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愿 第13章 第十三章

.

“这风景不错吧？一眼即可望遍皇城脚下的喧闹长街。”我拿着杯子浅饮了一口，醇厚香辛的味道在唇齿间游走，不愧是二十两一壶的好酒。

“嗝……风景确实不错……”坐在我对面的楚袅捂着肚皮缓着气，“这菜做的也太好吃了，酒也好喝，还有这雅阁也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

“人活一世几十载，觉得好这钱便不白花。”我把杯子放下，对着楚袅伸出手，“可以把面纱还我了吗？”

“虽然这顿饭非常贵！我可能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楚袅用她那大眼睛瞪我，“但是！你骗我你是考官这事，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算了！”

“还挺记仇？那我用一个答案来换你消气怎么样？”我抬了抬下巴，目光锁定在她腰间，“茶余饭后笑谈天下，你现在再拿那几张纸出来看看吧。”

楚袅疑惑的看了看我，将信将疑的把那几张纸拿了出来，又读了一遍。

“这！原来如此！我懂了！”楚袅从窗子探出身体，环视着下面的长长御街和沿街叫卖的各色商贩，“原来那篇文章的字字句句都暗指了地点和方位，身在御街自当迷惑，登高望远答案便自然显现了。”

“你是早就看过这线索，也早就知道了答案所以才带我来遇仙楼的吗？”楚袅的小脸上又挂上欣喜，“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帮我？”

“跟你一样，考试的。”

我也侧头看御街吟叫百端，但其实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几张线索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楚袅说的没错，登高望远自然会知道答案，所以我爬上了墙檐靠着对陆观年真实身份的了解，确定了位置。

但现在从这遇仙楼的雅阁向外眺望，正正好好看得到宣德楼全貌，阙楼高高，白云飘飘，正应了那句“此间阙楼白云斜”。

“跟我一样？那你也要找秘阁大门咯？我现在知道路线了，你跟着我走就行！”楚袅对我露出甜甜的笑，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在里面，她从怀里掏出面纱递给我，“天这么热，你非要戴着面纱干嘛？”

“我啊……其实是小有名气的医毒圣手，但是上次得罪了一个大家族，他们画了我的画像在追杀我，所以我不得已来参加秘阁考试，只是为了寻得一方庇护，不戴这个，我小命就危险了……”

我一边戴着面纱一边说的情真意切，楚袅半信半疑的扫视我，最后慢慢吐出一句：“你真当我是傻的啊？”

“走吧，撑死了。”我背上包袱。

“你还真是骗我的！你嘴里有没有真话啊你！”楚袅气鼓鼓的要捶我。

“有，我觉得你可爱，喜欢你。”

“……”脸红的小孩真可爱。

.

“这里的意思是到了宣德楼门之后要拐进一条暗巷，然后……喂！你去哪啊？走这边！”

“不走那小路，我再带你看看没见过的风景。”

我对着要往小巷子钻的楚袅摆摆手，示意她往宣德楼门下走，楚袅快步追上我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这楼门里面可就是皇城了！”

“无妨。”

我大步坦然的走向门下身披铁甲守着楼门的侍卫，对其行上一礼：“这位军爷，可否麻烦您去寻一趟崇文院秘阁陆观年陆掌院，您就说……”

我微微眯眼，笑意幽深：“韦愿求见。”

“韦愿……韦？”那侍卫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我，“敢问您可是韦太尉家千金？”

“正是。”我从钱袋里拿出最后一块压兜的银子，塞到了侍卫手里，“辛苦。”

“原来是韦小姐！多有怠慢，”侍卫是个机灵的，收了银子毕恭毕敬抱拳，“属下这就去通报一声！”

“……韦太尉？”楚袅愣愣的看着小步跑走的侍卫，又愣愣的看着我，“是我认知里的那个韦太尉吗？”

“在开封好像也没有第二个韦太尉了吧？”我走到旁边树荫下，寻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暗想着我爹的名声还真是够大够用，新来开封的小丫头都知道他，以后得多用用。

“你居然是千金大小姐！！我说你怎么舍得吃那么贵的菜！那么大个盘子几口的菜，虽然很好吃，但是一盘居然就要十两银子！原来你家这么有钱！”

楚袅又开始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你钱袋子是不是花空了？我明明看见有那么鼓！你居然都花没了！”

“嗯，还是带少了，银子沉，下次带……银票好了，诶！陆掌院！在这呢！”

我张望着，对着楼门挥手，笑意满满的看着和侍卫快步走出来的陆观年，这老头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很微妙，微蹙的小眉头肯定在想，我怎么会在宣德楼门处求见。

“韦小姐……你怎么会……”果然如我所料，陆观年疑惑的看我。

“父亲大人让我把这份范大家的‘雪景寒林图’带给陆掌院，父亲说掌院向来爱护此等珍品，放在崇文院他才放心。”我把包裹取下交到陆观年手里。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随我一起去趟崇文院吧？看这图好好安置下，太尉大人也能安心。”陆观年接过我沉甸甸包袱的手一僵，还得自己找个理由再把我们带进去。

“那便却之不恭了。”我对着陆观年一礼，演戏演的有来有去的，“走吧小袅。”

“啊，哦。”楚袅跟在我们身后，一起踏入了宣德楼门，顺利的进入到了皇宫。

“不愧是皇宫，这楼宇何等气派。”我细细的看着这高墙砖瓦，这是各位权臣以及官家每日每月都会来的地方，而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驻足这里，不……原本还是有那么点机会的。

