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长河的恐吓,小朋友因害怕而哭了起来。
听罢,长河立即回头,大声呵斥:“哭什么哭!给我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按下这个按钮!”
他怒目圆睁,看起来凶神恶煞。
见状,妇女赶紧将自己的孩子抱过来,捂住小孩的嘴,哽咽着哄道:“乖,宝宝乖,别哭了,不怕不怕……”
哭声终于在几分钟后停了下来,心烦意乱的长河坐在凳子上,不愿看任何人。
他准备再过一会,就挟持着徐畏莱出去,有炸弹的控制按钮在手里,他不相信那些警察还敢对他做什么。
徐畏莱还想拖延一点时间,因为耳返里再次传来徐正廷的声音:“我们在地道里,马上就到。”
“长河,你就这么讨厌小孩的哭声,难道是想起了你以前的相好不成?”
听到这话,长河立即扭过头盯着徐畏莱:“你调查我?”
“这么意外干什么?调查你不是应该的吗?”
长河不屑地笑了笑:“是,但我没想到这些你都能调查出来,可以啊你,不愧是徐家小少爷。但是像我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你都能想到要去调查,实在令我意外啊。”
徐畏莱接着开口:“那还得多亏了你的哥哥。”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吧,你哥哥已经在警察手里了,他的后半生都要为他曾做过的事情恕罪,对了,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声,他很抱歉,他对不起你。”
长河凝视了徐畏莱许久,将信将疑,很久疑惑,他不屑地仰起头,“我不信。他那种人永远都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信不信由你,反正他原话说的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正是因为知道你和那帮人没关系,警察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所以他才让你代替他去车站,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后来你会和燕北晖走到一起,重复他的老路,他说,若是知道有这一天,他那天绝对不会让你代替他。”
长河凝视徐畏莱很久,他眼底的愤恨与骇然交织,逐渐演化为难过,他将目光收回,固执不已:“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他就是故意的,他从来没有对我这个弟弟心软过!”
见他非要自己欺骗自己,徐畏莱也不打算劝他,毕竟,他还有后手。
“对了,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那个相好之所以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要跟别人跑了。”
长河没有回应他,但心里想的却是——不然呢?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他才不稀罕。
见状,徐畏莱接着开口,不急不慢,“但是一直以来你都误会了,让她打掉孩子的,是燕北晖和庞影,他们逼她这么做的,同时呢,你那个相好也知道了你做的声音究竟是什么生意,她就是心灰意冷,怎么劝你都劝不动,这才选择离开。”
“看见了吗,长河,你非要走一条罪恶的路,让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你,你说——你何必呢?还不如选择自首,重新做人。”
“你胡说!”
在听到这些事实以后,长河彻底急了,他怒视着徐畏莱,眼里布满红血丝,“不是我逼走了他们!明明是他们自己要走!是他们的错!”
徐畏莱不做回答,他没想到这个长河竟然是一个如此执迷不悟的人,固执,一意孤行。
耳返里传来声音:“三、二……”
下一刻,徐正廷从过道里冲出来,趁着长河情绪正在波动,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同时控制住他的双手,炸弹按钮落在一边。
与此同时,徐畏莱挣脱开绳索,从长河身上取下钥匙,跑到牢笼前开锁。
早在与长河对话之时,他就悄悄地用手心里的小刀将绳子一点一点地划开。
魏清妤同样也跑了进来,搀扶着这些腿脚不便的老人,扶着他们赶紧离开。
徐畏莱将小孩身上捆着的炸弹拆掉,将不会走路的小孩背起,招呼所有人:“快走!”
徐正廷将长河面朝地压制在地,长河咬牙切齿:“徐正廷,没想到你也会来!你埋藏得够深啊,我都没发现。”
“你要是发现了还得了。”徐正廷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我可是在部队待过几年的侦察兵,你觉得我会随便被你这个小垃圾发现?”
他捡起地上的绳子,将长河的手脚都一并捆住。与此同时,牢笼里的人群也全都疏散,跑到了外边。
长河脸上沾着地上的泥土,但是他的目光还在搜寻,搜寻那个炸弹按钮,意识到这个问题,徐正廷将不远处的炸弹按钮踢得更远些,“你休想拿到。”
彻底将长河捆住以后,徐正廷也紧随众人离开,现在的首要事情不是长河,而是带这些人质安全离开。
山脚下,一行人匆忙地跑来,王临赶紧上前迎接:“情况如何?”
徐畏莱观察船只的数量:“快!通知所有人上船,赶紧离开!”
就在刚才,徐畏莱突然意识到临走时洞口的很多按钮开关绝不是摆设,只有一种可能,长河在整座山都布下了炸弹。
他朝人群处看了一眼:八、九、十……
只有十个人,少了两个人!
那些救命声再次回响在徐畏莱的耳畔。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的种种遭遇,他被人踩在脚下殴打,哪怕再疼都不会求饶,他想起魏清妤遇到苦命的人时,总会把自己手里的饼干拿给对方。
他是挣扎在深海里,渴望被救的人。
他也是经历过苦痛,仍愿去解救他人的人。
听罢,王临立即大喊:“所有人准备撤离!”
