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 第10章 第 10 章

苏唯缓缓地转过头，身后夏林一手扶着台阶旁的栏杆，一手拉着他。

楼道口上方虽然有遮挡，但是侧面却在不停潲雨，两人身上一点点被打湿，被风一吹，不禁起了一股凉意，仅剩的热源仿佛只有那两只互相牵着的手。

苏唯像是被烫了般抽回自己的手，两人无声僵持了片刻，他才重新找回思绪，避开夏林的视线，他转头看向雨中的伞：“谢了，我帮你把伞拿回来。”

说着他便要冲入雨中，身后的手再次被拉住，只是这次对方很快就松开了。

“不用。”

声音从后面传来，苏唯听清的瞬间，一个人影就先他一步冲进雨中，捡起了那把伞。

夏林撑着伞，重新走回台阶，他看着苏唯问：“你没带伞？”

苏唯下意识点了一下头。

夏林的眉不明显地皱起，雨水从他的发尾滴落，又顺着脸颊滑到颈项，最后汇聚到已经湿透的衣衫，他突然伸手把伞递给苏唯：“你用吧，我这样用不用都没有区别。”

苏唯很诧异，是他抗拒得太明显，对方察觉了什么吗？不然对方为什么会直接把伞让给他，而不是提出共伞？

他以前确实遇到过一个不怀好意的变态，但这不代表所有主动对他示好的人都抱有龌龊心思。夏林是他的前桌同学，以后也许会发展成朋友，明明是很单纯的事情，他为什么总有过激反应？

也许因为第一次相遇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冷，所以对方后面表现出的友好，在他看来就有点不协调。

仔细想一下，两人那时没有任何关系，对方表现得冷漠好像也没有错，现在大家都是一个班的，漠视不管才是不正常的吧？

苏唯没有接伞，而是走到伞下，说：“一起吧。”

他住的地方就在夏林家的南边，两人也算顺路。

夏林拿着伞，苏唯站在他的旁边，两人虽然共用一伞，中间却空着比拳头还大的距离。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一路沉默也有点尴尬，苏唯突然想起了物理卷子上最后一道题，张主任大概被他们两个气到了，那张卷子没有讲完，只差了那一题，那道题他已经看过，现在还没有思路，刚好拿来请教学霸。

听了苏唯的问题，夏林微垂的眼睑轻轻抬起，余光飘向他。

“要是不记得过程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苏唯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他平常做题，遇到会做的都是写完就扔一边儿，最后答案都不一定记得，更别说过程了。

“我整理一下。”夏林沉思了一会儿，理出思路后便开始给苏唯讲解。

雨乒乒乓乓敲打着伞面，像是在演奏一场曹杂的摇滚曲，夏林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苏唯有些听不清便凑近了一点，根据夏林的解说，他偶尔也会问上一两句，不知不觉间两人越靠越近，肩膀也挨到了一起。

察觉到这一点，苏唯下意识拉开了一点距离，气氛又沉默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刻意，便找了个话题：“你很喜欢物理？”

夏林的讲解简单清晰又有深度，不但把这道题讲明白了，还讲了关联的拓展知识点，水平不输张主任。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因为他想起了对方写的数学竞赛题，恐怕对于学霸来说就没有不喜欢的学科。

夏林却突然顿住脚步，反问道：“你呢？”

“嗯？”苏唯也跟着停下，转向夏林。

“喜欢物理？”

雨天的傍晚十分暗沉，对方的眼中不知映着谁家灯火，有一方明亮的光。

苏唯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说：“一般吧。”

夏林也转过身，原本映照在眼中的灯火逐渐消失，他突然伸出手把伞递给苏唯。

苏唯眨了眨眼，没有接，他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操作，没有共同爱好难道就不能共用一把伞了？

夏林：“我到了。”

苏唯看了一眼周围，才发现这里正是他当初来修车的地方。

他伸手接过伞，指尖触到对方手背时感觉到一股凉意，又看了一眼对方湿透的衣衫，他心中突然升起愧疚：“今天——”

“我先走了。”话音未落夏林已经迈出了伞的范围，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苏唯举着伞，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金属的伞骨泛着凉意，他握的地方却有一丝温暖，那是夏林手心留下的余温。

...

