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孤舟 第4章 化为泡影

巨大的悲伤让许命的大脑发昏，她不自觉的就想要睡去。

当头顶上方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时，许命的意识逐渐恢复，她的神经再一次的紧绷起来，在察觉到那似乎是救援队的时候，她瞬间有了希望。

“哥哥，有人——哥哥！”

许命惊喜的表情在看到许幸惨白的脸色时顷刻间消失，她伸手触碰上许幸的脸颊却感受到一阵滚烫。

“哥哥！哥哥，你别吓我…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救救我们！”

许命拼命的呼喊着许幸，可对方却不见一点意识要恢复的可能，许命大哭着，她的手想要去触碰许幸，可却止不住的颤抖。

上方被挪出一个小小的光源，许命往上看去，正好看到消防员的脸。

“叔叔！救救我们！”

“别害怕，我们马上把你们救出来。”

有了这话，许命这才安心了些，她凑近了许幸：“哥哥，有人来救我们了，哥哥你醒醒…”

睁开沉重的眼睛，许幸用目光临摹着许命的五官，他咳嗽了几声，身体越发的感觉无力，他用尽力气，用气音说道：

“小满…你出生的那天…我真的很开心…我要…当哥哥了…”

一滴泪水夹杂着血液划过了许幸鼻梁上的痣，他说完一段话后就垂下了头。

许命似乎喉中卡了一口血一样说不出话，消防员已经爬到她的身边，他拿着绳索替许命绑上。

“叔叔，我哥哥…你救救我哥哥，我求你了你救救他！救救他！”

消防员对着上方的队友做了个手势，他看了眼明显没有了气息的许幸，也只好对着许命点了点头。

被救上来之后，许命很快就被抬到了一个相对于安全的地方，她的身上没有受到什么很大的伤害，只是精神尚未冷静下来。

她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温水，许命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话也不说。

天逐渐转向夜幕，一次性纸杯内的水早就已经变凉。

吃过了志愿者给的面包，许命望着逐渐蒙蒙亮的天，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她的双腿无力，却依旧坚定的向某个方向走去。

就好像那里有东西在呼唤她一样。

救援的人、志愿者，许命看着周边忙于在废墟之中奔跑的人们，她的眼眶之中不禁含泪。

她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看着地上躺着的神神色色的人，还有已经参与完救援累到极致的消防员们。

她看到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叔叔，她迈着步子走近：“叔叔，我的家人…你有看到他们吗？”

面对许命的突然出现，男人一时之间怔愣在原地，他面露紧张，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那栋房子底下，我们除了你还挖出三个人，他们…都已经离世了。”

许命听着男人将话说完，她面露疑惑，又好似不敢置信，她接连的往后退了几步，双腿再也没有力量支撑摔倒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

见着许命精神不太对的样子，有医疗人员跑到她的身边尝试安抚住她的情绪，但手底下的人突然爆发出力气，许命一把抓住男人的手。

“我要见他们，带我去见他们。”

当掩盖尸体的白布被掀开时，当许命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响，她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头疼的似乎要裂成两半，许命尖叫着跪倒在地，她抱住林芜的遗体，趴在她的身上痛哭着。

“对不起…”

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直至晕倒。

雨天，许命跪在墓碑前，她的目光呆滞，视线落不到实处。

许父许母的父母很早都已经去世，也没有什么亲戚，来参加葬礼的只有他们的同事，他们站在后方，看着跪在雨中的许命都只有无奈的叹息。

“节哀。”

这两个字就像石头一样狠狠的砸进许命的心里，其他人逐渐离去，可她依旧跪着，哪怕是有墓地的工作人员前来阻止，她也没有起身。

整个假期，许命都是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

她麻木般的拿起书包走向学校，她在别的同学上课时走进教室落座，对于他们好奇的眼光都视而不见。

而许命巨大的变化，在一天不到的时间内他们就知道了原因。

“地震发生的时候她竟然在，这都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她家其他人不是都没了吗？她也挺可怜的。”

“可怜？你是不知道，明明就是她自己硬要去渠屿玩，这才害的她爸妈没的，要我说，靠近她的人最后没一个好下场。”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起，众人纷纷望向站起的许命，都默契的不再说话。

许命缓缓走到刚才开口说话的那几个女生面前，对上许命的视线时，围在一块的小群体都下意识的散开。

“你刚刚说什么。”

哭了好几天的嗓音已经嘶哑，再加上之前淋了雨，许命的脑子微微发晕，可她依旧是强撑着病体。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害人精，你爸妈都是因为你才死的——啊！”

许命一把抓住女生的头发将她扑倒在地，她死死地掐着对方的脖子。

“不是我！我没有害他们，我没有！”

急忙赶来的班主任将二人分开，被压倒的女生被别人搀扶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脖子抽噎出声。

班主任将许命叫到了办公室，在许命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情，他对于这个学生是有些同情的，可他心里更多是抱着一种这似乎就是命运的想法。

不论自己说了什么，许命都是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模样，没有办法，班主任给许命申请了两周的休息时间，亲自把她送回了家。

