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晚风来 第8章 与君初相识

季江禾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客厅，强撑着才不至于昏睡过去。

“姐姐，这些你最爱吃的。”季川讨好似的递给她一大袋零食。

季江禾敷衍地笑了一下，她跑来老家就是不想听父母唠叨，没想到他们等季川放暑假直接杀过来了。

季母看季江禾无精打采的样子，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都要吃午饭了，你还没睡醒，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

“我睡不着。”季江禾说。

“小小年纪有什么睡不着的，我看你就是玩手机玩的不想睡。”

“不是，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我经常焦虑到失眠，你能不能听我说话，别老扯到手机。”

季江禾忍不住回嘴，她就知道自己跟他们说这些就是在说废话。

“不许说姐姐，就是因为妈妈天天说她，她才不回家。”季川生气地开口。

季母见姐弟俩统一战线，她没再说话。

季江禾欣慰地揉了揉季川的脑袋，说：“来，告诉姐姐这次回来呆几天。”

“三四天吧，我得回去上钢琴课。”

季江禾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很久，不然她又想逃了。

“老爸去哪了？”

季江禾见季母还面色不悦，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他去帮你奶奶挖地去了。”季母没好气地开口。

季江禾忽略她不太好听的语气，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找大黄玩。”她拍了拍季川的肩。

季江禾靠在墙边，看季川在逗大黄，又时不时注意坐在客厅的母亲。

其实她父母对她挺好的，吃穿不愁，大多数时候尊重她的选择，她也可以感受到他们对她的爱，只不过他们身上仍存在那一代人的通病。

季江禾可以说他们有错吗，她没有这个立场，可要是说他们完全没有问题，又觉得虚伪。

正思考着，她抬眸看到来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次喝多了她没断片，第二天睡醒直接被那段记忆吓醒。

两人的目光对上，季江禾无处可逃，只好硬着头皮问：“你怎么来了？”

林折野看向她身旁的男孩，答道：“找你奶奶签个字，关于养老金的。”

季江禾本想说奶奶不在，让他改天再过来。

没想到季母已经听见声响走了出来，目光交替落在两人身上。

“村里的主任，找奶奶签字的。”季江禾对着母亲解释完，又对林折野说，“这是我妈，那是我弟，叫季川。”

“阿姨好。”林折野得体地问好。

季母笑着点头，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问：“你跟他认识？”

季江禾也没撒谎，说：“嗯，来这交的第一个朋友。”

“那既然这样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林折野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向季江禾，像是在看她的态度。

“你要是不忙，就留在这吃饭吧。”季江禾开口邀请。

她求之不得，起码有人在，她爸妈会收敛一点。

十分钟后，她就有点后悔让林折野留下来了。

因为季母像个查户口的一样，一直在问林折野的家庭情况。

比如林折野不是桃溪人，他父母在首都做生意，他还有一个哥哥……

直到季父和宋爱英两人回来，季母这才想起来到饭点得做饭了。

季父看到客厅坐着一个陌生男子有些好奇，但看到老婆走进了厨房，又马上跟了上去。

林折野见宋爱英回来，跟她详细说了一下情况，然后拿出手机给她一步一步注册登记。

等一切弄完以后，宋爱英也离开了客厅，剩三个人坐在那面面相觑。

季川乖乖地坐在季江禾身旁，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姐，这哥哥长得好看，你可以努把力拿下。”

“啧，小小年纪不学好，谁教你的。”季江禾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本来就是。”季川揉着自己的脑袋，说：“哥哥，你觉得我姐姐好不好看。”

林折野像是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盯着季江禾看了许久，搞得季江禾都有些不好意思。

“季川，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打了。”季江禾咬牙切齿地威胁。

林折野将视线移到季川脸上，答道：“你姐姐，她很好看。”

季江禾听到这话，刚准备自恋一波，就听到季母喊她过去端菜。

等季江禾一离开，季川就跑到林折野面前，小声说：“我姐姐很好追的。”

林折野见面前的小孩一脸严肃，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季川歪头思考，又说，“其他人我不知道，哥哥追肯定能追上，我姐姐十分看脸。”

林折野揉了揉他的头顶，没说话。

季川还以为他不信，哼了一声坐回原位。

“你们俩，吃饭了。”季江禾走到客厅对着两人说。

林折野刚落座，就听见季父对他说：“小林，要不要喝两杯。”

