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小饭馆[刑侦] 第9章 第二案：纵火灭门案

若是放在祝晓棠来的天眼时代，只需要查一下各路段布控的监控，煮一碗面的时间就能将冯建文的行为轨迹精确到分钟。

但放在眼下这个年代就不成了，陆铮得回队里申请人一起摸排，沿街挨家挨户举着冯建文的照片询问。

陆铮一刻也不停歇，火速回队里申请带人在城东全面摸排冯建文的行踪。队长很认可这个想法，派了三个人同他和李忠一起跟进。

陆铮这个徒弟又一次越级上报，惹来李忠许多埋怨。但陆铮只当这些是路上卷起的尘土，一心扑在了摸排工作上。

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陆铮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案件没有进展，祝晓棠在店里按部就班地做生意。

这天，午后店里没客人，祝晓棠躺在后院的摇椅上，摸着小狗正看《射雕英雄传》。突然小枣儿从她肚子上跳下去，摇着小尾巴就往前。祝晓棠一看，大哥的女儿淘淘正背着书包跑进来。

一小人一小狗，好似被王母娘娘分隔开的牛郎织女，正一年一度喜相逢，你冲过来，它奔过去，相拥在半道，亲热得不行。

祝晓棠问清淘淘有将行程告知父母，就放任她们一人一狗姐妹俩亲热，自己则搁下书去厨房给孩子做零食。

今早祝晓棠翻奶奶的食谱，看见了一道传统甜点——雪绵豆沙。

这道菜是用打发的蛋清糊，包裹豆沙圆子，炸制而成，看着白如初雪、形似云团，尤其受小孩喜爱。

早上祝晓棠学食谱的时候，隔壁食杂店的小周乙也看见了，说了一筐的好话求她做来吃，现在正合适先给淘淘做上一份。

红豆沙是祝晓棠一早蒸好的，特地挑今年的新豆，颗颗饱满、色泽油润，蒸好一开锅满屋都是浓郁的豆香。蒸好的红豆沙揉成十二枚乒乓球大小的圆子，在干淀粉里裹上薄粉待命。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祝晓棠取了七只土鸡蛋，将蛋清分离出来放进深盆里，然后开始一场酣畅淋漓的臂力训练——手持三根筷子，匀速、不断地搅打蛋清，直到透明蛋清变作细密洁白的泡沫，继续搅打，直到蛋白糊变得绵密厚实，变得翻转碗盘都不会掉落，就大功告成。

到这一步时，祝淘淘已经不能专心致志地和小枣儿玩耍了。她抱着小狗，寸步不离守在灶台边，等着伟大的姑姑把这雪白漂亮的云团做成美食。

起锅烧油至三成热，祝晓棠捉起一枚豆沙圆子，用蛋白糊均匀地把它包裹起来，塑造呈一个浑圆的白球，然后再轻手轻脚地把这枚白球送进油锅。一枚枚白球入锅后轻地浮在油面上，就像朵朵漂浮的云团。

初次炸制定性以后，再复炸一次就可以捞出沥油。祝淘淘先前还搂着小枣儿诉衷肠，闻见香味话都说不连贯了，不等装盘就热腾腾地尝了一个。

“好吃……嗷嗷嗷！！”

蓬松轻柔的雪衣在口中化开，甜蜜顺滑的豆沙微微烫口，蛋香和豆香在口腔中缠绵着，祝淘淘嗷嗷地叫着好吃。

“凉一凉呀！”祝晓棠给了小外甥女一个爆栗子，伸手把盘子端高，最后撒上一层洁白的绵白糖。

陆铮就是这时候走进店里来的。

他们在城东走访了整整三天，终于找到冯建文在城东逗留的原因。经人指认，冯建文时常出入城东一栋筒子楼的三楼。刻不容缓，陆铮立刻就带人敲开了那扇房门。

“房门里头住着谁？”祝淘淘咬着一颗雪衣绵纱问。

陆铮咳嗽了一声，叫祝淘淘抱着小枣儿去后院玩：“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听。你要乖乖的，下次我带你和小枣儿去公园玩。”

陆铮把祝淘淘哄走，见她左手抱狗右手端起盘子走到后院，这才继续说下去：“房门后面藏着的是一个女人。”

好人冯建文，竟然在城东养了一个情妇！

“据张宝梅供述，八年前她和前夫离婚以后，冯建文就在这里给她租了一间房，她一住就住到了现在。冯建文每周三从批发市场出来后，就是到这里同张宝梅厮混。”陆铮说，“张宝梅说，那晚特别奇怪，还不到周三，大半夜的时候冯建文喝得醉醺醺的来，又在天亮前离开。”

祝晓棠问：“几点来几点走？”

陆铮：“快十一点到，张宝梅说她都睡下了。冯建文大概待了一个半小时又离开。”

