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青年颈间有着两道略微闪着白金光芒的流云纹禁制,额头都有一道竖着的如剑锋一般犀利的金纹。
朝歌师家的仙府内有层先主设下的结界,那个闪着金光的云纹禁制,是师家弟子出入结界时才会用到的。
他们头顶带着玉冠,穿着的白衣用金色的灵线包边,立领上的盘扣系着两穗白色流苏,道袍的宫绦垂坠,旁还挂着半吊子追香钱,衣摆上若隐若现着灵鹤的缂丝,仿佛是活的一般,所到之处,尘土避之不及。
这是师家特有的灵线衣,穿上之后,灰尘不近,白色的衣料绝不会有任何污渍,用衣不染尘来形容都有小材大用之感,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看似平平无奇的衣服,能在弟子灵力不足的时候缓缓恢复灵力。
追香钱是师家用来追踪怨气所用的,铜板样子,却是用金子做的钱。
追踪邪祟的时候,师家就会发动他们家祖传技能——“撒金!!!”
江肆看到的这个技能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两个大大的大字:有钱!
这灵线衣的丝线是毕生食用露水的蚕吐的丝,掺着极细金丝揉成了线,再缂着花纹,虽掺着金线,却轻盈无比,光是净布,一匹也值千金,更不必说绣着灵鹤纹的了。承空观之,如雕镂之香,飘飘然在空中,像是真的一般。
“大家听我说,此次君山之祸,并非是这个少年招来的,大家都冷静点!”
其中一个眼含星辰的少年喊到。
“对啊,大家不要着急,不要害怕,大家先冷静些。”
那名身着朴素的少年,看着与师家两位少年并不是同路人,他脸上陪着笑意,也帮着腔。
“冷静!”,同样,另一个的师家弟子也跟着不耐烦地喊着。
江肆恰好和这个弟子对了个眼,那弟子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去继续阻拦。
江肆心里纳闷:他刚刚,是白了我一眼吗?
“若不是他招来的,为什么偏偏他来了之后镇上妖怪频出!他走到哪,人就死到哪儿?!!”
“就是啊,现在我们困在这里出不去,难道只能等死吗?”
“倒不如把他献给那妖怪,那妖怪吃饱喝足了,说不定就走了!”
好容易躲过了一轮石块的进攻,江肆趁机费力地解开了身后捆猪一般般的绳子,揣摩着面前的这几个人。
远远望去,这师家的衣冠,倒是极其雅贵,风格峻整。
但看这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慌张模样,怕也是没见过这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阵势。
自不必认,寻访各地,弟子一辈能穿得起这灵线衣的也只会是朝歌的师家。
只是不知另一名青年是何许人,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倒也从容。
他眉目间没有怒气,心平气和的,真的在跟那帮无理不让的人讲道理,“乡亲们乡亲们,你们不信我,还能不信这两位弟子吗,我们把人交给这二位,若是他干的,那自然是能早早铲除,若不是这位小兄弟干的,兴许还能提供点线索,找出真凶,现在你们杀了他,若是以后再有凶案,岂不是白白害了别人性命?”
江肆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吐槽道:
怎么凑巧还是师家的?呸呸呸,真晦气!
江,师两家从古便是世交,上有结盟,下有联姻,而江肆的姐姐江如应,更是嫁给了师家的二公子──师风年。
虽说如此,但他并不,并不,并不喜欢师家的人。
在他印象里,师家的人永远都是又蠢又轴,戒色戒欲,毫无半分乐趣可言,跟那山上念经的,不染俗尘的,敲着木鱼的,啰啰嗦嗦的和尚没有半分区别,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闷包子,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在他眼里:师家的人=出家的人!
况且那日在泽如楼下,师越最后赐他的那招弦杀的痛感如今还记忆犹新,思索一点便梦回昨日一般,浑身绞痛,不可名状。
他现在决不想再招惹师家的人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敲定了下来,江肆抖落了抖落身子上的灰尘,咬着牙,捡起地上的一块刚落来的石子,铆足了力气朝人群中扔去。
好巧不巧,还偏偏砸到了刚刚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他跨着腰向人群中做了个鬼脸,扭着屁|股,伸着舌头贱笑道:“嘿嘿,来打我呀,打不着,打不着~”
被人打了还不打回去,从来都不是他的性格!
“啊啊啊啊!!!狗娘养的!他跑了!他跑了!快追啊!!”