“你们两个为何会直接找到宣德门？”陆观年走在前面，他疑惑发问，“那线索上难道不应该是走暗巷吗？”

“掌院，本来我是想走暗巷的……但是韦愿她说要带我看看没见过的风景，”楚袅看着四周，也发出赞叹，“这威严气派，看上一眼的确不亏啊。”

“我只不过是钻了空子，我知晓陆掌院的真实身份，所以寻不寻那门也没什么实在性的必要，只不过我听我哥哥说，当时是掌院亲自接的他进秘阁……”

前面陆观年的身形微顿，我轻咳一声：“倒不是那个攀比的意思，我就是比较喜欢堂堂正正走大门而入，什么暗巷暗门的，密道入皇宫……可是死罪呀……”

最后一句我压低了声音，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出来，陆观年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欲说还休，虽然没说话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我抿嘴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整人的把戏玩够了，我也就不再说话，反而陆观年加快了脚步，带着我们两个好像做贼的小老鼠一般左拐右拐的穿过一堆乱石树林，才终于到了一片有山有水的开阔之地。

“这里就是秘阁内部了，你们且记好，这是去往主阁的路线，平时我都会在那里，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秘阁分为十斋，一斋六人，男女同校，也都是性格迥异的少年人，平时授课考核之余，你们互相结识玩耍都可，但还是以和为贵，勿要一言不合便刀剑相向，”

“入秘阁便是放弃一切明路，不求才学不入仕途，只怀着一腔热血隐于黑暗，将生死置之度外，做保我大宋的一颗暗子，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如果对此行无怨无悔，现在我为你们分配斋舍，八斋将立，还有几位少年人尚在考核之中，你二人又结识相伴，不如就一并归为第八斋。”

陆观年提着衣摆在矮椅上坐在，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如何？”

“好！我听掌院的！”楚袅一口答应。

“韦原在第几斋？”我直接发问。

“第七斋，不过你不可以去七斋，”陆观年直接断了我之后所有的话，“一是七斋已经有了六人，二是我觉得你们兄妹至亲不适合在一个斋，任务一旦开始，生死结果无人知晓。”

我抿抿嘴，不可否认陆观年说的是对的，虽然我和韦原一同入了秘阁，但归根结底我们兄妹俩也是韦家血脉，要是不凑巧的在一个任务里都死了，那成了韦家天大的笑话了。

但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我不怕死，但韦原不能死。”

“不怕死？”陆观年失笑，他看我，“我且问你，韦愿，你入秘阁的原因是什么？是报国？是权利？还是私心？你回答什么原因都好，只是不要撒谎。”

“我作为女子自然想同男子一般出人头地，入学致仕，我受够了囚禁在一间房里，日日等着被安排好的人生，所以秘阁男女皆可入学，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将真话讲完，顿了一会，但陆观年没有说话，他坐在那略带着笑意，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的那般沉稳，他似乎有的是时间等我继续开口，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说下去。

“但比起出人头地，此生最重要的还是要查一宗被所有人阻拦的要案，这个案子的真相，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陆观年见我说完，话里皆是对生死的满不在乎，他扫了扫衣摆，叹息道：“我曾问王宽他入秘阁的原因，王宽说‘有幸报国不负少年’，我想这话送给你才更合适，明明有着报国之心，却还是选择了最偏激的那条路，明明才芳华年岁，怎的如此消极老成。”

王宽那般财阀门第不输太尉府，更何况还是书香陶然的嫡子，才学见识比韦原更是高出一大截，现在以他之言赞我之心，我受不起这般待遇。

我扯扯嘴角回道：“掌院不必捧我，王宽那般麒麟子惯会说些载入史册的名言，我这浑身上下除了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依仗的，不过是拼死也要有个答案罢了。”

陆观年再次叹了口气说：“你也不必再打哑谜，你说的那宗要案，我知道是哪件，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也知道。”

我惊诧，那件事的细节消息被封锁的极其严密：“你怎么会知道？”

“这大宋天下事，我都略知一二，我也知你是为了私心而入秘阁，但我可以和你保证，你入了秘阁，你所求之事必定会得出答案，我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

“你说的是真的？你会帮我？”我惊喜之余又狐疑，陆观年是这一年以来，第一个有身份有地位，还主动提出帮我的人，明明那些官职加身的贵人对此事都避之不及。

陆观年拿着身前的茶壶晃了晃，将壶中余茶倒掉：“但我有三个条件，你要先答应我。”

我皱眉：“什么条件？”

“第一，你与他人加入秘阁的目的不同，他人或凭一腔热血，或想出人头地，或凭特殊身份，而你却只是为了一桩私事，所以你要先学会如何做一个秘阁之人。”

“第二，你很有个性也很有头脑，如你这般聪明的女子不多，但你曾经的性格与行事方法不是如今这般偏激，偏激最会影响大局，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不要求你一蹴而就，慢慢来便好，至少那药不许再随意吃了。”

“至于第三点，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轻易的放弃生命，无论何时，都要有活着的信念，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好，你说的条件我都会努力去做，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能怎么帮我了吗？”我记下陆观年提出的三个条件，然后急切的想知道他的答案。

“别急。”

陆观年在桌边摆出三个杯子，他慢慢斟茶：“想要寻求帮助，难道不应该先让你的盟友们知晓所有的细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