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黛刚想问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张琪看见她,脸色还算温和,她拍了拍苏青黛的肩膀,劝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孟总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如果你能主动去找杜少道个歉,那这个事情肯定也就过去了。”
苏青黛下意识想要反驳。
张琪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一转,又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两百万违约金,一分也不能少。”
苏青黛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被气的微微颤抖,她直视张琪,问:“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是杜斌……”
“够了!”张琪厉声打断她,脸上温和散去,她冷笑一声,“苏青黛,你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你讲对错的时候!是你搞砸了饭局,得罪了杜少,导致公司损失了《权臣之下》的项目!两百万,你拿得出来吗?”
苏青黛深吸一口气,这些年她一直在跑龙套,片酬微薄,何况她每月还要给奶奶交护理费,别说两百万,就是两万她也没有。
她明白,张琪和公司根本目的不是要她赔钱,他们只不过是想让她低头,逼她全了杜斌的意。但是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这次是杜斌,下一次又是哪个男人?
何清欢在一旁沉默地翻着杂志,仿佛置身事外,但她的视线若有似无掠过两人。
“琪姐。”苏青黛压下翻涌的愤怒和屈辱,说:“两百万,我暂时没有,但我会想办法……”
“想办法?”张琪嗤笑一声,打断她道:“你能想什么办法?去借高利贷?还是去卖……”
“琪姐!”何清欢突然出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张琪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知道苏青黛的家庭状况,这是公司签人的时候就做过背调的,料到苏青黛根本没得选。
她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下来:“青黛,你也别怪琪姐说话难听,你还年轻,在这个圈子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路就断了。”
她刻意停了一瞬,不错过苏青黛脸上的任何表情,又说:“今晚呢,正好有个晚宴,孟总也会去。杜少那边,孟总已经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杜少说了,只要你今晚去露个面,给他敬杯酒,这事就算翻篇了。”
“孟总肯定也不会再计较那两百万,甚至《权臣之下》的女二,也不是不能再争取一下。”
苏青黛心里冷笑。
她看着张琪志在必得的眼神,知道公司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这番话看似为她着想,实际上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杜斌那种人,怎么可能一杯酒就能满足,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若是去了,今晚会是什么下场。
何清欢说的那句“最好拒绝”闪现在苏青黛脑中,但她知道拒绝的后果,是立刻背上两百万的巨债,是被公司雪藏,甚至是被行业封杀。
公司就是要逼她同意,逼她卖、身。
“……宴会在哪里?”苏青黛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认命的疲惫。
二百万……且不说她能不能借的到,借到了她又要如何去还,更何况她还要负担奶奶的护理费医药费。
张琪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得意,她赞赏道:“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上下扫了苏青黛一眼,喊了一声隔壁的造型师。
造型师闻声而来。
张琪把人交给他,说:“把她收拾一下。”
造型师领命。
苏青黛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造型师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最后确定了一条黑色的缎面礼服。
确定服装后,开始上妆,苏青黛全程眼神空洞,直到被人推到镜子前。
一头长发被烫了卷,松软的披在脑后,妆容精致,经典的正红色口红,黑色紧身礼服把她的腰勾勒的越发纤细。
苏青黛看着镜子,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精心包装的货物,即将被送往明码标价的陷进。
张琪进来时,眼睛一亮,饶是见惯了娱乐圈的各种美女,也还是被苏青黛的美惊艳到。
苏青黛骨相很好,稍微做个妆造,五官的优点便更加突出。她的美不张扬,低调柔和,没有攻击性。雪白的肌肤搭配纯黑的礼服,融合她本身的气质,看起来明净纯欲,有种反差惊艳的别样风姿。
很抓人眼球。
这也是张琪对造型师的要求。
造型师皱了皱眉头,觉得似乎还差点意思。在张琪的建议下,最后佩戴了一对白色的珍珠耳环。
两人越看越满意,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张琪看了眼手表,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A城人尽皆知的高级会所“熵界”坐落于江畔。
会所门厅外,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绕过环岛,缓缓驶来。
安保和礼宾们看见车子,用对讲机传递消息后,相互递上一个眼神,纷纷站成一排严阵以待。
车子平稳停下,负责接应的礼宾快步走来,拉开后座车门。
梅祥从车内下来,朝着礼宾淡淡颔首,声音低沉磁性:“有劳。”
礼宾一愣,受宠若惊般回应:“您客气了,应该的。”
稍作停顿,梅祥抬步走向门厅。
他身形欣长,走在一众安保之间也十分优越,一身黑色高定,周身透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接到消息的莫仲初出来迎人,看了眼梅祥身后的特助,确定他没带女伴,有些失望:“又一个人?”