徐畏莱拉住王临,额头上的汗水与尘土黏在一起,他气喘吁吁,神情紧张:“带上所有人赶紧走,炸弹马上就会爆炸,快!”
说完,他看向一旁,连忙跑过去,拉住魏清妤上船,一边给她穿好救生衣,一边着急开口:“清妤,过去的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恨我就恨我,如果对我的恨可以让你好好活着,那么你就带着我的恨,好好活下去。”
他动作慌张地拉着徐正廷也上船,“你也走,记住,你和她一定要好好的。”
这一刻,徐畏莱的目光真切而不舍。
“畏莱……”徐正廷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难过和揪心让他说不出来。
所有的人员都已上船,准备就位。他为魏清妤和徐正廷乘坐的这艘船解开绳索,将船往前推。
所有的船都开始驶向对岸。
“那你呢!你怎么不上来!你快上来啊徐畏莱!”魏清妤着急地大喊出口,她伸出手去抓。
可是徐畏莱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跑向那座山,在跑出一段距离以后,他停下来,余光望向越来越远的船只,大声喊道。
“清妤,还记得捉迷藏游戏吗?这一次——我又要赢了。”
话音一落,他就头也不回地冲上去。
魏清妤撕心裂肺地喊他快回来,可是船只越来越远,远到徐畏莱无法再听见,远到……她的声音已经沙哑。
她想跳下船去找他,周围的人全部将她拦下,她奋力地推开这些阻挡自己的手,“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了!你们放开我啊!”
徐正廷出手将她拉回来,“清妤!你冷静冷静,你不能回去!徐畏莱让你走,就是想看你好好活下去,你难道要违背他的意愿吗?”
“那他呢?”魏清妤哭着还在挣扎,她伸出手去抓徐畏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身影,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脸上全是眼泪,但她还在……还在反抗。
她要去找徐畏莱。
她不能没有他……
“嘭”的一声,整座山顿时火光四起,照亮上方的天空,让人在那一瞬间恍惚以为,已经天亮了。
魏清妤整个人愣住,她的眼泪汹涌地往下流。
可是她却不敢置信地望对岸的这座山,她的徐畏莱是不是永远留在了那里,不会再回来……
她顿时无力地瘫倒下去,好在有人及时将她扶住。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周身都失去了知觉,她的世界随着徐畏莱、随着那座火光四射的山,彻底崩塌。
从那时起,她再也不是她。
所有人都在对岸守着,等待爆炸声结束以后,消防部队赶到,江山火扑灭。
“有发现!”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魏清妤立即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想看一看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徐畏莱回来了。
可是……并没有。
一个消防官兵牵着一个小孩,是之前在疏散过程中走丢的那一个。
他的全身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救援人员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漂浮在一块木头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魏清妤红着眼睛蹲下,问出她很想问的话:“小朋友,你有看见一个大哥哥吗?”
小男孩盯着魏清妤,委屈着脸,仿佛下一刻也要哭了:“救我的大哥哥中了坏人的子弹,死了……”
这一刻,魏清妤再也绷不住,瘫倒在地,小男孩的回答让她震耳欲聋,可她却像没听到似儿的。
“不……没有,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泪哗啦啦流出来,目光望向对面的那座山,“不是这样,徐畏莱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他没死……你们在骗我,都在骗我!”
崩溃的她失声痛哭。
王临走过来,神情沉重,他也依然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魏小姐,请节哀……”
周围的人将她拉回身后的帐篷下,可她却依依不舍地望着对岸,她的徐畏莱就在那里,她想回去找他。
她拼命地挣脱所有人的束缚,朝河边跑去,直到大水淹没她的肩颈,河水快要呛到她的嘴里,她对着那片烧得只剩灰烬的山大喊。
“徐畏莱!你回来,你回来啊!你躲在里面,算什么英雄,你不是要我恨你吗,你倒是出来啊!你不出来,我怎么恨你……”
悲伤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汹涌往下。
“你不是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可是你……失约了……”
她的悲伤、她的难过回荡在山谷里,而那个人,却再也听不见。
她想起会在夜深人静时将自己抱紧的徐畏莱的样子,她想起每一次受欺负时总在身后帮她解决一切麻烦的徐畏莱的样子,也想起徐畏莱说出最恨心的话同她断绝来往的样子。
可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护她安好。
魏清妤只怪自己很傻很傻,傻到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无所谓哥哥,我终于认出你了”,而他却已经离她而去,将她一个人抛弃在这世间。
她是多么想抓住这一切,抓住他的点点滴滴,可是所有的所有都被大风吹散、被火焰烧毁,散落在这破碎的境地。
她哭到撕心裂肺,心痛到仿佛刀绞,但徐畏莱永远不会听见,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周围的人将魏清妤拉了回去。
她依依不舍地望着对面的山。
被救出来的人都在感恩徐畏莱的勇敢和正以,可是谁都不能将徐畏莱重新还给魏清妤。
他一直在做别人眼中的坏人,可是他也很想做一次魏清妤眼中的好人,这一次,他守住了正义,解救了生命,他做到了。
只是……徐畏莱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看着魏清妤夸赞他。
他随着那一道火光,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