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到了旅途的尾声,可是薇黯的临时起意让乔茉七和苏以冬又坐上了前往那不勒斯的火车。
临走之前,Anna女士拽着乔茉七的手,哭了很久很久,十几年的分别,却换来了仅有短暂几天的重逢。
“我并不是因为与你重逢的时间太短而难过,我希望你能越来越好,完成自己的梦想,要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分别后这一辈子都无法重逢,妈妈已经很满足了。”
“亲爱的,请不要为我哭泣。”
乔茉七只能理解地点头,她也在强压着泪腺,怕自己不小心身体幅度过大,眼泪会被挤出来。
Anna女士在自己的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架,在她的耳边轻语:“乔乔,要勇敢,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事,都要勇敢,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要记恨你的父亲。”
为什么呢?突然提到乔康,还让自己不要记恨他?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次短暂的重逢能够化解的只有难捱的相思,却无法看透父母之后的种种疑云。可她找不到任何一个机会去询问哪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母亲在那段岁月里不曾笑过的原因也好,自己的好奇心作祟也罢,倘若没有遇到薇黯,也许会不一样,但是若没有遇到薇黯,自己接下来可能依旧要继续浑浑噩噩,看不到目标,游离在自己的梦想之外。
获得等价的希望,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乔茉七在最后时刻拥抱Anna有些孱弱的身体,鼻腔里哼着“嗯”,却也迟迟不愿松手。
三人在火车上,薇黯与苏以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乔茉七独自一人坐在她们的对面,手撑在坐上,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迅速驶过的景色,瞳孔却空洞无神。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在脑海里总结着旅途的奇遇。
如果自己没有发生过丑闻,没有这件心病的纠缠,这趟所谓的“散心”是否真的惬意愉快。
结果是只能轻轻叹一口气。
薇黯聊天时无意间眼睛一瞥,窥见了乔茉七些许忧郁的神色,她那栗绿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澄澈的光斑,一直在时隐时现的灵动着。她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却呆呆地为其着迷,就连突然进入山谷隧道时,乔茉七黑暗中的那双眼,也闪烁着光,
好巧不巧,乔茉七也侧过眼,瞥见薇黯在痴痴地盯着她,于是立刻避讳般的挪开,继续僵硬地保持刚才沉思的动作。
趁着苏以冬去卫生间的空隙,薇黯悄咪咪地换到乔茉七那一边,看她还在望着窗外,根本没发现自己的举动,于是双手快速的伸出,盖上她的眼睛。
丝丝温热贴上自己的双眸,乔茉七沉思的心绪被扯断,心跳轻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耳边传来骄纵的语调。
“猜猜我是谁~”
好吧……至少开始习惯了。
“薇安。”乔茉七放下支撑,将两个手相扣在一起放在桌上,“答对了吗?您的贵手可以放下了吗?”
薇黯很明显不愿意听话,手从她的眼上挪开,却又捧住了她的脸,轻轻的扭向自己那一边。
虽然没什么蛮狠的力道,乔茉七却感觉像自己被奇怪的感觉牵引,会不由自主地随她手部的方向偏移。
转到另一侧时,对上的是薇黯灿烂的笑容。
两双眼互相紧紧盯着,这一刻似乎不再拥有距离的限制,都认为对方是至美之人这件事都是彼此心里的秘密,所以视线的触碰中,蔓延出奇异的情愫。
火车铁轨的声音碾过如擂鼓般的两份心跳声。
那两只手还是不老实,似有些贪婪的揉了揉她脸上的肉,又只剩两根食指,从两侧划到嘴角,将嘴角的弧度慢慢向上拔高。
“啊,小冰块儿,你好漂亮,笑起来真好看。”
乔茉七压着自己的羞涩,无奈还是自己亲自将那双不老实的手掰开,别过对视的眼神:“我更希望我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一方面的差遣,模特小姐。”
“你自己答应的事情,可没法改变哦!”薇黯勾了勾唇,仰着脸,趾高气昂地回应着,“我才是企划的中心,你现在可得管我叫老板才对!”
乔茉七:“……”
毕业后入职数年,虽说一直没有很好的职场关系,但是乔茉七也多多少少将模特性格看了个遍,可像薇黯这一档的人,要么就是派头比名气大,特别会找茬;要么就是时尚女魔头,一等一的职业素养与绝对高级的身体素质,就是有点神经质的脾气。
虽然前者占90%,但是很明显某人属于后者。
“我不希望再重复一遍自己说过的话,那么……老板,跟你的新员工详细讲一讲这次的企划吧?”
