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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胸口好疼……这痛意仿佛冬日刺骨的河水一般侵入四肢百骸,拉扯着我的身体极限。
“韦愿!”
“没事了。”
“再坚持一下。”
“马上就到了!”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喊我?我的意识昏昏沉沉,但我能感受到耳边有人在不断的和我说话,一会是安慰,一会是叫我坚持住;
我很想睁开眼看看这个聒噪的人是谁,但我的头好沉,眼皮也好沉,努力了好久好久也没有睁开,反而是胸口的冷意越来越重。
“怎么会这样……”
元仲辛骑着马跑得飞快,他低头观察了一下靠在自己怀里仍旧昏迷不醒的人,思绪混乱;
他记得和他和元伯鳍的争吵,之后韦愿为了阻止元伯鳍回城的想法,故意说那包子有毒,自己也就顺着她给的台阶演戏,试图骗住元伯鳍;
元仲辛不知道包子有没有毒,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没中毒,因为他根本就没吃那包子,自己被四处通缉,逃生的河边居然莫名其妙坐着一个姑娘,她不仅给了手帕,还给包子,这场景就连傻子都会觉得可疑;
但他自己的脉象的确是韦愿说的“快慢交替四到七下而后短暂停顿”,元仲辛不知道韦愿对他做了什么能伪装出来中毒的脉象,但只要能骗到元伯鳍就好,他也相信韦愿不会伤害自己。
只可惜,兄弟同心,元伯鳍也不管中毒与否,他也如元仲辛一般,相信第一次见到的韦愿不会伤害他们。
不过事实如此,首先韦愿是韦卓然之女,禁军家眷,必然不会做出无故害人举动;其次如果韦愿想要害他们,又何必孤身涉险的带他们出城,直接在城中联合禁军,把他们兄弟俩抓到禁军地牢便好了;于是元伯鳍果断选择出手打晕两人的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当元仲辛捂着酸痛的脖子,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正午,炽热的阳光晃的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是元伯鳍打晕了他们,之后独自回城了。
元仲辛暗骂一声混蛋大哥,让他这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
元仲辛低头看见韦愿正躺在他的身边昏睡着,便伸手摇了下韦愿,想她快点醒过来好一起回开封城,但无论元仲辛怎么呼喊,韦愿都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反而是随着呼唤,开始哼哼唧唧的喊疼。
元仲辛看着韦愿额头越来越多的冷汗,还有昏睡中不自觉抓在胸口的手,明显是疼急了的表现;元仲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给韦愿把脉,结果——
快慢交替四到七下而后短暂停顿,触摸不到跳动,之后脉象又继续循序往复。
这是韦愿刚刚说的中毒迹象!
元仲辛立刻抓过缰绳,挥鞭抽了几下悠闲吃草的马,驱车往开封城赶;他没搞明白,为什么韦愿所说的中毒迹象会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不,不……这到底是不是中毒都未可知,他们三个人从城门口一直呆在一起,这中毒的脉象还是韦愿自己说的,结果却自己中毒了?
“总不能是给我投毒……结果却药到自己了吧……”
元仲辛驾着车,看着疼到打颤的韦愿,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唐,这个女孩从上到下都散发着“我很聪明”的感觉,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逃跑的时候觉得赶路很慢,但焦急的返程却觉得这路太长,跑了许久也不见开封城门,元仲辛焦急不已,不只是韦愿的情况,他更担心元伯鳍此刻怎么样了,不过以他昏迷的时间来看,元伯鳍都够被禁军抓走下狱十遍了……
就在元仲辛心乱如麻的时候,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一直躺在车里哼哼唧唧的韦愿突然吐出了一口血,然后就彻底没了声音。
元仲辛赶紧伸手查看韦愿的情况,结果差点连人带车扎到树林里去,元仲辛只好停下马车,把韦愿扶了起来,扯掉了被血染透的面纱,生怕她被自己的血呛死。
“不是吧!你可不要死在我这啊,那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元仲辛焦急又生气,他环顾四周除了马,根本没个人能帮他一把,最后思索再三,还是甩出袖中的蝴蝶刀割断了马车绳,抱着韦愿一起上马弃车,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往开封城赶。
一边赶路一边自言自语的元仲辛可谓是呛了一肚子的风,但最后总算是有了效果,怀里的人睫毛颤抖,好像是要醒了的样子。
“韦愿!醒醒!已经能看见城门了!我们马上就进城了!”