梅祥步履未停,闻言觑他一眼,反问:“你希望还有谁?”
莫仲初耸肩,解释道:“是你家老太太,电话打到我这里来,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那架势,敢情就跟我把你带歪了似的。”
梅祥的私人特助郑理闻言,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不怪老太太怀疑,他也曾好奇过。
A城商圈有一秘闻,莫家大少十八岁就在生日宴上公开出柜。他跟先生又是从小玩到大的,这些年除了跟自家先生走的近了些,身边没见过有人。先生又专心工作,加之身份特殊,前来示好的异性都被劝退,众人难免有些揣测。
贵宾专用通道里,郑理迈开步子先行一步摁了电梯。
梅祥面上毫无波澜,语气反倒有些好奇:“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话呗,毕竟我是真不知道。”莫仲初暗含深意的看了梅祥一眼,满脸戏谑:“莫非你也喜欢男人?”
梯门打开。
梅祥不语,任他胡诌,抬脚进了电梯。
莫仲初双手插兜,懒散的走进电梯靠在一侧,略有些玩世不恭的试探:“这谣言破着容易,今晚会场里这么多名门千金,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梅祥听见这话转头,意味不明的视线递过来,慢条斯理的问:“事情因你而起,你怎么不去破?”
莫仲初摇头失笑,这话倒也没错,若不是他提议小妹跟梅家联姻,想必也没这么多事。
得知小妹属意梅祥,梅家长辈自是高兴的不得了,特意约了两家一起吃顿饭,本以为希望很大的事,梅祥饭吃到一半,当着一众长辈的面撂下一句“我只把她当做妹妹”,之后借口公司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这顿饭结束,小妹伤心的在家哭了好久。
梅家老太太有气难言,一度怀疑自己孙子是不是弯了,又不敢直接问,电话拐弯抹角的打到了他这里。
莫仲初看着梅祥侧颜,实在没忍住,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电梯停在二楼。
梅祥勾了勾唇,抬脚出了电梯,边走边说:“你猜。”
“哦~我想起来了!”莫仲初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周六晚上那位,你还没说是谁?”
梅祥脚步一顿。
那晚他本该让助理出面,甚至只需一句婉拒便能了事。可当触及女孩眼底躲闪的小心翼翼,莫名和小妹每次看到自己的神情重叠,他心头一颤,恻隐之心悄无声息漫了上来。
大概是酒精作祟吧。
他不动声色的朝着宴会厅走,说:“一个小女孩罢了。”
莫仲初失望摇头,是他想岔了,像梅祥这种平时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转了性子。
二楼音乐舒缓安静。
这里装修偏向于中式化,是中年资本家们喜欢的风格。看似低调,实则布局讲究,处处奢华。
能进入这里的,根本不需要那一张小小的邀请函,放眼望去,他们都是在A城各个领域非同凡响的存在。
两人一现身,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很好奇,能让莫大少亲自下楼去迎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梅祥跟在莫仲初身后信步走来,他嘴角带笑,目光沉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清贵之气。
一位富商前来攀谈,客套几句后,对梅祥点头致意,问莫仲初:“这位是?”
莫仲初笑着介绍:“梅祥。”
没说背景,没说来历。单是梅姓,身份就不言而喻。
梅家长居A城榜首,家族有丰厚的历史底蕴,近百年来势力盘根错节,复杂深厚。上一代掌权人梅敬承一年前刚把大权交给了自己的长孙,而他为人低调,在圈内很少露脸,公众场合多由高管或助理出席,所以鲜少有人识得他的真容。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边,听得真切,以为梅祥是梅家哪个后辈,纷纷前来攀谈。
像梅家这种涉猎极深的家族企业,随便漏点小鱼小虾,也够很多人吃上很久。想要结交这层关系的人自然不胜其数。
梅祥单手举杯,身姿笔挺的站立在人群之中,他目光淡而克制的看着说话的人,偶尔淡淡颔首,姿态温和周全。
自小就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人,礼仪和修养自成本能,对于这种场合,梅祥早已司空见惯,他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前来攀谈的人。
莫老爷子莫成江和梅敬承是故交,也算看着梅祥长大,他老远就在人群中看到梅祥,眼里的赞赏不加掩饰。
他手持拐杖从阴影处走入会场,忽视周围前来寒暄的一众小辈,直直走向梅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