今天提前放学，苏唯到家的时候张阿姨的饭菜还没有准备好。他把伞放在玄关，脱了半湿的衣服便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窗边，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上的云也散了大半，洗刷一新的城市角落却遗留了一弯彩虹。

苏唯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他伸手打开窗，看着天边的彩虹，彩虹不大，还没有四分之一个圆，颜色也很淡看样子就快消失了。

那一瞬间他也没多想，掏出手机就拍了一张照片。

看着手机里的彩虹，他点开微信，换成了头像。自从来了这里，他就一直不顺，希望这个彩虹能够帮他转运。

第二天海主任刚来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下周月考。

“这是咱们高二年级第一次月考，你们一定要重视起来。”海主任重点强调了一下，课堂结束的时候还留了双倍作业。

苏唯揉着脸，心想头像是白换了，彩虹还不如张主任的卷子镇邪。来这里之前他故意把成绩弄得很烂，现在要月考了，他得恢复正常水平，关键是为了不露破绽，他是真的浪了很长时间，这次月考怎么也得多进步一些，最起码不能让苏伯展有理由把他弄回去。

想了想他转头看向王驰：“哪里有卖辅导书的？”

他来的时候一中已经补了一个多星期的课，再加上他原本落下的进度，要补的内容不多，但也不少。这段时间他着重补了数学和物理，语文和英语多是背诵任务，背诵太枯燥，他向来不耐烦，所以决定放到最后，剩下的化学和生物差得也有点多，所以他打算买点课外书重点攻略一下。

“学校外面就有书店。”受书店两字刺激，王驰突然开启了话唠属性，跟苏唯八卦起来。

“你不知道，那家书店本来不是书店。”

苏唯看了一眼兴致高昂的王驰，配合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是一家网吧。”说到兴起处，王驰边说边比划，“那家网吧在的时候，学校里不知多少学生翻墙出去上网，张主任每天在墙边巡逻都没能制止。后来张主任转移阵地，直接镇守在网吧门口，这一守就是一个月，硬生生的把人家守关门了。”

“后来那家网吧就变成了书店。”

一口气说完，王驰发现苏唯居然一脸平静，而他脸上的表情则跟当初听说网吧关门一样惊奇：“唯哥你怎么没反应啊？”

苏唯又配合着“噢”了一声。

满含激情地表演完，却没有收到想象中的热情回复，王驰有些抓耳挠腮，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手说道：“唯哥你是不是担心月考的事情？要我说月考都不叫事儿，你看我成绩垫底，现在不一样活蹦乱跳。”

苏唯看着王驰，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只是在思考买什么辅导书合适。

王驰自以为找到了重点，抓着头发嘿嘿傻笑。

苏唯没有王驰的脑回路，也不打算做垫底的那一个，放学他就去了书店。

想到有关一中月考的传说，他最终挑了两本难题集锦，打算回去好好参考一下。

晚饭后张阿姨一离开，他便回了房。翻开化学辅导书，看了一页他便陷入了思维的泥沼，这书上有题有答案就是没有解题步骤。

他捞起手机点开微信，然后开始盯着夏林的头像发呆。

早上的时候他就把雨伞还给了对方，并且认真道了谢。夏林的态度依然冷冷淡淡的，收了伞也没有多说两句，让他摸不准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坏。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点了进去，在聊天框打了“在吗”两字，打完很快又删掉，想了想他返回桌面，点开相机对着书上的题目拍了一张照片。

重新点开夏林的聊天框，这次他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直接把照片发了过去，顺便附带了一句话。

苏：下面第五题，有解题过程吗？

没有让他等太久，夏林很快就回复了。

夏：稍等

等待的时候苏唯一边晃着椅子，一边敲击桌面，他敲的是一首老歌的旋律，在家的时候苏伯展经常放歌。而他受苏伯展影响，手机里存的大多都是老歌，很多歌的年龄比他的都要大。

他自娱自乐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聊天窗口上面“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停下后却没有消息过来。

椅子腿重重落在地上，苏唯盯着手机陷入沉思，难道这题学霸也不会做？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题的问题。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发现一张照片传了过来。照片拍的是一张稿纸，稿纸上是夏林清晰有力的字迹。

化学方程式再配上文字解说，苏唯对着题目看了一遍，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重新拿起手机，他这才发现照片下面还有一条消息。

夏：懂了吗

苏唯算是发现了，夏林的聊天内容跟他平常说话是一样的，一个标点都不带，看起来真是一点语气都没有。

他很想知道对方写语文作文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默默吐槽完，他戳了两个字外加一个标点回了过去。

苏：懂了。

夏：你看的什么书

苏唯合上书，对着封面一拍发了过去。

夏：这本书不适合现阶段看

夏：上面大多是压轴题型

苏：有什么好辅导书推荐吗？

夏：明天中午有时间吗

苏：？有

夏：？

苏：帮你补的问号。

那边沉默了一瞬，发来了一张核桃图片。

苏：？

夏：帮你补脑

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