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客 第4章 4

裴砚他爸是在他初中十五六岁的时候走的，他在的时候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回家不是发脾气打人就是睡得像死猪。

裴砚没少挨打，身上除了脸以外没一处好皮，他对裴大勇没什么感情，走了就走了，无所谓。

可他欠了两百万的赌债，虽然不是高利贷，但是借钱给他爸的不是什么好人，裴大勇跑了之后，就开始上门骚扰他们母子，报了警也只能安静一时。

裴母，是个菟丝花，没了男人活不了，在裴砚挨打时从没拦过，只顾着裴大勇不打自己就行，有一口饭吃，有男人依靠，怎么样都行。

他不喜欢他妈，可是他家亲戚对他们敬而远之，未成年的裴砚除了离家出走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裴砚没所谓，他从来不求脱离泥沼，和这个家一起烂掉也不在乎。

没了男人依靠的母亲很快就受不了，她没有工作能力，只能靠着美貌进行最原始的交易。

看裴砚就知道，她实在是长得够好看，一开始赚了不少的钱。

裴砚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没什么想管的心思，连劝都没有劝过，那个时候，裴砚能上学就上学，不上学就在家里呆着，母亲带了人回家就出去游荡。

后来他妈和债主搞到一起了，免掉了一大笔欠款。

后来被债主妻子发现，打上门来，扯着他妈的衣服发了好大脾气，闹得人尽皆知。

债主给了她一笔钱，就这么断了联系。

母亲又开始了交易生活，有一天突然带着他进了一家酒吧。

原来是有个老变态看上他了，母亲就这么准备把他拉进火坑。

裴砚满心嘲讽，却无心反抗，欣然接受和母亲一起堕落的命运。

可就在那里，他遇见了他的英语老师，遇见了他短暂却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裴砚在那里被萧政救下，错过了发烂的机会，遇见了救赎。

那是个有名的同□□，老师的穿着和在学校时截然不同，他知道了老师的秘密，老师关注到了他的情况，那之后就一直在帮他，帮他学习，在母亲想让他退学的时候帮他，还借钱给他吃饭。

老民警是他住的那个小区里的住户，听说了他妈的丑闻，见裴砚瘦瘦弱弱，面无表情像个行尸走肉，起了恻隐之心。

有事没事给他口饭吃，知道他家的事后就想着帮忙找裴大勇。

前些日子老民警给他发了张照片，就是裴大勇在机场的照片，刚巧被老民警的朋友看到了。

说实话，裴砚对他爸是死是活，回不回来并不在意。

可这是个很好的，让他心软的老师同意和他一起出门的好借口。

周二早上，早晨太阳洒在派出所门口，好似正义的光辉。

萧政戴了顶帽子，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他眯着眼看了眼熟悉的门脸，没想到这么巧就是这家派出所，也是他自己蠢，这附近的警局难道还能是别的不成，萧政咋舌，脸色不是太好，可现在转身也来不及了，只能跟着裴砚推门走了进去。

裴砚推门进去，里面或坐或站零星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街道的派出所本就没什么人，上午更是没有，警员闲来无事，有的在工作，有的聚在一起聊天，见有人进来，纷纷抬起欧看过了里面有几个熟面孔，萧政低下头，拉了拉帽子遮住有些惨白的脸色，侧着头躲避视线，有些后悔早上裴砚拉他出来的时候没能拒绝。

走在前面的裴砚并未发觉，和看到他便迎上来的老民警打了声招呼：“张叔，好久不见。”

老民警姓张，个子不高，中老年模样，笑容和善，眉眼柔和，给人感觉十分亲切，是个容易让人相信的老警察。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小裴，都长这么高了，你这得有一米九了吧？！”张民警笑呵呵的，亲昵的拍了拍裴砚的背。

“没有，我一米八七，没有一米九。”裴砚说着，笑着给张警察介绍：“这是我哥，我让他陪我来的。”

“哥？”张警官先是被裴砚的笑晃了眼，对他变多的话觉得不适应，又听到这称呼，疑惑的打量着他，看向萧政，突然觉得这人莫名的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萧政有点尴尬的拉了拉帽沿遮住脸，咳了一声道：“我是他房东。”

张警官点了点头，拍拍裴砚说：“跟我来吧。”

走到办公室门口，萧政道：“我在门口等你吧，不进去了。”

“行，哥。”裴砚点头，语气温柔，指着门口的椅子，朝他笑道：“那哥坐着等我吧，我会很快就结束的。”

萧政应下，坐在了办公室附近的等候区。

听着他的语气，张警官狐疑的看他，等裴砚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脸上的笑意不见，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意味，张警官不禁咋舌，这才是裴砚的样子，刚还以为这孩子转性了呢，忍不住疑惑：“那只是你房东？怎么感觉你态度这么奇怪呢？”

“是我哥，”裴砚不想多说，直奔主题：“照片呢？”

张警官啧了一声不再多问，坐在电脑前，指了指电脑上的照片道：“就是这个，我不是给你发过了吗？怎么突然要特意过来？”

裴砚点头，只看了一眼照片，是他之前就确认过的：“没仔细看，不小心删掉了。”

“那你让我给你再发一张不就行了？”

