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玉冷 第3章 识人

“啪~”

肥厚的手掌甩在白嫩的肌肤上，发出一声脆响！那巴掌掴在脸上顷刻便留下清晰的五指印。

被打的女子也就十一二的年纪，高挑清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就算挨了一巴掌那姑娘也不哭闹，只是抬头看着赵嬷嬷，眼光中透着倔强。

老嬷嬷也丝毫不示弱，插着腰大声数落道：“不过是个乞丐，老太太是菩萨心肠发善心给你一口吃食，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女孩为自己辩解道：“我说了我没有！”

“还敢狡辩！”赵嬷嬷说完扬起手又要打下去。

“等一下！”

赵嬷嬷回过头看，原来是厨房关嫂子的女儿——关关。

关关走上前，说情道：“嬷嬷您就高抬贵手！”说着她就朝嬷嬷手里塞钱“冬日里冷，嬷嬷打点酒暖暖身子。”

关关是许府的家生子，自然知道这位嬷嬷是个见钱眼看的主，对上这位嬷嬷除了钱别的都不好使。

赵嬷嬷掂量着手里的一吊钱，说话带着几分酸味，“你还真是她的好姐妹！”

挨打的姑娘却不服气，“凭什——”关关手疾眼快捂住她的嘴，将她拦在身后。

关关陪着笑脸，“嬷嬷慢走啊！”

赵嬷嬷回头看她们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瞧见赵嬷嬷走了，关关才松开手。

嘴一松晚晴就急不可耐的开口，“关关，分明就是她欺负我，你凭什么要给她钱。”

“但凡我打的过她我就跟她拼了，我还心疼自己的钱呢！”想起自己的钱进了别人的荷包关关就是一阵心疼，她不禁感慨，“和你交朋友是我做的平生最赔本的生意！”

惜财如命的关关，三番五次的替她解围算是两肋插刀了。

晚晴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关关说：“这怎么能怪你呢？这府上的嬷嬷们都不是好惹的。她叹了口气，“你说二小姐要来带你走就好了！”

说起二小姐，分明那样小的年纪，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安。她保证自己会来看晚晴，可转眼到了冬季也没个影。

全府都在传她病了，晚晴想可能她缠绵病榻无暇自顾。晚晴替这个二小姐找过许多借口，因为她不想把希望变成泡影。

关关问晚晴脸上的伤，“疼不疼！”

怎么不疼？

一巴掌打下来现在晚晴耳边都嗡嗡的。想起自己受过的委屈，眼泪跟碎玉珠子似的一颗颗坠下来。

“你呀！刚刚不是挺硬气的吗？现在知道疼了。让我看看！”关关捏住晚晴的脸转到一边，细致的看了一下伤势。

这一张脸右侧高肿起来，鬓发散开，还挂着晶莹的泪花，让人看了心疼。

关关安慰道：“别哭了！”

好在现在是飞雪天，若是暑日也只有老爷小姐们的屋里放有冰盆。关关抓了一把干净的雪沫，将它裹进布里，制成一个简易冰袋子敷在晚晴的脸上。

她特意嘱咐晚晴要好好敷，这样肿才能消，不然一张漂亮的脸可就全毁了。

——

晚晴看着睡成一个“大”字的关关，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她将压的发麻的手小心的抽回来。

关关与晚晴同住，虽然关关睡象不佳，但这可比晚晴之前住的大通铺好太多了。

婆子们整宿的呓语磨牙让人难以入眠，甚至一个翻身就将脚怼在脸上。还是关关瞧见晚晴眼底浓厚的乌青便主动要和晚晴做一笔买卖。

晚晴花了半月的月钱才从磨人的地方搬到关关这里。

同睡在一张床上，两人哪有不熟的道理，后来关关在没找晚晴要过一分钱，自己却为了维护晚晴赔了不少银子进了赵嬷嬷的腰包。

天色渐明，两人已经洗漱好，穿戴整齐了。

不过时间还早，两人还能说两句话。关关与晚晴正说笑着，正打算推开门出去干活。

突然门被猛地踹开。

猎猎寒风扑面而来，两人愣住，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她是赵嬷嬷！

赵嬷嬷十分嫌弃的踏入这个门。

晚晴也十分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她认准了赵嬷嬷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来做什么?”

