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画堂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情人湖位于京郊，是些成串的湖泊，夜间闪烁如牛郎织女的银河。也因在此许愿得姻缘极为灵验而出名。上辈子成婚后，纳兰长德也没少跟裴盛偷摸出宫来此嬉戏。

想来也是可笑。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多少人在此许愿与所爱之人结成佳偶，天长地久。

然世人却只知这情人湖的灵验，却不知背后无数默不作声的怨偶。

纳兰长德蓦然回神，唇上的刺痛之意传入她的脑子。她猛地推开裴盛，眸子里带着盛怒。

裴盛遽然被她推开，双肘磕在地上，细嫩的肌肤登时就破了皮，露出些许红意。然而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任由鲜血冒出。他对上纳兰长德憎恶的眼神，得逞笑罢。

是吻。

不，是埋伏。

纳兰长德此刻的脸色极为阴沉。

蓦然被人强吻，料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纳兰长德尤为其甚，特别是被裴盛这条疯狗给咬了一口。

这辈子的裴盛亲起来简直是不要命一般，毫无技法可言。纳兰长德摸了摸自己的唇，即使不看她也知晓，自己的唇被裴盛给咬破了。

然而更为糟糕的是，她此刻竟然感觉到浑身上下虚浮无力。

仿佛久晒后脱水，失控无力的感觉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紧皱眉头。

是那个吻。

纳兰长德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死死地盯着裴盛，眼中仿佛有雷霆万钧。

她厉声道：“裴盛，你到底在我身上动何手脚？！”

“还能有何？”裴盛轻笑道：“自然是下了让人丧命的剧毒。”

“纳兰长德，此刻你便是刀俎上的鱼肉，任我宰割。你逃不掉的。”他看和纳兰长德险些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如早些屈服，我尚且能饶你一命。”

“来人。”

似是为了顺应他的话，数位黑影似幽灵鬼魅般从树林侧蹦出来，皆是手持利刃的蒙面刺客，来势汹汹。裴盛面无表情地盯着纳兰长德，眸光微垂，闪过抹暗色。

他声音冰冷，察觉不到任何情绪：“把她绑起来，带走。”

“你敢！”

身上的药效发作极为猛烈，已经让她有些强撑不住，纳兰长德咬紧牙关。

她毫不犹豫地便掏出软剑，抵在裴盛的胸口之处，剑刃直戳裴盛的心窝。她目光决然，声音有些虚弱但不失狠厉：“若是你敢动我，日后我必定饶不了你。”

情人刃，情人湖，简直是可笑。

上辈子她栽在裴盛手里也就罢了，这辈子竟然还被他阴一遭。

纳兰长德直直地看着裴盛，眸中是明晃晃的恨意和怒火。

然而裴盛脸上却无甚情绪，只是敛眸不言。

他说过，他想要的只有纳兰长德。

所以在纳兰云鸣提出与他合作之时，他毫不犹豫地便同意了。而眼下，不过是他计谋之中的一部分。他轻抿唇，执手看着那蒙面人用绳索将纳兰长德绑起来，眸光里闪过暗色。

此刻的纳兰长德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她咬紧后槽牙，额头上青筋暴凸，然而却仍旧无能为力，被那些蒙面人捆住。

手上的软剑已经握不住。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却让裴盛眼皮一跳。

分明此时计划顺利，可他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和恐慌。

仿佛有什么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

“裴君，此番你功不可没。”

见纳兰长德被困住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为首的蒙面刺客蓦然开口桀桀大笑。她一脚揣向纳兰长德，随后朝着裴盛得意地道：“待我们杀了纳兰长德，必定向主上为您求得一份奖赏。”

——杀纳兰长德

裴盛四肢骤然僵住。

他的脸色霎时苍白，双唇血色消失殆尽，原先淡漠傲慢的模样烟消云散。

他何时说过要杀纳兰长德了？

裴盛看着此时被绑起来，半垂着头无力地倒在地上的纳兰长德，心下不安和焦躁弥漫。

转瞬他回过神来，面上强撑着冷声道：“我当初可没有说要杀纳兰长德。现在立刻放开她，合作作废。”

先前他与纳兰长德的合作，仅仅只是要把纳兰长德绑起来带走。

而他给纳兰长德下的所谓的“剧毒”，也不过是西疆特供的蒙汗药罢了。此等蒙汗药借血液流入体内，发作极为迅速，且对中此蒙汗药者无副作用。

纳兰云鸣想要纳兰长德消失，想要她消失在朝廷纠纷中；而他恰好想要纳兰长德。他在京郊有个私宅，他本意是想借纳兰云鸣之力，神不知鬼不觉把长德绑到那里。

他只是想要折磨她几日罢了。

杀纳兰长德，从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亦从未想过要杀她。

“裴君，现在纳兰长德已经在我们手上，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权利吗？”

蒙面刺客嗤笑，她捏着纳兰长德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随后啧啧道：“这二殿下倒是细皮嫩肉的，不愧是皇宫里养出来的，只可惜要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纳兰长德冷眼看着裴盛跟那蒙面刺客，面上尽是讥讽神情。

她眉目冷漠，似是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然而她越是无甚反应，却似是愈发激起那蒙面刺客的施虐瘾。像她们这种刀剑舔血的刺客，不过都是权贵的棋子，随时都会死掉。

这还是头回活捉到位金枝玉叶的皇女，她自然不想要纳兰长德好过。更何况，这纳兰长德无论她们杀不杀，最后她们的结局亦是死。

“我先前见你们缠缠绵绵，颇有情谊，好不让人羡艳。”

蒙面刺客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那匕首极为锋利，几乎是封喉不见血。她拿着匕首丢到裴盛的手心，极为恶劣地笑道：“不如裴君，你亲自捅二殿下一刀，如何？”