之前那个有着人气的家已经变得空落落，许命站在玄关，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她蹲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空腹太久的胃微微发疼，她从地上爬起走向了厨房，但是当她打开冰箱看到那些菜时却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

尝试性的拿出一个鸡蛋，许命不熟练的开火倒油，打到锅中的鸡蛋带着碎壳，溅起的热油溅到了许命的手上。

当许命关火时，鸡蛋一部分已经变得焦黑。

她用筷子夹起鸡蛋的一角放入口中，全部都是焦味。

眼泪滚落到盘子中，许命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她的眼睛早就已经哭的红肿，眼泪似乎都要流干。

将父母下葬后的第七天，许命惨白着脸再次到了墓园，这一次她在雨中撑了伞。

“妈妈，我想吃你做的饭了，我…我好想你们…”

许命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她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照片内的人朝着她幸福的笑着，可是这笑容却深深地刺痛了许命的眼。

“爸爸妈妈，哥哥，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你们的，他们说我是害人精…”

许命半蹲在地上，她用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雨伞将她的身体遮挡住大半，却依旧被淋湿了一角。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不会死，如果不是我乱发脾气，你们可能还在我的身边，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从墓园走出时，天已经黑了，许命没有选择打车，就是这么一直在路上走着，她的双腿走的酸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往哪里走。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路边的灯光一闪一闪，许命走在这陌生的街头，只觉得自己和这冷清的环境融为一体。

她目光呆滞的往前走着，在路过一个巷口时被一道力猛地往里抓去。

雨伞摔落在地上，许命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她吃痛的闷哼一声，正准备爬起，一具带着浓烈酒气的躯体就压了上来。

当令人作呕的触感落在脖子上时，许命瞬间就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她用指甲挠破了对方的脸颊，正准备大声呼救却被对方狠狠地扇了几个巴掌。

许命的眼前似乎冒着雪花，她本就发晕的大脑更加思考不过来，片刻之间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倒不如借着劲爽爽。”

黏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许命感受到冰冷的雨点砸在自己的胸前，只是相比于下身的刺痛，她的心已经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视线模糊，大脑仿佛宕机停止了思考，许命明明想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可却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丝毫没有力气，只能任由身上的男人摆布。

时间似乎被刻意的放慢，许命的眼角划过无数的泪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站起身系上了裤腰带。

“杀了我吧。”

女生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吓了男人一跳，他低头看着浑身狼狈的女生，对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出。

“杀了我吧。”

男人嗤笑一声，他在许命的身边蹲下，伸手抚上她的脸，男人享受着手掌中滑嫩的肌肤，盯着女生没了神采的双眼。

“你报了警之后我绝对是要坐几年牢的，要是弄死你，老子被判死刑了不就亏大发了？这种赔本生意我可不做。”

许命垂下了双眼，男人看着她一副不想活了样子叹了口气。

“哎，要不是多做几次可能无期，我还真多想陪陪你的，毕竟谁能想到第一次就碰上这么个好货，行了，爷走了，等着在牢里见你。”

对于男人临走前令人犯呕的最后亲昵，许命却只能被迫的承受。

她的身体在雨中逐渐变得冰冷，慢慢的许命感觉自己恢复了力气，她从地上坐起，将裂开的衣物揽了揽，忍着下身的不适爬了起来。

她撑着伞摇摇晃晃的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一座桥边，许命站在桥边望着底下看不清的河水，眼底却无波澜。

黑夜雨幕，街上没有行人。

当许命将一只脚已经踏上去时，一道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小满。”

许命的双眼瞪大，她缓缓转过身，看到的竟是已经离世的许幸。

“小满。”

许命看着他又叫了自己一声。

“哥哥…”

许命的脚不自觉的收了回来，她一点点的走近许幸。

“哥哥，真的是你吗？”许命的声音在颤抖，充满着不敢置信。

许幸笑出声，他歪着头笑着。

“没事了，小满，我们回家吧，爸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许命将手放到许幸的手心，她牵着虚无，一步一步的被带回了家。

与班主任预期当中想的不一样的是，许命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只不过整个人和从前相比，完全失去了风采。

可是许命却开始拼了命的读书，直至高考，她竟然都保持着一个优越的成绩。

没有人知道，在每天回家之后，许命都会开心的迎接她的父母，她会在饭桌上和他们诉说今天学习上的进步。

可是当父母的身影消失不见时，许命脸上的笑容也会消失，她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在落地窗前坐了半小时后，才回到房间休息。

日复一日，当许命去另外一个城市上了大学之后，她开始每天中午都给父母打电话，因为她发现，当地震开始时的那个时间点，十一点五十八分二十秒，她竟然可以在电话里听到父母的声音，哪怕是只有半个小时。

所以自那之后，她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在那个时间点拨通电话。

不论是在大学还是进入职场，她的习惯从来都没有改变。

而她对于其他人的态度依旧是冷漠，大学室友，想要追求她的同学，还是职场内的同事，她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底。

只是那一双多年以来始终没有波澜的双眼，却在看到宋注生的那一刻，泛起了涟漪。

许命想明白那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知道，宋注生一定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人，一个同样在赎罪的人。

呜呜呜呜女主真的好惨，写的时候可心疼了，我太不是东西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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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