裴砚没回答，转移话题道：“他这是刚从国外回来吗？”

“应该是。”张警官说着，喝了口茶，嘱咐到：“我看你现在过的挺好的，要是他回来找你要钱什么的你就来找我。”

“行，那谢谢叔了。”裴砚不甚在意的点头，不太专心的样子。

张警官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即便这个孩子已经长的高他一个头，在他眼里还是以前的感觉。

裴砚以前是个像木偶似的孩子，话不多，情绪也没什么起伏，没点人气儿，尤其是他妈去世之后，这孩子就更冷了。

裴砚和他交流的时候很有礼貌，却并不柔，像刚才和萧政说话时候那种笑脸，张警官从来没见过。

拿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张警官喊住刚要出去的裴砚，道：“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房东，好像是个高中老师吧。”

裴砚点点头，听张民警感慨一声道：“他现在不当了老师了吧？”

“你怎么知道？”

“前年的时候有个事啊，有个学生说老师骚扰，还报了警，而且还是个男学生，这事你知道不？”张警官说：“刚才我就看他眼熟，他就那老师，当时觉得他一个长的挺精神的小伙子印象就挺深的来着，时间太长这刚刚才反应过来，刚才我都没想起来。”

“是那个啥的，同性恋吧，你现在跟他住一块儿啊？你看你长的这么精神，虽然我看他倒是不像那能骚扰人的那种人，但你还是注意着点别吃亏了啊，我帮你注意着租房的事吧，有合适的的话，你就快换个地方住吧。”

现在社会对同性的接受度并不高，年轻人还好，老一辈的人几乎是把这个当丑闻，张警察这么些年算是把裴砚当自家孩子的，难免有这种担忧。

“不用了。”裴砚没多说什么，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在办公桌前：“叔，这事你能不能跟我细说说？”

“这个，”张警官想了想，道：“行是行，但我不能说那学生名字啊。”

“那个无所谓。”

“我知道的不多，大多是听他们小年轻八卦听到的。”张警官一边回忆一边断断续续的叙述。

那事发生在两年前，接到学生报案警局就立马就出了警。

到那一了解，是有个男学生举报英语老师骚扰他，就是萧政，没有证据，但是有个老师说经常看到萧政单独和那个学生一起，还有其他同学作证。

萧政被带回局里调查，他说只是帮助学生，私下帮忙补课而已，甚至都没要钱，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

那学生一口咬死了萧政骚扰，还不知道被谁发到了网上，还上了地区报,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还有不少学生帮着萧政说话，就没闹大，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风波。

那个学生最后没有追究，他们警察这边就没什么能管的了。

之后，是张警官听局里小姑娘八卦时候说，学校认为萧政影响学校名誉，就把他辞退了。

信息时代，事情起的快，灭的快，不出一周就没什么消息了，警局的女生愿意讨论这事还是因为萧政长的好看。

裴砚听完沉默，他知道萧政的性向，但并不认为萧政会去做那种事，想来萧政和那学生单独相处的情况应该和当初和帮助他时的情况相似。

说完，张警察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我看那小伙不像那人，但是要是真是同，同性恋啥的，你小心着点，可别吃亏了。”

裴砚闻言笑了，眼里莫名的光闪过，“吃亏的不会是我。”

张警察看了看人高马大看着没多壮但是手臂上肌肉结实，宽肩窄腰身材很好的裴砚，又瞥了眼任谁看都会觉得单薄的萧政，确实，他这可能着实是多虑了。

派出所内开着空调，其实是舒适的温度，穿着短袖的萧政坐在那却觉得有些凉，手臂上甚至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路过的每一名警员都让他在意焦虑，他低着头，帽子拉的极低甚至遮挡了视线，手里拿着手机放着并没有仔细看的视频，耳机的声音放到最大，以至于当裴砚的腿出现在视野前方时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不知何时从办公室出来的人。

“结束了？”眼神里难掩的紧张与希冀。

“嗯，久等了吧？饿不饿？”裴砚看着他的眼睛，将人扶起，十分自然的伸手摘下了萧政耳中的耳机：“声音这么大？哥你耳朵不疼吗？”

萧政摇头，没在意裴砚拉着他手臂的手，急切的道：“那我们回去吧。”

等出了门，萧政明显放松下来，没了刚才的惶惶不安，开口问到：“找到他了吗？”

“嗯，在飞机场，他出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裴砚说着，神情好似突然有些落寞。

萧政只知道裴大勇欠钱的事，不知道他以前家暴，看裴砚这副模样还以为裴砚因为亲生父亲就这么远走他乡对他不管不问而难过，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的觑着他的神色，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突然的，萧政有些埋怨起自己现在糟糕的沟通能力。

“当时债主没告他，不违法，警察没有找他的必要，要不是张叔人好，找了不少朋友帮忙留意着，估计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裴砚自顾自的说着，语毕，他看向萧政，露出苦笑：“哥，你能陪我吃顿饭吗？”

那笑透着勉强，让萧政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点了头。

裴砚见他点头，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现在他不像狐狸，倒像只摇着尾巴的萨摩耶，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摸他的头，萧政看的也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那，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家常菜。”

“好，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