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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驱着马车加快速度,虽然马车藏得就在拐角处,离南门不远,但我还是担心,越要接近成功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很容易功亏一篑。
果然马上要行到南门的时候,有传讯的士兵跑到了守门士兵身旁耳语的起来,我真的非常想狠狠给马匹一鞭子冲出城门,但是越是此刻越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徒增怀疑。
我小声提醒车内:“千万不要出声,城门在排查。”
果然以我马车的速度,正正好好卡在了排查过往人流的一开始。
“马车停下,接受检查!”守门的士兵举起胳膊示意我止步。
我拉停马车,居高临下的睨着那人:“这是太尉府的马车。”
“这……”守卫一愣,没想到刚开始排查就碰到了阻碍,但他还算谨慎,他左看右看,迟疑的问道,“可有太尉府令牌?”
“喏。”我从怀里掏出金牌,给守卫看,“太尉大人之事不便透露,之后如有任何问题,你自可去太尉府问询。”
这马车借的匆忙,也不是什么好车,现在提了太尉府的名号守卫怀疑也是应该的;我尽量耐心、简短的和守卫解释,只希望不要有什么惹人注目的吵闹,安安静静的出城便好。
守卫思考了一瞬,果然挥手放行,毕竟这令牌是真的,不管怎么样,没有拦截的理由。
我甩动绳子,让马继续往前走,出了城大门一小段距离,我才给了马一鞭,调转方向,直奔密林小路,想要快速的远离开封城。
“原来你是太尉府的人……”车马奔跑在沙地绿林中,元仲辛见终于出了城,也身心放松下来,他撩开车帘,和我说话,“难道是……韦衙内派你来的?”
虽然我专心驾车,但我没忽略他提起韦原语气里的迟疑,可见他也不相信以韦原的智商,能派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我并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透露身份:“不管我是谁派来的,既然出了城,你是不是应该兑现承诺了。”
“当然。”元仲辛看我不想说,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开始和我细细讲述“染香阁”的事情。
“澶渊之盟以来,宋辽表面议和,但暗斗不休,于是赵简找到我和王宽还有衙内,要我们秘密调查大辽暗探消息,经过一些曲折,最后查找到潜入开封的大辽暗探的据点就是‘染香阁’,我和赵简互相做局,最后把那两个暗探给抓捕了。”
和我猜想不错,果然是大辽暗探。但是,元仲辛有所隐瞒。
“赵简、王宽、小景、薛映、韦原……”我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到底隶属于谁?”
“……”元仲辛歪着头上下打量了我一遍,“你不是太尉府的人?”
“我是,但这不代表我知道韦原在做什么,加入了什么组织。”我喜欢精明的人,但我讨厌事事精明的人,这样提防,人如何交心。
“直呼衙内其名,看来你不是下人,”元仲辛翘着腿坐在马车上吊儿郎当,他手里捏着胸前的项链,挑挑眉毛岔开话题,“听说衙内有个妹妹,想必就是小姐您了?”
“我很讨厌你们以听说这种方式来认识我。”我叹口气,就知道他不能这么老实的回答我,我抽空伸出一只手,“我叫韦愿,有名有姓,希望你认识我,是从河边喂鱼,助你出城开始。”
“哼……”元仲辛哼笑一声放开了项链,伸手与我相握,“我叫元仲辛,多谢你的包子和马车了。”
“说谢谢还太早,你们还没完全安全。”我总觉得刚才那个身着甲胄的带队之人有些眼熟,“刚刚身着黑胄,带队要抓你们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梁竹?他是禁军统领,身手厉害着呢。”元仲辛提起梁竹语气不善。
“……!”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我背对着他们,其实眼睛都瞪大了,原来那是梁竹吗?难怪我看他有些眼熟,这么多年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怎么变成阴沉大叔了啊!
“仲辛。”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车里一直沉默的白衣男人忽然出声唤了元仲辛的名字,也把神游天际的我唤了回来。
“怎么了大哥?”元仲辛回应白衣男人的声音像只雀跃的小鸟,可见心情不错。
我心下了然,原来那就是他大哥元伯鳍啊?看来两兄弟关系倒还不错,可是为什么梁竹要追他们兄弟俩呢?