祝晓棠蹙起眉思索。

“你觉得哪里不对吗？”陆铮问，“他十二点多走，张宝梅说他骑了三轮车，大概二十分钟能回教育书店。这个时间和起火时间是对应的。”

邻居报火警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根据消防的推测，起火时间应该在一点半。现在加上张宝梅的供词，可以确定冯建文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一点半之间。

时间上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祝晓棠却觉得笼罩在案件上的迷雾没有散去。

祝晓棠暂且把这个奇怪的直觉放在一旁，问到：“张宝梅的前夫是什么情况？”

“何秀秀已经去逮了。”陆铮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张宝梅前夫是鞭炮二厂前厂长，就是冯建文冯建武待过的那个厂。”

“我之前听荣安街的街坊说，冯建武以前是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厂子开除的。”

“都说冯建武是张宝梅姘头。”

“冯建武一直在冯建文顶包！”祝晓棠道。

陆铮捡起桌上的皮手套，脸颊的酒窝深了深，说：“我会请冯建武再来一趟。”

纵火案取得了重大突破，但很快又陷入了新的谜团——张宝梅的前夫在案发当晚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他坚决否认自己是纵火杀害冯建文一家的凶手。

这晚陆铮带着赵二吉和何秀秀一起来吃夜宵。有了人力打发机，祝晓棠又给他们做了一回雪绵豆沙。在炸制的过程中，这三人都兴致勃勃地要尝试。

不过包裹豆沙的蛋白糊很娇气，在入锅的时候动作稍不注意就会泄气，散落在油锅之中。三人轮番尝试，最终只有赵二吉成功了一枚。剩下还是得由祝晓棠掌勺，端上一盘洁白胖乎的雪绵豆沙。

“跟吃云似的。”赵二吉说着一口接连一口地吃。

祝晓棠发现陆铮也挺喜欢甜食，一连吃了好几颗。甜食最能消解负面情绪，案件受阻的沮丧也暂时被温和的甜蜜抚平。

陆铮面色稍缓，继续和祝晓棠说起最新审讯的情况——张宝梅前夫和冯建武各执一词，给出了两份截然相反的供词。

张宝梅的前夫，罗洪声称案发当晚自己在家睡觉。人证？自然是没有的——

“老婆孩子跑了，我一个老光棍，家里还有谁给我作证？”

“说说你前妻张宝梅。八年前，你们夫妻感情破裂离婚，你知道张宝梅当时的出轨对象是谁吗？”

“冯建武啊，我把他打了一顿赶出厂子。”

……

“……但冯建武却说自己一个月前告诉过罗洪真相，声称罗洪撒谎。冯建武现在很激动，他认定是罗洪出于报复心理，放火烧死冯建文一家。”陆铮将提审的内容转诉给祝晓棠，困扰地说，“罗洪有作案动机、没有不在场证明，时间线也对得上，但是我们拿不到口供。”

没有更为直接的证据，拿不到口供就意味着无法定罪，案件又再一次停滞了。

“不过队里现在认为罗洪是首要嫌疑人，我们会继续去摸排，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证人。”陆铮说。

直觉告诉祝晓棠，罗洪不是真凶。她思索着问：“一个月前冯建武告诉过罗洪真相，他是怎么说的？”

“一个月前冯建武在路上遇到罗洪，两人发生口角，又殴打到一处。冯建武被揍的时候就告诉了罗洪，张宝梅真正的情夫是冯建文。”陆铮说，“我们找当时街上的商户求证过，确实见过两人打架。”

祝晓棠仍是觉得哪里不对：“你把冯建武的原话复述一遍。”

当时，陆铮将罗洪的话告诉冯建武，冯建武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撒谎！”冯建武恨不得跳起来去撕烂罗洪，“一个月前，我和罗洪在街上遇到，他又把我打了一顿。我受不住疼，就告诉他真相，告诉这个蠢货这么多年都恨错了人！”

祝晓棠奇怪地说：“一个钦佩爱敬哥哥的弟弟，当年背负骂名、辞退、离婚都没有说出真相，忍了八年因为一顿打就把真相说出口了吗？”

“一个人落魄了八年，人心是会变的。”

“这个蠢货这么多年都恨错了人……”祝晓棠喃喃复述着这句话，“冯建武偏偏是这样说的。”

“有什么问题吗？”

“冯建武要是真的说了这话，那是故意叫罗洪去恨冯建文。”祝晓棠顿了顿，又说：“要是他没说，就是要叫大家认为罗洪恨了冯建文。”

祝晓棠眼前又一次浮现冯建武的身影，他穿着昂贵的西裤，哭倒在火场前。

“冯建文和张宝梅的关系暴露，罗洪自然是恨他给自己戴绿帽子，但冯建武一直给哥哥顶包，未必心中没有怨恨。”祝晓棠对陆铮说，“先别急着放冯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