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羽书苑 第8章 第八章 【大赏初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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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诗大赏当日，各家学苑弟子一大清早便前往夕照山准备为期两日的春诗大赏。作为一年中最先开始的学术盛事，不仅得到仕途中人和官宦世家的关注，同样也成为洛城了每年开春时最为热闹的活动。

相较于一个月之前零花散叶的夕照山，如今漫山已被大片的绿荫和满簇的粉桃花占领，清晨稀薄的空气里夹杂着月落乌啼的霜花味。阳光赫然从夕照寺塔顶渗过来，在寺前印出浅浅的光影。夕照禅院前的空地上已经摆放好帷布长桌，平日里挂满希冀红绳的两颗老松今日连接着彼此，挂上了清脆悦耳的风铃和大赏初赛试题，所有出赛的书生学子都将在此进行第一轮的比试。

此次比赛总共八十余人，随机抽签决定组别，十人一组进行小组筛选，参赛者在挂着试题的绳线上随意选择信封，根据信封中的诗文提示默写全文，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每组答题正确最多的五人可继续参与下一轮比赛。

相比零星散落的小书苑，西夏鸷羽两大书苑则集结了庞大的队伍前往夕照山。

这一天早晨，彦芫夕和彦茗早早的就来到了夕照寺等着鸷羽书苑书生们的到来。

“芫夕姐姐！”

彦芫夕听见大老远传来清脆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对着周旼栀的方向灿烂的笑起来。

周旼栀“哒哒哒”地加快步伐跑到了彦芫夕身边，“芫夕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说完瞥见一旁的彦茗又赶忙加了一句“彦叔叔早上好”。

“我怕你们赶着上山都没好好吃早饭，这不备好了干粮来给你们加足马力嘛！”彦芫夕说着拿起放在石凳上的牡丹花饼递给了周旼栀。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呐！”周旼栀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

“还不是你自己起晚了。”一边走过来的周羽开始数落起自己的妹妹。

周旼栀做了个鬼脸转身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饼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彦芫夕笑着给周旼栀递上了水。

顾不上回答的周旼栀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

“你们还有谁没吃早饭的都来拿个饼，我们鸷羽书苑的秀才们可得填饱了肚子上战场啊！”彦茗招呼着赶过来的书生们。

“什么战场啊！你啊，就别吓唬他们了！”摇着头走过来的周敬用力拍了一把老朋友，爽朗的笑了起来。二人聊起彼此的近况，时而默契的互相使个眼色，时而高谈论阔的评论世事，两人相谈盛欢的样子让周羽一瞬间觉得好久没有见过父亲这么开心的聊过天了。

彦芫夕给学生们一个个的递着饼，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彦姑娘，我拿两个。”

彦芫夕抬头一看是亓安澍，自然地调侃起来：“怎么，昨晚也没吃？”

“不是不是，我…帮朋友拿一下而已。”亓安澍面露尴尬的结巴着说。

彦芫夕抬头，视线落在了亓安澍右后侧的文祎身上，慌忙的“哦”了一声把两块饼给了亓安澍。

在一旁的周羽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握住了身上的佩剑，背过了身去。

2

不一会儿，夕照禅院里就挤满了来观赛的人们。各家学苑也纷纷走到自己所属的区域等待着。

离巳时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所有参赛者都已就位，只有西夏书苑的位置上仍旧空着。书生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主考官走进来，吩咐副官清点各书苑人数。

“考官大人，各家学苑参与名额已核对完毕，只剩还未到场的西夏书苑。”

“啧，他们怎么还没到！”主考官不耐烦的看着书案上越烧越短的香柱。

“这个西夏书苑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让我们各家书苑一起等着他们！好大的排场！“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夕照禅院门口传来夏云峰的声音。“谁说我们目中无人啊！”说着便领着一大帮书生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

考官副官赶紧上前卑躬屈膝的领起路，“夏苑长，您请这边走！”

夏云峰走到自己书苑区域内，一手拿扇，一手把衣服往腰封里塞了塞，露出腰带上镶金的墨玉配饰，“我们西夏学苑的书生为了今日的比赛这几天一直用功秉烛夜读，这才误了时间，望考官大人莫怪！”

主考官敢怒不敢言只得吩咐副官前去准备比赛的香柱，“既然所有书苑都已到场，事不宜迟，我们就进行今日的比赛吧！”说着便坐回藤椅上，“先请各学苑代表上前抽签分组。”

夏轩墨上前抽完签后将签纸递给副官，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望去。不远处的周旼栀，正在亓安澍身边不安分戳着周羽的胳膊使着眼色，周羽顺着周旼栀眼光的方向望过去，一直看向周羽的彦芫夕慌忙的低下了头，周羽的耳根瞬间染红了半边天。

“你说，白舫能不能考过初赛啊。”周旼栀仰起脸看着还睡意惺忪的亓安澍，树荫斑驳透过的光正好打在亓安澍的脸上，透明细小软和的绒毛让他因为没睡好而微微肿胀起来的侧脸愈发显得可爱，惹得周旼栀差点就要凑上去闻闻他脸上的奶香气，好在亓安澍突然转过脸来。

“他这几天真的很努力，我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还能闻到烛火燃尽的余味。”亓安澍半清半醒的嘟囔着，他清甜的唇瓣微张着，嘴里呼出的暖气遇上三月还有些凉意的山顶空气凝结成白雾越飘越远，周旼栀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被盯着亓安澍不自在的把脸转了回去。