“不了，叔叔，下午还要上班。”林折野笑着婉拒。

季父表示理解也没再坚持。

刚开始，饭桌上是没什么人讲话的，就只听得见季川一个人在叽叽喳喳。

季江禾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她爸妈最喜欢在饭桌上教训她，说什么因为平时上班跟她碰不上，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时间跟她聊天，每次整得她吃不下饭。

她还没庆幸两秒呢，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传来。

“小林，你爸妈有你这么听话的儿子很省心吧。”

林折野拿不准季母想说什么，他推辞：“没有没有，我爸妈也挺为我操心的。”

“这么年轻有为，你爸妈肯定是谦虚。”

林折野摇头，连说几句没有。

“季江禾，你看看人家小林，才比你大两岁，人家多优秀，你再看看你什么死样子。”

季江禾吃饭的动作一顿，从季母张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最后会拐着弯来教育自己，二十多年是饭桌教育哪能说改就改，还以为有旁人在会收敛，是她想多了。

本着不想争论的心，季江禾并没有说什么。

没想到季母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是转头对林折野说：“小林，说真的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你叔叔阿姨就不会那么累了。”

“阿姨，季……江禾很好，不比我差。”林折野闻言出声维护。

“你别被她表面欺骗了，她就是看着还行，实际上好吃懒做，哪哪都不行，还老是不听我们的话……”

“妈，差不多可以了。”季江禾一字一句地开口，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我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我当初就让你别学传媒，读个师范，出来好当老师，你要是听我们的现在就不会找不到工作。”

“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老师。”季江禾控制自己的怒意，平和地说。

“那你想干嘛？你能干嘛，女孩子有份稳定的工作不好吗？你看看你现在一意孤行是什么下场，我跟你说你要是还是这个态度，你以后也就只能是个废物……”

“少说两句。”季父皱着眉打断季母，“话太重了。”

季江禾咬着下唇，转了两下眼珠子，仰头吐了两口气。

“对啊，我就是废物，那你们大老远跑来干嘛，反正我做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有问题，干脆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季江禾，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我们关心你还有错了？你毕业到现在赚到一分钱了吗？找到工作了吗？”季父不赞同地斥责道。

“我没找吗，就因为我找的工作不是你们嘴里所谓的好工作，所以每一份工作你们都在否认，到最后我都怀疑我自己了。”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没用，不然你怎么会考不上研。”

季江禾没心情再吃了，她再呆下去，她以后真的会对饭桌产生PTSD。

有时候真的挺无语的，季江禾搞不懂在别人面前贬低她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刚想撂下碗筷，说了一句吃饱了，又听到季母开口。

“小林，不好意思，在你面前闹笑话了，她还没成熟不懂事。”

“我不懂事？”季江禾本想留几分体面，听到这话她直接呛道：“这笑话是谁闹出来的，怎么又怪我起我来了？”

季江禾没再管一旁林折野，直接离席走回房间，她要一个人静一下，不然她怕她突然发疯把桌子掀了。

季川脸埋在碗里，大气都不敢出，见季江禾一个人离席，他在桌下用电子手表上打了一行字递给林折野看。

林折野感觉到有人触碰他，低头就看到手表屏幕的字：哥哥，姐姐肯定回房间偷偷哭了，她每次被爸妈骂都是自己一个人躲回房间消化，你快去安慰她。

林折野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动筷子，此时他也放下了碗筷。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不该多嘴，但江禾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糟，她其实很聪明，想法很多，只是……”林折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我猜测可能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们的肯定，所以做事有些畏手畏脚。”

“小林，你不懂，她就是一张嘴，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别让她做那么多白日梦。”季母不赞同地说。

“阿姨，她是你的女儿，你们是她最亲的人，你们应该相信她。”

林折野说完，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也明白不该再呆下去了，找了个借口离开。

宋爱英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她虽然听不懂争吵的内容，但她听得出来林折野在帮她孙女说话。

“我说你们两个一回来就骂阿禾，还不如别回来。”宋爱英不赞同地说。

季川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见宋爱英要走，他一口一个奶奶跟了上去。

季江禾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目平息了一下怒气，要是再年轻几岁她肯定要红着脖子跟他们吵个天翻地覆。

可她现在成年了，她不想像小孩子一样跟父母吵，太累了。

手机叮了两声，季江禾拿起手机，一条来自林折野，一条来自季川，她依次点开。

林折野：别多想，好好休息。

季川：姐姐别生气了，我是站你这边的，刚才那个哥哥也是，他帮你说话了哦，但是我还小，我不敢。

季江禾看到这两条消息心情好了不少。

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挺她的。

那她就还能继续与这个世界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