那老头见状破口大骂,猝然张着嘴大口呼吸,仿佛就要气的一口气仙去了。
江肆心里满意得紧。
别说死后了,就算生前名利加身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日子里,他都没要过脸,如若世上有人与他比贱,他绝对是最贱的那一个。
趁着还没等那群人反应过来,他也不想再与那群人纠缠,随即脚底抹油开溜了。
没有灵力的身体,跑了没多久便累的跟狗似的吐着舌头,扇着风,好似过着酷暑一般的时季。
“哎呀,这身子怎么这般不禁折腾?”
他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捂着肚子扶着旁边一颗看着比他还要沧桑的树,恰好看到不远处正好有一条小溪,连忙连滚带爬跑过去,猛地一口将头埋到了水里,降了热火还喝足了水,半晌才一个踉跄抬起头,拍着肚子,心里不停喊着舒坦。
如获新生的感觉像是炎夏转秋般清爽。
他抬手一抹,发现自己脸上油油的,还摸了自己一手粉白,疑惑地看向自己水中的倒影,顿时被吓了一跳。
水里的自己额头煞白,双唇猩红,脸颊画着两个红彤彤的圆圈,眼尾入鬓,形状夸张,被水冲散的嘴边歪歪扭扭,好像画着几口獠牙。
是胭脂,还是那种廉价得不得了的胭脂,看着四不像,好似是一个不熟练的人随意乱抹,瞎涂上去的,但仔细一看,却也并不随意。
这般形状,像极了君山周围山鬼的模样,他依稀记得《万妖谱》里水怨鬼的脸谱,好像就是如此。
“我说将才入肚的水怎么有股子裹脚布的味,这是把我当做水怨鬼来祭了?”
江肆恶心地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他咂咂嘴,心里抱怨着这群无知的人根本不知道,活人祭献根本除不了邪祟,他们心心念念的《万妖谱》,只不过是修仙世家安慰他们这群幼小可怜的普通人的玩物。
而后他灵敏的鼻子便闻到了一股子馊了的饭菜味儿,他实在忍受不了,泼起水就把这晦气玩意儿洗掉了,然后欣赏着自己英俊的脸庞,刚才被砸的地方还有些发紫微痛,但纵观全局,却无伤大雅。
剑眉星目,唇薄齿白,白色的头发微微曲卷,大方中带着一丝秀气,虽然穿着粗麻布衣,但却没有历世的沧桑与庸俗,反而充满了灵动,这就算丢到修仙世家的小辈中,都算长得不错的了,但若是与刚刚二位师家弟子比起来,还是差点。
这张脸虽然没有几分像自己,可以说浑身上下除了微卷的白毛与澄澈的粉色瞳仁之外,跟自己没有一丁点像,但就是这跟兔子大差不差的模样,却还有些意外的亲切的感觉。
也就这兔子一般的长相,让他爹娘给他取了个女相的名字——“江玉兔”。
虽然因为这个女相的名字和奇异的发色从小受了不少的委屈和另眼,但江肆却从不讨厌这个名字,反而很喜欢。
他摸着自己的脸,又捏又扯,扯了又捏,“难不成我死了之后也神志不清,发疯夺了这人的舍?”
他这样想着,又多瞧了几眼这张清秀的脸,感叹道:“本公子生前就算千人喊打,万人喊杀,这选人的品味,还是一贯地不错呢~”
但他随即想到什么,连忙对着空气双手合十,鞠躬行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按理说这被夺了舍的人,也是魂不归舍了,你看你这这么惨,活得好好的还被人祭献了,这就当我是帮你解脱了,也不用受这活罪,勉勉强强算是我做了件善事,晚上也别来找我,千、万、别、来、找、我......”
即使他再怎样气壮胆粗,但这做了亏心事,他不能不怕鬼敲门啊!即便这亏心事,不是他的意愿。
他四处祭拜着,直至安慰自己到心安理得了,便爬到了那颗还算阴凉的树上,翘着二郎腿,缓缓闭起了眼。
──朝歌快报──
某记者:听说朝歌师家是洒金大户,请问你们小说拍摄时撒的“追香钱”是制作的铜制道具还是真的黄金呢?
师吾乂:送你一个。(撒金ing)
递出。
某记者:(咬……)!!!真的!!!!
──pass──
某记者:师承允老师在文中饰演的是一个有点口吃的角色,大家都觉得非常的传神,老师能给我们传授一下演戏的技巧吗?
师承允:可,可,可以……就,就,就是……真,诚,诚……
某记者:看来师老师还没有出戏,真的是非常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