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清理结束以后,警方一直在寻找十二个人质中走失的另一个。
今早收到现场官兵报告,山**发现三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具是女尸,腰部中弹,死于失血过多。
另外两具,被大火烧毁,辨认不出外形。
*
那夜,徐畏莱在回去找另外两个人时,只发现了哇哇大哭走过来的男孩,他没想太多,抱起男孩就走,将他放在一块漂浮的木板上。
就在那时,借用地上破碎的玻璃将绳索解开,长河也跑了出来,他拿着控制整座山的按钮,站在山坡上凝视徐畏莱。
“看来——今天我俩得一起死了。”
但是,长河可痛恨徐畏莱了,他嫉妒徐畏莱,同样是替身,凭什么他的日子风风火火,可他却要在社会的阴暗角落里爬行。
他不服,一点儿也不服。
枪里还剩最后一颗子弹,他将手枪举起来,对准徐畏莱。
他要这世界上的不公随着徐畏莱一起去见阎王爷。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冲出,她用自己的身躯挡在长河的枪口前,让子弹刺穿自己的身躯。
她想……她终于找到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了。
满脸震撼的长河一脚将老妇人推开,“混蛋,坏我的好事。”
老妇人用仅存的一口气,大声喊出她想说的话。
她虽然躺在地上,眼睛看着的不是树枝就是天空,可在这些景物之上,还浮现出两个人的模样。
接下来的话,她是说给徐畏莱听的。
“我打听过了,你叫徐畏莱,是徐家的少爷,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觉得像,太像了。你和美浣小姐是那么神似,而眉目里还有徐先生的影子。从前,我愧对美浣小姐,是我想要去后山阻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没想到却害得美浣小姐陷入危险。我让美浣小姐跑,因为我知道我的儿子不会对我开枪,燕北晖那些王八蛋不愿意放过我们母子,我的儿子带我逃走,可是他们却将我的儿子一枪打死,我一直在装哑巴,隐姓埋名,我等了这一天好久……好久。”
她情不自禁笑起来,那一刻,她是真的很开心:“所有的坏人都被抓住了,太好了,美浣小姐,我也护住了你的孩子,这一生,我郝玉总算赎……赎了罪、罪过,儿子,我替你报仇了……”
话音一落,老妇人彻底没了生气,身下是一滩滩鲜红的血。
见状,不甘心的长河跑到山脚下,想对漂浮在木块上的孩子动手,为了保护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徐畏莱和长河打了起来,两个人纠缠在一起,长河拿出小刀,一次又一次地朝徐畏莱刺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半边身子泡在水里,伸出手用力地将小孩趴着的木块推走,越远越好……远离这个危险又喧嚣的地方。
直到鲜血染红他身下的这片水,浑身大大小小伤口的徐畏莱彻底没了力气,昏了过去。
长河总算得意,他仰天大笑。
脚下的炸弹随着整座山上的其他炸弹一起,轰隆爆炸,碎石震动,火光满天。
两个人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在熊熊火焰中,逐渐被埋没……
*
魏清妤不吃不喝了很多天,无论谁来劝她,都没有用。
那些日子,她一度消沉,整天以泪洗面。
她无数次夜里呼喊她的名字,可没有一次等到他来将噩梦中的她抱紧。
魏清妤渐渐意识到……徐畏莱好像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渐渐意识到……徐畏莱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再孤零零,他也不愿意回来。
同样悲伤的,还有徐正廷,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
他曾经体验过一次失去儿子的滋味,可是上天却还要让他体验第二次,让他彻头彻尾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能,所爱之人保护不好,儿子也保护不好。
他是在最近几年才发现徐畏莱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儿子,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作为父亲,没有陪伴他长大,甚至让他流落街头,在谩骂和误解中长大。
徐正廷想,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失职的父亲。
他失败到因为有愧,就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他没有听见徐畏莱叫自己一声爸爸,也没有笑着唤他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自从徐畏莱走后,翟飞也辞掉了保镖的工作,他虽然作为徐畏莱的助理,给他做任何事,但是他和徐畏莱的感情就像亲兄弟一样。
他虽然嘴上说徐畏莱冷面无情只知道压榨他,但是他是打心眼里觉得徐畏莱好,他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待他就像待弟弟一样好。如果有谁欺负了他,徐畏莱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跟对方叫嚣的人。