“我觉得这里就可以了。”元伯鳍没头没尾的说了第二句话。
“你什么意思?”元仲辛的语气有些疑惑。
“已经送你出城了,我也该回去了。”元伯鳍的第三句话可谓平地惊雷。
“元伯鳍你在说什么!”元仲辛的声音徒然拔高一截,带着满满愤怒和不解。
元伯鳍的话震惊到了元仲辛,而元仲辛的大声质问成功的吓得我一哆嗦,心脏顿时怦怦直跳,我急忙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你们给驾车的吓死了,你们可就贪官司了!!!
但我也疑惑元伯鳍在想什么,费了这么大气力终于出来,他居然说要回去?我相信元仲辛也和我一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我不会离开开封的。”元伯鳍淡定开口。
“那我费尽心力做那多事情,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真的不能走,我要留下来。”
“那你为什么和我出院子,和我一起上马车?”
“因为我要送你出城。”
“所以!所以还是你在救我是吗!”元仲辛情绪激动,我转头瞥了一眼,看到了元仲辛发红的眼角。
我不知道这两兄弟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往,但我看的出来他们互相关心,把对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所以为了我的身体健康和脆弱的心脏着想,我淡淡开口——
“元仲辛,我奉劝你不要太过激动。”
“……”
好的,是我喜欢的寂静,两人谁也没再开口,都齐刷刷的看向我,等待我的后续。
“那包子有毒,小心怒急攻心。”
“你,你不是说没毒吗!”
“我说没毒你就信,你大哥没告诉过你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那我早上出来没吃饭,又饿又累的我——你给我把脉干什么,你不是要回城吗!”
“乖一点,别动!”元伯鳍终于紧张起来。
“不必探了,马车这么晃你也探不准。”我的身体跟着马车的颠簸晃动,反而映衬了我的好心情,看到别人不开心,我就开心,“元仲辛生气后的脉象应该是快慢交替四到七下而后短暂停顿,触摸不到跳动,之后脉象又继续循序往复。”
“果真如此……”元伯鳍在我说完之后又仔细探了半天,才说出了四个字。
但很不巧,他说完四个字,冰凉的刀刃就驾到了我的脖子上,我用力抓紧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怎么,元大哥这是要搞内讧了吗?”
“把解药交出来。”我发现元伯鳍这人向来言简意赅。
“交不了。”
我把手里的缰绳一撇,也不惧怕脖子上的刀刃,侧坐过来,面对着元仲辛和元伯鳍:“我救你出来是和元仲辛达成了交易,这笔生意做成了,我觉得满意,自然还有下一笔;我这人做事喜欢掌控全局,把你们放在我身后,自然希望你们友好的,老老实实的呆着。”
“我本来是要把你们带到我的别院去,那里除了我没人知道去的路线,很安全,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威胁我,”我伸手把元伯鳍未完全出鞘的刀推了回去,“停在这里我没有异议,但禁军的本领你们都清楚,梁竹很快就会追上来,你们是杀了我自己驾车逃跑,还是有别的想法,我可以耐心的等你们两兄弟吵完再启程。”
元伯鳍似乎没想我如此能言善辩,我猜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说不过我,元仲辛看我和他大哥立威,也没有辩驳,反而唇边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能是觉得我暂时消除了他大哥要回城的想法,这样也挺好。
我“哼”了一声,看着安静的两个男人,转过身准备继续驾车,弯腰捡起缰绳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耳边忽然感觉到微风,身体比脑子快上一步,我侧身刚躲,颈侧就被砍了一手刀,身体顿时软了下去,然后被人接住了。
但可能是我躲了一下,这下没有彻底让我晕过去,我迷迷糊糊的看向身侧,元仲辛正闭着眼睛躺在车里,所以出手的人不言而喻——
“……为……什么……”我努力的想说话,但头晕的厉害,意识越来越模糊。
“抱歉,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还请你清醒之后,把解药交给仲辛,我相信你不会害他。”
耳边响起元伯鳍的低语,我感觉到自己被抱起,然后被放到了马车里,身体挨到马车的那一瞬间,我的意识彻底消散了,最后看到的是躺在我对面的元仲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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