赵嬷嬷不屑的切了一声，“若不是老太太指名道姓要找你，我才不愿意来这个破地方呢！”

这活说得关关脸色一白，晚晴却跟火燎了似的，她攥紧拳恨不得扑上去。

好在关关还算沉得住气，她拉住晚晴的手腕，径自走上前微笑着说：“嬷嬷您说老太太要见晚晴，这话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老太太说的话还有假?”赵嬷嬷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还不快走！难道还要老太太等你吗？”

听了这话，关关看向晚晴莞尔一笑。

这不巧了吗？

昨日刚说，今日就找上门，可不就是瞌睡遇到枕头！

关关看了看晚晴的脸，脸上的肿消了七八分不仔细看不出来。

最后她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还有你把你的脾气收一收，别跟大小姐似的，要懂得低头知道吗？”

晚晴微微愣住神，然后垂下眸点了点头。

关关明白这是个天赐的良机，她是真心替晚晴高兴。

关关将手轻轻落在晚晴的肩上，替她鼓劲儿然后让她安心去吧！

看着晚晴远去的背影关关又生出不舍，如果她喊一声晚晴会回头吗？假若她攀上高枝，她还会来看自己吗？

会吗？

会的吧！

晚晴跟在身后赵嬷嬷的身后穿过低矮的屋子一头扎进了深宅大院内！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赵嬷嬷撵针脚似的低骂，晚晴没在意这些只是把目光分向路过的一片梅林。

白雪衬着艳艳红梅，与蔚蓝的天空交相呼应。淡淡的梅香萦绕在鼻尖晚晴心底却生出一丝怅然。如此雅致的景色却自己无暇享受。

这些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她都快忘了曾经富贵乡里的生活。

穿过垂花门很快便到了正房大院——老太太的住处。

在进入屋子前，晚晴深呼一口气，机会只有一次，而她绝对要把握住！

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妇人高坐在厅堂上，鬓发如银，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晚晴知道她便是棠老太太。许府的老祖宗，全府上上下下都听她的。

晚晴走上前，刚想叩地而拜，背后的黑手一推便摔倒下去。

看着赵嬷嬷面容一闪而过的阴险笑容，晚晴恨不得当场将她的丑陋面容拆穿。

简直欺人太甚！心思歹毒！

但现在接骨眼上只能咬牙硬上了。

晚晴拼命替自己找补，毕恭毕敬道：“奴婢晚晴拜见老太君。”

她把头低的心死死的，心想完了，本想留个好印象，谁知这一摔全没了。

三夫人出面，笑道：“哎呀呀！这还没到过年呢！就行怎么大的礼！这要是过年那还得了！”

听三夫人一旁的丫鬟们也忍不住笑起来。

棠老太太面容也缓和许多，她说起来吧！

“你这丫头看着倒是挺标致的。怎么会流落街头做乞丐呢？你家人呢？”

晚晴说，“我本是官宦人家，只不过家道中落，路上遭遇了盗贼，爹娘他们……全都不在了！”

棠老太太听到身世凄惨，不免多了几分动容。

一边的许颜也听的认真，她瞪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打量着晚晴。

不过有些奇怪，许颜却觉得晚晴很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啊！”

一声尖嗓子呼叫扰乱了一切。

原来是厅堂里蹿出个猞猁，它闯进大厅跟水溅进油锅里似的，一下子乱了套！

仗着身姿矫健，在人群里乱窜，丫鬟们连连闪躲，小厮们也不敢轻易向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猞猁张着獠牙直直的奔向许颜，吓得她跌坐在地上，扯起嗓子哇哇大哭！

千钧一发之际，晚晴挡在许颜面前。

谁知那猫似的生物纵身一跃却跑到晚晴的怀里，她抱着毛茸茸的生物，顺着它的毛，摸着尖尖的耳朵。

“咪咪乖！”