“唔……”
我经过不懈的努力总算是掀开了沉重的眼皮,睁眼的那一刻,胸口刺骨的凉意让我不禁瑟缩,但一只结实的手臂把我圈的更紧,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是被元仲辛一直抱在怀里;
意识到这件事,我的身体迅速的做出了反应,胃部开始翻涌,恶心的感觉突然出现,我捂着嘴想要止住干呕:“元仲辛……你……”
“放开我”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只觉得腰间一轻,纯金打造的令牌已经被元仲辛勾在手里:“借你令牌一用,等下你可要向禁军证明我的清白。”
“等一下……”
“吁!太尉府令牌,快去找大夫过来,韦小姐吐血了!”
元仲辛横马城门,狐假虎威的甩出令牌,成功的把城门守卫吓个半死,连一句盘问都没有,飞快跑着去请大夫了。
“等等!”我来不及阻止,只能愤愤感慨这守卫跑的真快。
很好,元仲辛,我记住你了……你把事情搞到最糟糕的情况了……我哼唧着在心里狠狠记了不明情况的元仲辛一笔,不知者不罪在我这里不好使!
“能动吗?下去休息一下?”元仲辛把我扶起来,低头看我。
我皱眉瞪他,元仲辛不明所以的歪头,看他这呆样,我实在懒得和他吵,深吸一口气自己坐直,元仲辛见状先跳下马,然后伸手扶着我,把我安全的从马上接了下来;我搭着元仲辛的胳膊,慢慢的往台阶处挪动,每走一步,胸口都发紧一下;
但这都不要紧,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知道,死不了,只是我头脑飞快的运转,想着等下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因为很大概率,和大夫一起来的,应该还有我的父亲韦卓然,算算这个时间他早就下朝了。
“你这毒是怎么回事?”元仲辛扶着我在城门口的凉亭里坐下,那匹跑累了的马被另一个城门守卫很有眼力见的牵走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不是毒了吗?”我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发现有一抹淡淡的红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面纱被摘掉了,而嘴角粘腻的触感原来是还没干透的血。
“你在装傻,”元仲辛盯着我的眼睛黑沉沉的,他想要看透我一般开口,“那的确不是毒,是你自己吃了什么……不,应该是闻了什么东西吧?”
“这不关你的事,你知道自己没中毒就好,我可没有为人解忧,还被人记恨上的癖好。”我并不打算和元仲辛解释什么,也没有解释的义务和理由,他能明白我没真的给他下毒就行。
但元仲辛却自顾自的说着,固执的想戳穿我的把戏一般。
“应该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吸入时没有任何症状,但吸入者一旦动气,就会扰乱脉象,从而造成中毒的假象,但我不知道你把这药藏在哪了,又如何让我们吸入了进去。”
“不过我想我大哥应该也吸入这药了,所以他很有可能也探了自己的脉象,从而知道你撒了谎,所以才会那么放心的打晕了你和我,你说我说的有几分正确?”
我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个红色小瓷瓶,把堵着的塞子拔掉,仰头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你说对了五分,”我晃了晃手里空了的红色小瓷瓶,转手扔到了凉亭后的草堆里,“而这是另外的五分。”
“你喝的什么!”
元仲辛看着那小瓷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他常年混迹巷瓦,在各色各样的人身边游走,对药理也颇为熟悉,那种小瓶装的药,绝不是什么好药。
我躲开元仲辛要来给我把脉的手,撇了他一眼打趣到:“你这么关心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我这是关心我自己的小命!等会禁军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要被大卸八块给你陪葬。”
“哈哈哈……”看着元仲辛气急,我顿觉身心舒畅,开心的笑起来,我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你放心,这就是保你命的药。”
元仲辛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显然被我戏耍多次他长了记性:“真的?”
“真的。”
估摸着最近医馆的大夫也应该快到了,我用指尖勾了几缕乱发,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一些,又把嘴角的血沾了点抹在衣服上,一切做完我满意的点点头,侧身往凉亭柱子上一靠,歪头笑着看元仲辛,语气愉悦:“等会你见到我爹,可千万不要乱说话哦。”
元仲辛一愣,道:“你爹会来?”
那不还是你招来的吗?我整理了表情,听着渐渐由远及近的声响,看着元仲辛轻轻动了动嘴唇——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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