可是这样好的徐畏莱,却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到每一个想念他的人的身边。
魏清妤的养父养母也从来没在她的面前提过一次徐畏莱,因为他们知道魏清妤总是会在深夜里悄悄地哭,他们不想让她再流泪了。
这四年来,他们也从来没提过让魏清妤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因为他们知道——徐畏莱在她的心里是多么重的分量。
四年后的一天。
徐芝意再一次从国外飞回来。
她想起以前余美浣给自己发过的消息,按照她话里的意思,到一个老农民家里,取来了余美浣的一样东西。
拿到以后,她便这个录像带拿去徐家,亲手交给徐正廷。
徐正廷支开了所有人,将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静静地打开。
画面卡顿了一下。
下一刻,余美浣的脸出现在录像带上。
仅仅是看了一眼,徐正廷就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捂住嘴哭了起来。
那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思念了二十多年的人,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她,可是她却只活在他的记忆力。
这一刻,余美浣是会动的,而且还在对着他说话……
画面里,余美浣挥了挥手,温声开口,“嗨,正廷,我是美浣。”
余美浣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她的眉目清秀,笑容清甜,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张鹅蛋似儿的脸,将她的容颜衬得更加与世无争。
说完第一句话以后,余美浣笑着看向正前方,“我打算录完这段视频以后,就将它交给别人保管,正廷,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没有勇气自己交给你。”
她低下头,有些伤感和委屈,“你的事业很忙,很少回来,我只敢偷偷躲在门后看你在书房办公,这些日子,我们也很久没讲话了,肚子里的宝宝正好七个月大,我想——等他出生的时候,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吧?”
说着说着,她又重新笑起来:“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句话——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更不可能会恨你,你有你的苦衷,我都知道的。正廷,等到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就带着他一起去公园里看迎春花好不好?那时候,满天星一定依旧灿烂。你一定一定……不要责怪自己。”
画面播放结束,徐正廷强忍住的哭声再也克制不住,他伸出手将录像带捧在手心里,一点点地贴着自己的脸:“美浣,美浣……”
他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他想告诉她——他很想很想她,他还想告诉她,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一定不会将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他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为什么不让她插手那件案子。
可是,现在的徐正廷只能捧着这台录像机说话,那张在记忆里快要模糊的脸,此刻终于又清晰了起来。
他多想……再看她一眼。
那一天,录像带不断循环播放,徐正廷一眼不眨地盯着画面里的人,好像只要这样,他就能回到从前,回到徐畏莱出生的那一天,他会带着孩子,牵着她,一起走在开满迎春花的公园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院长江瑞来到魏清妤公司的楼下,准备将一样东西交给她。
她怔怔地望着江瑞院长手里的一个盒子,想起来这就是之前在木屋里见到的那个。
“这是?”
江瑞开口解释:“清妤啊,我最近搬家,突然翻到了徐畏莱这小子以前在孤儿院的东西,当初他一个人就直接走了什么都没拿,这些东西就放在我那里,我也是才看到。”
她将木盒递到魏清妤手里,“有位叫徐先生的人来找过我,他将这个盒子交给我,让我把里面的东西和徐畏莱小时候的物品都一并拿给你保管。”
“好。”魏清妤轻轻地接过来,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种难过的情绪止不住地往上涌。
她花了好久的时间将这到伤口封好,可是徐畏莱的名字只要一出现,伤口里的一切又会像岩浆爆发一般往上涌,伤口布满整个心房。
回到家以后,魏清妤将木盒打开,里面有好几样东西。
最上方放着的,是一大沓车票——北城到棠湖,每年每月,似乎从不缺席。
徐畏莱被徐正廷接到徐家以后,曾偷偷跑回来找过她好几次。他一次有一次地来看她,每次都躲在她身后,不敢被她发现。
明明……他也很渴望被她认出的那一天。
木盒里还有一张照片,是小时候的他牵着她的合影,那个时候,徐畏莱总爱调皮捣蛋,所以他的衣服上全是脏兮兮的印记,但是他却把魏清妤护得很干净。
为了让她跨过泥坎,徐畏莱自己跳到泥中间去,将魏清妤抱过去。小小的他非要逞能,当时,还被江瑞院长笑了好久,这张照片便是那时拍下的。
剩下的一些,便是徐畏莱从小到大写过的信。
魏清妤红着眼睛拿起来,认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