四散的丫鬟都惊呆了，就连三夫人也无法保持镇定。

怎么一头猛兽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怀里就变成乖巧的咪咪了？

这可是猞猁，出了名的凶猛！整个府上也就许颜能降的住它，毕竟都是许颜养着的。

这猞猁也是有来历的。这是侯府千金顾若初送予许颜的，不愧是将门虎女送礼都如此别致！

虽然是块烫手山芋，也只能供着，毕竟是侯府顾家的礼。不过那日许颜病了后，这猞猁就没了踪迹，府上的人还以为它丢了，全府找了好一阵子都无果，怎么今日出现了？

还跑到了晚晴的怀里！

经过这一闹腾，老太太也是惊魂未定。

看着晚晴挺身而出的事迹，老太太心底也生出许多好感冲散了方才起生出的不满！她拿定了注意，就决定让晚晴留在许颜身边。

但是老太太看人还是老辣，深谙“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这个理，也知道晚晴还差点火候。

她把晚晴叫到身边说，“你说你叫晚晴，可是父母取的？”

晚晴点点头。

老太太皱着眉说，“晚字不好，拿掉单留一个晴字，以后你就叫晴儿吧！”

晚晴已经把姓抛下了，现在又要改名字，她心底泛起一阵酸楚……父母留给她的东西真的不多了。可是想起关关说的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晚晴最终还是点头妥协了！

她说，“晴儿，多谢老太君！”

“你以后要多和夏荷学规矩，以后就是你伺候颜儿了。”

“是！”

晴儿被夏荷带着去领着新衣裳，一通忙活才来天色早已迟暮。

回到屋里发现那个跟瓷娃娃似的二小姐正抱着“咪咪”，没有一丝害怕。

许颜抱着怀里的猞猁向晴儿解释道：“这不是猫！这是猞猁！”

晴儿才明白怪不得它尾巴这么短，当初捡到它的时候还以为尾巴被人剪了呢。

许颜瞧不上晴儿取的名字，为自己的猞猁正名，“还有它不叫“咪咪”，它是“阿猎”！”

许颜从夏荷那里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原来这猞猁是她自己养的，而“阿猎”跑过来也不是为了袭击自己，而是为了亲近自己。

府上的人都怕它，而也就只有晴儿挡在自己面前。

许颜问，“你为什么不怕它！”

说着许颜举起猞猁往晴儿怀里抱，晴儿也不闪躲一把接了过来。

晴儿摸着猞猁柔顺的皮毛，一点点说起自己与它相遇的事情。

身边如雷鼾声晴儿睡不着，半夜起来散步，却发现它伤痕累累的蜷缩在墙角。

晴儿向前一步，它却眦着獠牙警惕盯着她。虽然遭受这只“猫”的白眼，可晴儿也没放弃而是想方设整了点食物递给它。

同病相怜不止发生在人与人之间，晴儿在这只“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初晴儿流落街头的时候，有人不嫌弃自己，救自己一命。

而她就是怀中猞猁的主人，这怎么就不算缘分呢？

自己荤腥见不着，还要给它弄肉吃。

简直是个祖宗！

晴儿还想法设法弄到药，替它医治伤。不过这“猫”也是懂知恩图报，将屋子里的乱蹿的耗子给一窝端了。

从那以后便与猞猁结下不解之缘。

“这个给你！”许颜拿着一个瓷罐推在晴儿面前。

看着那一大罐东西，晴儿不解。

许颜指了指右边的脸颊。

昨日挨得赵嬷嬷的一巴掌，其实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原来二小姐看出来了，晴儿刚想说什么。

“我去找祖母请安！”

话音刚落飞奔似的走了，眨眼功夫，人就跳过了门槛！

晴儿转过头看着桌面上的一大罐药膏，不觉眼眶湿润。

她打开药罐垮了一指药膏，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将火辣的伤痛全盖住了，那一刻晴儿觉得自己的伤全好了……

今日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关注晴儿好不好，能不能用的时候。也就这有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孩子看是晴儿本身，会看出她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