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你是因为自身体质独特而看起来这般削瘦,因此忽略了你身体原本的情况。”丹恒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他青碧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是我眼拙,未能洞见这具皮囊之下,竟是……一片等待甘霖的荒芜。”
“作为医者,我管窥之见,误诊失治。作为友人,我疏忽怠慢,粗心大意。”他的语气平静,每个字却有千钧之重,听得言溯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将你送到我这里,我却未能好好照顾你,是我之过。”
“我……”面对这样的丹恒,言溯呐呐不知做何言,他想说:
“这不是你的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听起来像是卖惨,他又想说,
“你之前也无法在我身边,怎么能知道我真实情况?”也还是不对,听起来像是责怪。
言溯那个快速旋转的脑子在这时被名为情感的漩涡绞成一团浆糊,他嘴巴张张合合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于是只能紧急寻求场外援助:
“系统,系统救救我啊,我现在该怎么做?”他哭丧着说,
“我没见过,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
【重力系男子恐怖如斯,】它在这紧迫时期展现自己的非凡镇定性,连忙上网搜索相关教程,
丹恒垂着眼眸,眼睫微颤,在室内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难言的脆弱。看得言溯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只能催促系统,
“快点系统搞快点呐!”
【有了有了!】系统的声音如神兵天降般响起,它清清嗓子:
【我说话你重复。】
言溯准备好了,
“来吧。”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其事地叫了丹恒一声,
“丹恒。”
丹恒抬眸看言溯,龙裔的眼眸像是一泓幽潭,静谧又夹杂着深沉的情绪
临阵在即,言溯反而退缩了,他的耳根红成一片,不自觉搓了搓手指。询问系统,
“系统,真的要这么说吗?呃……”感觉好羞耻,
系统积极鼓励言溯:
【想想你那些抽象的语言和行为那样的事情你都不觉得羞耻,怎么只是单独和朋友说几句话就这样了。】它恨铁不成钢,
【宿主,支楞起来啊!你可是抽象之王,怎么只被几句话打倒?】
言溯咬了咬牙,
“这能一样吗?!”话是这么说,可看着面对丹恒那碧青的眼眸,言溯还是上前一步,他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地说:
“你……应该知晓一件事。”
丹恒目光询问,情绪暂时从自责中转换出来。他静静地、专注的目光让言溯像是被鼓动了,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慢慢静下来。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情况可能更糟。”说出第一句话后,剩下的话语顺畅了许多,
“你不是那个发现问题太晚的人……龙。”言溯瞟了一眼丹恒头顶的龙角,接着直视丹恒道:
“我想,如果不是你,这个情况还会沉默地发展下去。我现在得到你的提醒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果绝对不堪设想。”系统的指导声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止,言溯现在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语速。
“你是消除了我未来更大风险的龙,并非是什么失职的医师和朋友。而现在——”言溯重点强调了后一句话。然后,话语一顿,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根据你现在发现的情况,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丹恒心中一颤,手指蜷了蜷,因为忐忑和紧张而显得湿润的眼睛映入他的虹膜。面对言溯这近乎**的承认和需要,他无法拒绝。他干涩的喉咙微微震动,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调理好肠胃和充足的睡眠,如果你愿意,”他说:
“你这几天的食物和药品都可以由我来安排。”
言溯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点头。在孤儿院,每一次犹豫都可能意味着失去任何的生存机会。他早已习惯了抓住一份看似微小的善意和确定性。将自己的身体情况交给丹恒这个决定,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主动交付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掌控权,也交付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他还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如同找到依靠般的轻松:
“那就拜托你了。”
丹恒缓缓绽放出如雨后青莲般的笑容,
“必不负所托。”
一时间,智库内只剩下数据流低沉的嗡鸣。两人之间那曾因诊断而紧绷的弦,此刻并未完全松弛,而是化作了一种更纤细而敏感的东西。他们都清楚,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同了。
对话结束后,空气陷入沉静和一种难言的尴尬。言溯挠了挠脸颊,
“列车长之前说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了。”
“嗯,”丹恒故作镇定颔首,目光却不自觉随着言溯走到门口。直到智库的大门彻底闭合才收回目光。
他现在,似乎更理解了为什么丹枫对这个人的记忆如此之深。
另一边,言溯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出智库。直到那个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彻底合拢,隔绝了那个让他无所适从的空间,他才猛地靠在走廊灯墙壁上,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他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耳根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
回想起刚才智库中自己说的话语,言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手里,再也不出来。
他刚才,究竟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
不知道啊,只是很快的,脑袋一热就这样做了。
【宿主……】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些许揶揄,大声嘲笑,
【还自诩抽象之王呢?脸皮就这样?哈哈!】
言溯捏了捏指节,脸上的热度渐渐消退下去,看在刚才系统的紧急救助下,没有开口和系统呛声。
他抬头张望了一番车厢,找到了正哼着歌给绿植浇水的帕姆。
言溯眼睛一亮,立马上前,
“列车长,我来帮忙!”
