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 第12章 第 12 章

周四体育课，苏唯照例跟王驰一起去打球，只是没打两轮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月考将近，这次体育课回教室学习的人明显变多了。想着辅导书上他圈出来的错题，手中的球直接被他传出了场外。

“抱歉。”苏唯主动跑到场外去捡球，拿到球后他没有回球场，而是把球扔给了王驰，“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先回教室了。”

“唯哥你这就走啦？”王驰抱着球对着苏唯的背影喊道。

苏唯摆了摆手向教学楼走去。

教室里面坐了十几人，大部分自欺欺人地拿着书在聊天，只有两三个真正在学习，他一眼就看到了戴着耳机，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的夏林。

他回到座位，翻出辅导书，站到夏林桌前。

一片阴影投下，夏林抬起头，眼前的少年带着一身热气，额前的发丝湿了几缕，鼻尖额头上凝结着水珠，就连眼睛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见他抬头，少年便把书放到他桌上。

“帮我讲几道题，行么？”

夏林摘下耳机，垂眸看着桌上的书，以及少年带着潮意的手：“什么题？”

苏唯看了一眼夏林手中的耳机，心想这耳机八成是没声音了，不然为什么他每次说话，对方都能准确回答。

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翻开书，指着被他圈出来的题说道：“这些。”

夏林没有立刻讲解，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苏唯：“你先擦擦吧。”

苏唯接过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随身携带手帕。夏林的手帕叠得十分工整，边角处用青色绣线绣着一个“林”字，绣线之间有许多缝隙，字也有一点歪，不过他却从中看到了一片心意，这个字让他想起上次见到的夏奶奶。

夏林一直看着他，他后知后觉地道了一声谢，进教室前他用水冲了脸，因为没带纸巾他就随便甩了两下，现在有了手帕刚好可以擦一下。

他把手帕展开贴到脸上，一股淡淡的香气进入鼻腔，那味道极淡，不像是洗衣液的残留，反而更像夏林身上独有的气息。

有了这种想法，他下意识把手帕从脸上揭下，他又看了一眼夏林，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帕揣进了自己的衣兜，打算洗干净之后再还给对方。

夏林握着笔，视线在苏唯的衣兜上定格了两秒，才开始讲解起来。

...

第二天一早，夏林收到一条带着浓香的手帕。

把手帕递出去的时候，苏唯也很懊恼，昨天晚上他像洗毛巾一样把手帕洗了，洗完之后还拧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手帕上全是褶皱的痕迹。后来他又翻出衣物柔顺剂，把手帕泡了起来，等他再把手帕捞出来的时候，就是这味道了。

课间齐亚欢过来聊天，在苏唯和夏林旁边转了两圈：“你们是不是有人喷香水了，怎么这么香？”

听到这话，苏唯有些讪讪地看了夏林一眼，心想自己造出来的锅，自己背，一咬牙便开口说道：“我喷了。”

齐亚欢又吸着鼻子嗅了嗅：“不对呀，我闻着像是夏同学身上的味道。”

“我也闻闻。”哪儿都少不了爱凑热闹的王驰，说完他便把头伸过来，使劲吸气，“是有一股香味。”

“唯哥，你真喷香水啦？我没闻到你身上有味啊。这味道像是前边飘来的。”

“你们是不是闻错了，这味道像是衣物柔顺剂。”王驰前桌的女生突然说了一句，看向苏唯时有点羞涩，“我洗衣服的时候用过，就是这个味道。”

“原来是这样。”王驰收回脖子，开始跟前桌的女生讨论。

苏唯冲那女生感激一笑，总算送走一个。

“那苏同学你为什么说自己喷香水？”齐亚欢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一开口，王驰和他前桌的女生又看了过来。

操。

苏唯心中暗骂，他不是没想到吗，早知道说柔顺剂就能把人打发了，他就直说自己用柔顺剂洗衣服了。

“我开玩笑的。”苏唯有些僵硬地回了一句。

说完他便看到夏林侧过身体，偏头瞥了他一眼，对方眉尾微微向上，斜过来的眼角带有一丝愉悦的光。

上课铃一响，齐亚欢和王驰散了场，苏唯则开始不依不饶，他伸手在夏林的椅背上敲了敲。夏林靠过来微微偏头，细碎的发间露出轮廓分明的耳骨。

他凑过去，用气音说道：“好笑么？”

夏林回了一个轻轻的鼻音，让他分辨不出语气，所幸他也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又发泄似的在夏林椅背上敲了敲，这才作罢。

那之后，他和夏林的相处就自然了许多。他会攒一些有疑问的题目，或是在大课间、体育课，或是在晚上的空闲，拿出来一起询问，每次夏林都会耐心地给他讲解。

专心学习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苏唯的生物还没补完，月考就到了。

月考前的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学生们要布置考场。

考场布置起来也简单，只需要把多余的桌椅挪到走廊，剩下的座位调成单人单桌，然后再贴上考号就可以了。

苏唯跟小胖子一起挪着桌椅，就听后面王驰跟杨鹏飞感慨：“我要珍惜这次考试，这次之后我估计要被发配边疆了。”

一中考号是按成绩排的，调成单桌后，教学楼装不下那么多人，排名靠后的二百名同学要去实验楼考试，一中同学都管这叫发配边疆。因为实验楼是一栋墙皮掉渣的老楼，而且建在学校角落，楼里面十分阴冷，妥妥的一个不毛之地。