那匕首被硬塞到裴盛手里，裴盛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面上强装镇定道：“你们难道就不怕我告诉你们主子，项上人头不保？”

“可笑。”

蒙面刺客讥笑道：“裴君以为，若是没有主上的命令，我们岂会对二殿下动手？”

她嗤笑，似是在嘲笑裴盛的天真。

裴盛的心跳仿佛骤然停滞，脸上神情骤变。

原来他所以为的合作，只是他单方面被纳兰云鸣当棋子利用。

甚至……还被她当做捅向纳兰长德那把刀。

蒙面刺客见裴盛迟迟不动手，似是有些不耐烦：“裴君若是狠不下心，那便我亲自来。”

她拿着匕首，脸上阴险狠厉尽显：“我见这二殿下皮囊不错，不如就先把她的脸给割下来。啧啧，那双眼珠子我也甚为喜爱，倒是可以剜下来当弹丸……”

“裴君你觉得如何？”

“住手！”

裴盛开口大声道：“你若是动她，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然而那蒙面刺客却充耳不闻。

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光，将裴盛完完全全地映衬在其中。此刻的他仿佛是个疯子般，他疯狂且固执地想要阻止那刺客朝着纳兰长德而去的步伐，然而身后却被人禁锢，死死地拦住。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蒙面刺客朝着纳兰长德走去，裴盛不禁浑身战栗。

透过那刀背，裴盛只看到一个丑陋而又可憎的家伙。那是他。

衣裳凌乱甚至连发冠都歪了，他向来极为注重自己仪表，丝尘埃不染。而此刻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般，没有任何能够顾得上。

是他自己将纳兰长德送到敌人手中。

是他亲手将纳兰长德陷入险境。

是他……

“不——”

他喉咙中似是有千言万语，但此时此刻却无法言说，只觉胸中腥意翻涌。

一口鲜血从他喉咙中喷出，溅到他的手上，溅到地上，溅到他那红艳的衣裳之上。

就在那匕首险些刺到纳兰长德的脸之时，霎时，一道冷箭划破云霄，直接刺破那蒙面刺客的手腕。匕首再次掉到地上，蒙面刺客捂着手哀嚎。

而原本倒在地上垂着头的纳兰长德，却微微抬头，朝着远处望去。

她呼出一口浊气，眸光微闪。

远处传来踏破大地的马蹄声和呐喊声，星星点点赤色的焰火迫近这些刺客，有如烈焰浪潮般扑面而来，声势浩荡恢弘，引得所有人侧目。

却见来得正是京兆司督长萧晔以及……内官司魏闲。

萧晔和魏闲正带着护卫军来此救她了。

事情该了了——

“殿下，卑职来晚了。”

萧晔抱拳。看到此刻纳兰长德的脸色煞白，她想要过去搀扶纳兰长德，却被她挥手拒绝。

纳兰长德的目光沉沉地扫过那些刺客，字字狠厉道：“活捉刺客，一个也别放过。”

真当她会顺从裴盛所言，只身前来？

她前脚刚来赴约，后脚便托人传信给萧晔。若是她有任何不测，萧晔必定上报仁安。

见京兆司督长萧晔带着装备精良的护卫兵前来，刺客们登时感到情况不妙，然而却也知晓此刻便是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便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服毒自尽。

不过转眼，地上便倒了七七八八具尸体。

纳兰长德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面上倒是没有丝毫意外神情。

毕竟先前羞辱她，此刻即便是留下活口也难逃折磨。她冷声道：“拖到刑狱寺，让仵作查查。”

待收尾之事解决，魏闲瘸着一只腿，像只兔子般朝着纳兰长德蹦来。先前她在刑狱寺的伤还没好，现在嘴上犯贱功夫仍旧不改：“啧啧，殿下您这是又招惹了哪朵桃花啊。”

她本来约着萧晔打牌来着，却听到殿下赴约情人湖，本想来看乐子谁料竟见刺杀。

魏闲不说还好，一说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齐聚裴盛。

此刻的裴盛面色苍白，双唇紧闭，如玉般的脸上溅上丝丝血色，宛如易碎的琉璃般看得人心生怜爱之心。然而纳兰长德却非常人。

她执手而立，身上傲骨挺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目光倨傲，仿佛是在看条苟延残喘的瘦狗。她唇微抿，虽面色苍白却又不失傲气。

“裴盛，你可知罪。”

裴盛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道：“知罪。”

然而这知何罪，亦或许只有他自个知晓。

纳兰长德看着此刻狼狈的裴盛，眸光微沉。

她犹记得，裴盛不会凫水。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裴盛，便是在春日宴。他掉入水塘，她舍命相救。

而她登基之后，裴盛有段时间迷上了莲花，自觉地自己跟莲花似的出淤泥而不染。于是纳兰长德便顺遂他的意愿，命人将宫内的水塘全部种上莲花。

后来裴盛落不慎落入莲花池内，当时是她不顾众人，当机立断去救他。

而眼下，不会水？

那又如何。

却见纳兰长德一脚将裴盛揣入湖水中，裴盛朝着身后倒去，宛如被砸如水中的石子般，在湖面掀起层层波澜。

裴盛猛地被纳兰长德这么一踹，还未曾反应过来便掉入水中，他的口鼻里被水呛到，求生欲让他忍不住挣扎起来，然而纳兰长德却站在岸上无动于衷。

今生裴盛落水的模样似乎与前世重叠起来，纳兰长德看着裴盛在水里惨叫，如同旱鸭子般扑腾着，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报仇之后的快意。

她冷笑，下令道：“谁敢动手救他，便是与我纳兰长德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