赛场内的夏轩墨失神的低下了头。

“好，抽签结果已经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带回到主考官方向，“第一组参赛学苑为：章知学苑、鎏金学苑、孟语学苑…，第二组：西夏书苑，春闻书苑…，第三组：三省书苑、鹤立书苑…”听到自己书苑名的书生皆上前依次站好，“最后，第八组：…青石书苑、鸷羽书苑、冉意书苑；现在请各自选定考题信封，春日大赏——现在开始！”

3

两炷香后，收取完所有书生答题纸的副官上前将信笺交给了考官，又告知所有参赛者在未时前回到考场确认复赛资格。待考官离场后，所有书生退场各自休憩午餐。

禅院外一边的草地上，周旼栀和彦芫夕张罗着铺上布，摆好了各种食物。周羽和亓安澍上前帮忙，白舫则坐在一边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周旼栀用胳膊肘杵了杵在一旁发愣的白舫。

“对啊，怎么闷闷不乐的，比赛没…”周羽接着问，还没说完便被彦芫夕扯住了衣角。

“你们说啊，我要是连复赛都进不了，周老先生会不会把我杀了？”白舫眼神放空的无奈说着。

“我爹他老人家还想安安稳稳度过晚年呢！”周旼栀翻了个白眼。

“不管怎样，也是要挨戒鞭了。”白舫没有信心的顺势倒在了刚铺好的餐布上。

亓安澍拽起白舫的胳膊把他往餐布外拉，“别碍事儿。”

白舫气的一下坐起来：“人家都这么悲惨了，你还欺负我。”说着抬起手假装擦眼泪。

亓安澍无语的斜眼看了一眼白舫，随即又踢了踢踩到餐布的白舫的脚，“文祎，你早上发挥的怎么样？”亓安澍看到背对着大家坐的文祎问了一嘴。

文祎坐在地上屁股兜了个圈转了过来，风轻云淡的笑着：“怎么说也能撑到明天的决赛吧。”

白舫“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文祎又往前挪了挪身子，拿起刚摆好盘的牡丹花饼吃起来。

“你就不能等会儿再吃啊！”话音一落，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一脸嫌弃数落着文祎的彦芫夕，连文祎都惊讶的张着停在牡丹花饼旁边的大嘴定住了身子。

彦芫夕看着大家都望着自己，刷的一下脸就红了，着急忙慌的转过身从食盒里拿出盘子和切好块的猪蹄儿，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摆着盘。

“芫儿，我让大伙儿都过来食饭了哈！”不知所以的彦茗走到了几人中间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突然看见在一旁的文祎，愣了一下，然后慈态温和着对文祎笑了笑，便转身去通知书生们来就餐。

文祎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彦芫夕看着父亲笑了的样子也跟着和蔼起来：“呐，别再拿了哈，别人都不够吃了！”说着便继续收拾起餐盘来。

一群人因为彦家父女宽心温和的笑脸也放下了心中芥蒂，那些无谓的尴尬和过往随着正午上升的气温，一同炸裂在夹杂着禅香的空气里。

饮饱饭足，书生们倚靠在禅院外的树下，享受着山涧水鸣鸟语花香的午后。

围着一棵粗壮的松柏树靠着的几个人，各自藏着心事。一旁酣睡着打起呼噜的白舫让大家相视一笑，开始聊起天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非是把自己弄得这几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周羽首先开口。

“这得怪咱们周二小姐酒醉失言吧！”文祎突然把锅甩了过来。

周旼栀反手一个清脆的巴掌就打在了文祎的背上，疼的文祎嗷嗷直叫， “你少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大家被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话说，周叔叔是不是故意刁难白舫啊？明知道这家伙肯定进不了前三的。”文祎揉着被打的地方认真的问起来。

“我爹也不至于为了刁难他白白放弃一个名额吧！”周旼栀也是想不通。

“也是…”文祎话音渐弱。

“我呀，反倒是觉得白舫有些小才能让周叔叔看见了，所以他才会让白舫来参加比赛的。”彦芫夕手指摆弄着脚边的野花骨朵。

“不过…”周旼栀有些迟疑的看向亓安澍，又接着说：“其实白舫入学那篇关于灵均公的文章真的是见解独到，别看他平常大大咧咧，其实对于先秦之学很有自己的想法呢。我爹当时看完文章虽没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是很满意那篇作文的。”说完周旼栀又看了亓安澍一眼。

“白舫的确挺喜欢秦汉名家的作品，他在小时候就喜欢在玩耍之时滔滔不绝地来一段九歌或是乐府诗，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二姨才希望他能走上仕途试着做一些什么吧。”亓安澍说完宽慰的看着周旼栀，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再生气了。

“没想到啊，这么一个皮猴儿居然还喜欢这些，我以为他从小就不学无术呢！”文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可是听到谁又说我是皮猴儿了啊！！！”仍旧闭着眼的白舫突然咆哮出了几个字。

大家又轰然大笑。文祎索性移到白舫身旁，猛地摇起白舫，“看你还装睡！！”

“他两可真是冤家啊！”周羽把手试探性地放在了彦芫夕的坐着拱起的膝盖上，小声说道。彦芫夕笑着侧过脸微微点头，白玉无瑕纤长的手指轻轻的落在了周羽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