“高一期末你不是第249名吗？再差也不会落到后200名吧。”杨鹏飞说道。

“你不懂，高一的时候有文科，在理科班我估计就是后200名的料。”王驰叹了一声，“以后我估计就是实验楼的常客了。”

“实验楼在哪边？”苏唯突然问了一句，考号已经发了下来，海主任说了412号以后的同学要去实验楼考试，而他刚好就是那个412号。

“唯哥，还是你好，以后咱们两个可以作伴。”王驰像是找到了同类，一下子就窜到了苏唯面前，“张大胖，你跟鹏飞一块儿贴考号去吧，我跟唯哥搬桌子。”

小胖子名叫张东云，因为体型的关系大家都叫他张大胖。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十分好说话，王驰一说他就答应了下来。

“实验楼在西南角，去那边得绕很大一圈。”王驰一边搬桌子，一边跟苏唯抱怨，“得先绕过雕塑绿化带那一片，然后穿过校医室后边的小路，还要再往前走一截。”

“去那边走蜘蛛腿穿过绿化带不就行了。”苏唯瞟了王驰一眼，他上次去校医室就是从那里穿过去的。

“蜘蛛腿？”王驰停下搬桌子的动作，显然在思考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连接雕塑的那四条游廊，不是给人走的吗？”

绿化带上以雕塑为中心，四条游廊分别通向四个方向，除了造型怪异像蜘蛛以外，超近路还是很方便的。

“啊，我就说那个雕塑奇形怪状的，原来是像蜘蛛！”王驰突然感慨了一句，发现苏唯无语地看着他，他才想起刚刚的话题，接着说道，“唯哥你以后还是别走蜘蛛腿了。”

苏唯挑眉等着王驰的下文。

“一到夏天那几条游廊上就爬满植物，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许多谈恋爱的都喜欢往那里钻，你说张主任会放任他们不管吗？”说到张主任，王驰就一脸菜色，“唯哥你可以想象一下，你正和女朋友在里面拉着小手，一抬头看见张主任那张阴森恐怖的脸，会是什么感觉？”

苏唯白了王驰一眼：“你一人路过，张主任还会管你不成？”

“一个人也很恐怖，你没听说过张主任三大杀招吗？挖坑、家访和鬼步。张主任不知怎么练的，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尤其是晚上，不管几个人，在里面撞见张主任都够吓人的，据我所知，每年都会有几名的新生被吓出心理阴影。”

苏唯把最后一张桌子放好，有些狐疑地看着王驰：“你高一的时候不会被吓过吧？”

“操，我才不怕张主任呢！”王驰拍桌子强调。

苏唯伸手指向后门：“张主任过来了。”

王驰僵了一下，转头看向后门，后门那里空空的，连个影儿都没有。

知道被骗了，王驰想要找苏唯算账，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唯已经从前门跑了，他不甘心地追了出去，左看右看也没在走廊里看到人影。

“林哥，你看到唯哥没？”跑到露天走廊上，王驰恰巧看到夏林。

放学的时候海主任把夏林叫走了，这时候刚回来。听到王驰问话，夏林偏头向下看，一个人影从一楼冲了出去。

看到那人，王驰扒着走廊栏杆对下面喊道：“唯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拿张主任吓我！”

听到喊话，苏唯停在原地，抬头对着上面说道：“你要是不怕，怎么会被吓到？”

“操。”王驰比了一个中指。

苏唯也不客气，伸手回了一个中指，他得意地抬头，才发现自己的中指点在了夏林身上，看到夏林的冷脸他也不慌，直接把其余的四个手指伸直，变成手掌对着夏林挥了挥。

“我先走啦！”

少年就如一阵风，张扬地来，又肆意地离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

...

月考一共考了一天半，苏唯心态十分平稳，他自认为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命了。

最后一场考完，所有人回到教室，苏唯的考场比较远，他回去的时候教室里的桌椅已经恢复原样，海主任也站在了讲台上。

“人都到齐了，接下来咱们开一个小班会。”海主任看着下面兴致不高的学生说道，“考完了，知道自己哪里不足了吧？”

“明天后天放假，假期过后咱们就正式开学了，你们也该把懒散劲儿收一收，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

“俗话说的好，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你们现在年华正好，如果不珍惜当下的时间，将来后悔，可买不回现在的光阴。”

苏唯拿着笔，本来想记一下班会要点，猝不及防地被海主任灌了一碗鸡汤。放下笔，他抬眼看去，才发现好多同学都在悄悄收拾书包。

唯一例外的就是前桌的夏林，对方正埋头写着卷子，看那进度都快完成一页了，正合了海主任所说的：珍惜每一寸光阴。

他忍不住伸手，在对方椅背上敲了敲，夏林身体靠过来手上还在写，他“啧”了一声贴在对方耳边，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你在海主任课上写英语卷子，又在开班会的时候写化学卷子，如果被海主任知道，他是会夸奖你，还是批评你？”

“后面的同学，认真听我说。我作为你们的班主任，除了教你们学习，也要教你们一些做人的道理，这样才能让你们少走一些弯路。你们现在别不以为意，将来吃亏了，就知道老师说的是对的了。”海主任这段话是看着苏唯说的。

苏唯替自己叫屈，前面那位……前面那位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笔，正专注地看着讲台方向，听讲的模样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海主任的视线一转开，夏林的肩膀就轻颤了一下，看样子是在笑。苏唯忍无可忍伸出了自己的罪恶之脚，在对方的椅子上踢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