我就真的要是死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彻底昏死过去。
只是朦胧之间,她似是感觉有人在背起她一步一步地走,挺拔的身姿有些许消瘦,但却极其有毅力。
裴盛寻到个山洞,他轻轻将纳兰长德放下。
但此时的纳兰长德却任由他怎么唤都唤不醒。她浑身上下热得几近疯狂,如同一个火炉般正在灼烧着。她仍旧是双眸紧闭,脸上却红得要命。
裴盛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却险些被她额头的温度给烫到了。无需多疑,眼下她的情形极其危急。
然而除了她此时的高温,身上的伤口亦是多得数不胜数。
猩红的血在裴盛眼前,极其的刺眼。裴盛犹豫片刻,但随后还是咬咬牙,把她的衣服给解开。她身上不仅仅有孙千先前捅想纳兰长德的一刀,甚至还有很久以前的伤疤。
裴盛皱着眉头,心中却升起抹无名的怒意。他咬牙切齿道:“纳兰长德,你可是真能啊。”
语气阴阳怪气,若是平时纳兰长德定然会回怼两句。但此时回应他的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纳兰长德闭着的眸子。
唱独角戏无趣,裴盛也懒得再开口。他撕开衣袖卷起,给纳兰长德擦拭起伤口,然而那些血却源源不断地止不住,甚至将他的浑身染成红色。
他面色凝重,刚想去水边取些净水,却刹那间被昏迷的纳兰长德给抓住了手腕。纳兰长德的力气极大,甚至要将裴盛的手腕给拧断。
“别走……”
纳兰长德的声音传入裴盛的耳中。他回过头,正当他以为纳兰长德清醒过来之时,却听见她低低着声音唤道:“裴郎,你为何要杀我?”
裴盛浑身一惊,以为她是在唤他。但随后却又忍不住狐疑起来。京城有人唤他裴郎,这倒不假。但天底下裴郎那么多,更何况他从未在纳兰长德口中听到过这两个字。所以断然唤的不是他。
……她口中的裴郎究竟是何人?
裴盛再思索,登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愤愤地看了眼纳兰长德,他本以为她与何璟年勾结在一起也就罢了,眼下却发现还另有其人。不仅仅是何璟年,还有那个所谓的裴郎。
那缠绵的语气。这还是他第一回听到纳兰长德用如此缠绵的语气。然而却偏偏唤的是旁人的名字。
他脸色微白,隐忍不住,当即想当甩手掌柜,然而看到纳兰长德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却又忍不住心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待纳兰长德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眼前一片昏暗。而此时她身上大部分血迹都已经被擦拭干净,唯独胸前的剑伤极其醒目。
她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裴盛正坐在她的跟前,身后是浓郁的泥土味,想必先前是裴盛将她背到此处。
正当纳兰长德松口气之时,却发觉自己浑身几近赤|裸,原本套在胸前的衣服也被撕扯开来。若非她是女君,恐怕真得担心是不是有何作恶的歹徒。
却见裴盛眉头蹙起,然后面色冷漠地靠近她。猝不及防,裴盛的手朝着她的胸前袭来。
纳兰长德彻底清醒过来,她警惕地看向裴盛,出口嘲讽道:“裴盛,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做这种趁人之虚的事情。”
然而她话刚说完,却看到裴盛朝着她横了一眼,随后他嗤笑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己擦拭伤口吧。”
他将手里的药丢到纳兰长德跟前,好在他习惯性地在身上备药,所以现在不至于走投无路。
听到裴盛是在给她擦拭伤口,纳兰长德面上冷漠微缓,然而此刻的她却四肢乏力,别说擦拭伤口了,就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沉默半晌,闭口不语。
裴盛见状,轻哼两声。随后语气里满是讽刺道:“我见殿下您不是挺能逞强,怎么现在蔫了?”
他的指尖拂过她的锁骨,然后到她的胸前,带着些许痒意。然而触到伤口之处,却让纳兰长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语气充斥着阴阳怪气,一时之间竟然让纳兰长德不知如何回答。良久她才开口道:“裴盛,若是你不想救我,那你大可离开,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
然而听完她的话,裴盛却难得止住嘴。
他低着头半声不吭,极其细致地给纳兰长德擦拭着胸前的血迹。
纳兰长德也未开口,两人便就此一阵沉默。
她虽然感觉有些许怪异,但却还是按捺住了想要开口的**。
她看向裴盛的目光幽深,随后安抚自己做条正在被腌制的死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任由裴盛青涩的手法在她身上处理的伤口。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处理伤口,还是在伤口上撒盐。
度日如年般,甚久之后这痛苦的折磨才就此结束,纳兰长德眸光微暗沙哑着声音道:“多谢。”
但裴盛却只是轻轻瞟了她一眼,随后便坐在远处。
不愧是裴府的神药,纳兰长德察觉到四肢正缓缓回温,力气也渐渐恢复过来。她强撑着力气穿上衣服然后坐了起来,然后环顾四周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尽管目前她跟裴盛是在山洞之中,却无故让她想起先前去救胡苌,亦是在山洞之中。所以眼下这里并不安全。
她皱着眉头道:“当务之急是得先离开这里。”
裴盛见她满身伤,不满道:“别逞强了,等天亮再去找路。”
眼下确实如此,纳兰长德点点头。
裴盛见纳兰长德清醒过来,亦是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来喜爱洁净的裴盛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事情。
此时的他浑身黏糊糊的,满身是血。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我先去那边清洗。”
先前给纳兰长德处理伤口的时候,裴盛便在周遭打探了些许。
进了山洞深处再走半刻,便有个冒着热水的池子,此番他便是打算去那边寻些热水。
他走至那温泉,正想将自己身上肮脏的衣服脱掉,却感觉背后阵阵阴风吹过,些许寒意,从脚底泛滥到头顶。他登时脸色煞白,刚出声却感觉自己仿佛被掐住了咽喉。
身后似乎是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然而还未待他来得及多思,却见纳兰长德朝着他赶来,死死地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发出些许声音。
他抬头眉头紧皱,见到纳兰长德微冷的眸子后霎时安静了下来。
纳兰长德严肃地低声道:“别出声。”
她话中带着些许威胁之意,裴盛浑身僵住,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温热的气息传来,他想要朝着远处望去,黑影浮动,然而下一秒便被纳兰长德捂住了眼睛。
他只能凭感受察觉到似是有个阴森森的东西跑到先前他所站至的地方,随后耳边响起的便是阵阵黏黏糊糊划破肉的声音。
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却见是个衣着暴露,浑身上下带着银饰的女人笑眯眯地走过来:“哟,食物送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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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