乔茉七将身子坐直,整理了一下领口,那套女式西装衬得身材格外笔挺。
薇黯蹙眉,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厌烦,生闷气似的捏了捏乔茉七的西装肩,坐回了一些距离。
即使是不太愉悦的表情,在那张昳丽的脸上也显得楚楚动人。
“景氏集团的每次课外作业都有对应的主题,以往的主题都比较正常,就算离谱也不会与所谓的摄影艺术脱轨,可这次因为景大小姐生日许愿,要给自己的【好朋友】提供灵感,需要一组模特照,主题便是《残缺》”
听罢,乔茉七陷入沉思默想。
《残缺》其实不算一个很差的主题,很多艺术作品都有体现【残缺】,断肢断臂,用【不完整】、【不美好】来凸显反差。
只不过表现形式尚未规整却严苛,摄影方面对于【残缺物】的表现力可以很大胆,却也很极端,相当考验思维的主题。
正好撞在枪口上。
乔茉七回了回神,眨眨眼皮,似乎有些干涩,揉了揉,然后看向薇黯,语气不紧不慢:“可以。”
“可以什么?”
“我能够做到,”她停了停,感觉这么说不对,于是改口:“也不对,是【我们】。”
“我们?”
“我,和苏以冬。”
刚好苏以冬从从卫生间回到座位上,看着薇黯已经坐到乔茉七那一侧,也只是露出明了的微笑,安然入座。
“好像听到有我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吗,两位?”
“我也想问,刚才和阿七聊企划的具体内容,主题是《残缺》,一直都是很让我头疼的问题,可是她说依靠你们,可以做到。”
一脸狐疑的薇黯冲苏以冬不满地解释。
苏以冬稍加思考了一下,随即又是淡笑:“确实可以,我很擅长这一类的主题,薇女士您应该听说过我们的工作室《S.J.Preda》,其中我担任的是编绘,将乔茉七的照片重新临摹,并且在原有的基础上,通过绘制的方法将其更加艺术化的表现。”
薇黯一点就通,立刻回想起来了苏以冬是个画画的。
《S.J.Preda》之所以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用这种新奇的编绘方法震撼江省的艺术圈,照片只是基本。让作品升华的,永远都是最后的成品,也就是苏以冬的天马行空和极强的艺术嗅觉。
说极端点,苏以冬的作用不可替代,她是开端,也是唯一。
薇黯也曾因为好奇彻夜了解过两人合作的作品,越看到后面,越觉得苏以冬的可怕。
苏以冬在所有的作品里表现出的风格虽然有浪漫有宏伟,有精怪也有严肃,但全部倾向于晦涩负面的主题。
灾难,怪异,伤痛以及……残疾。
“我想起来了,苏苏。记得你那一幅作品,印象很深,叫……叫……”薇黯闭眼绞尽脑汁地想着,“……《致我最渴望的___》!”
那是苏以冬的成名之作,成品原本只是简单的手稿,却在南洲的景氏艺术展广受好评,后续不断展出于苏省以及周边的各种艺术展览内,吸引无数人慕名观赏。
苏以冬不语,听着薇黯说出自己作品的名字,笑意渐浓。
“太好啦!这下真的可以搞定了!只要苏苏愿意帮忙,编绘的创作肯定会让策划眼前一亮!到时候把你们招安也只是时间问题!”
薇黯眼看折磨自己很久的问题突然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思路,兴奋的搂住一旁的乔茉七。
可她却从乔茉七的嘴里,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嘁”。
随着车厢到站的广播响起,乔茉七表情严肃,推开紧紧搂着她的薇黯。
——【亲爱的乘客,本车即将到达——那不勒斯。】
——“《S.J.Preda》是我的孤掷一注,也是我倾注心血的全部,就算是解散,让它毁灭,支离破碎,也绝不可能屈居于景氏集团。”
“资本,永远都别想侵染我纯粹的梦想。”
乔茉七站起身,勾着唇,用栗绿色的瞳孔轻蔑地盯着有些失措的薇黯,本就清冽的脸庞在这样的表情下更显薄凉,又带有一丝极强的愠怒。
各种情绪的拼拼凑凑,把这个模棱两可的内敛性格变得具象且生动。
仿佛尊严收到了践踏。
她不再理会薇黯,侧过身,随着人群走出车厢。
薇黯缓了缓神,被突然这样推到一旁,身子明显有些不稳。她凝视着乔茉七的背影,不满地抓了抓头发,嘟囔着:“她发什么疯嘛……”
苏以冬伸出手扶薇黯,娓娓道:“她就是一个怪脾气的木头,不分场合的倔犟,感情用事。这样的性格也让她在圈子里吃了很多亏,所以老板,你要懂得包容员工啊。”
“你叫我什么?”薇黯在苏以冬的搀扶下支起身子,一抬眼,无法从苏以冬的笑容中读懂什么,只能有些诧异地询问。
“当然是【老板】啊,”苏以冬刻意地将笑容悄悄隐匿,“阿七并不是一个很好驯化的人,因为她会突然极端,失控,她的意志大部分时间没有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所以称她为白日梦主义者也没有问题。”
“只要懂得控制她的情绪,就相当于控制了她哦,老板。我会帮你,我说过的。”
《我最渴望的___》就是《我最渴望的锦安然》,这个时期没有命名是因为还没找到。
画的描述可以去《灼痕陷阱》里面找,大概在十几章。
身心都很不舒服,现在的情况算是人生的低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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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