帕姆见到言溯如此主动,不疑有他,主动把喷壶交给言溯,
“好,那就拜托你了帕!”它放心地离开了。
“那我去扫地了帕!”
言溯重重点头,接过喷壶时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过于刻板的认真。起初,他还能精准地控制水流,均匀地灌溉。但很快,他眼底的焦距便开始涣散,水流无情地冲刷着同一片可怜的叶片,仿佛要将那绿意也冲进他混乱的思绪里。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丹恒那双映着自责与坚定的、青碧色的眼睛,之前那个近乎骇人的诊断结果都不怎么出现在脑子里。可怜兮兮的绿植试图以晃动的形式引起他的注意力,可还是只有一块地方得到了水分。
“言溯乘客!”帕姆刚一回头,就看到了言溯摸鱼的场景,气呼呼地扭着身子走过来
“不帮忙就不要来捣乱了帕,列车长很忙的!”它身上的毛毛炸成一团,向言溯显示自己的威严。
言溯如梦初醒,他连忙调整洒水的位置,可没有聚焦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帕姆看出了言溯的心思不在这里,长叹一口气,
“言溯乘客,要是现在不想洒水的话,可以不做的帕,列车长这里并不忙。”
言溯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力求表现的很正经,
“哪有,我是真心想帮列车长分担工作的。”他上上下下地在绿植上洒了一通水,力道大的几乎把花盆里的土都冲出来,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是多么“专心致志”。那株可怜的植物在过量的“关爱”下枝叶低垂,像是在无声求饶。
“看,列车长!我做的不错吧!我去给另外的绿植洒水。”说着,他就要走到另一个角落的绿植边上。
“言溯乘客,请蹲下来,列车长有事情对你说。”
言溯不明所以地蹲下来,帕姆示意言溯低头。
言溯感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可他还没深刻感觉到那份柔软的触感,帕姆就拿开了爪子。
“言溯乘客,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大家说的帕!大家都会很乐意和你分担的。”
言溯勾唇,大逆不道地捞起帕姆的一只爪子放到头上,歪了歪头道:
“好吧……其实,我有几个疑问一直想不明白,想问问列车长。”
帕姆收回爪子,
“言溯乘客,不要撒娇帕!列车长的威严是不可动摇的……”它毛茸茸的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咳嗽了几声,
“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好哦。”言溯笑眯眯地说,
“首先是关于丹恒的。”
帕姆向地面垂落的耳朵晃了晃,
“事先说好,要是关乎丹恒乘客的**我可不回答。”
“放心,列车长。”言溯语调柔和道:
“只是一个很浅显的问题,不会冒犯丹恒的。”他说:
“列车长只需要把自己看见的告诉我的就可以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我的问题是——丹恒上车这么长时间,有说要回家乡探望亲友吗?”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会儿才问出第二个问题:
“提到这事时,丹恒的状态是放松的还是……比较沉重。”
帕姆回忆着言溯所说的事情,
“丹恒乘客在刚开始上车的时候回去的频率还挺频繁的帕,随着开拓时间增长帕,他回去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只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频率……”帕姆叉腰,
“言溯乘客问的第二个问题就比较奇怪了帕,回去看望亲友怎么会感到沉重呢?”
言溯眨眨眼,连连讨饶,
“是我的错,”他转口问起又一个问题:
“列车长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登上列车,那我前几次上车的时候,列车长在我身边有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吗?”言溯眼中的期待之情快要溢出来了。
他前面穿越的时候,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家伙吧?他彻底摆脱某位了吗?
帕姆想了想,道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要说奇奇怪怪的家伙,你前几次上车的时候身边确实有一个。”它提起这件事情就开始生气,
“那家伙甚至还炸了一节车厢!”
“啊?”言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他所知,炸车厢的家伙只有两个,一个早已陨落一个还在这片宇宙活蹦乱跳。而后者就是他穿越以来最苦恼的源头。他听到自己干巴巴地问道:
“那个家伙的名字是两个字还是四个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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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自诩抽象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