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裴信的心脏好像活过来了,并且跳得比之前更快更强烈,他看向洛念,好像有些难以相信。
洛念看他呆呆的模样,觉得很有趣,好像这两世来,这副模样很少见,是第一次见吗?仔细想想,是的。
她微微弯了眉眼,就着这个姿势,学着裴信之前的动作,把他的脸往中间轻轻挤了挤,慢慢说道:“我说——好!”
还是没反应。洛念又继续道:“我说我不退婚!”
依旧没反应。洛念发现自己最近耐心越来越不好了,“你听见——”
抱怨的话未说完,就被人揽了满怀。
裴信头发全部束在脑后,像往常一样扎着简单的高马尾。此时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轻轻扫着洛念的脖子,有些痒。
洛念想推开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大人有大量,忍忍吧,毕竟现在心情好,特别好。
她感觉身前人好像轻轻地抖了抖,耳边还有几声喉咙里发出的闷声。洛念拍拍他的背,“裴信,你在笑。”
“……嗯。”
回应有些哑,还带着笑意。
洛念就这么任他抱着,脑子里想着上次这么抱着是什么时候呢?
啊,想起来了。是上一世的他出征的时候。
唔,好像不对。这一世的春日宴宫道上也抱了,但她当时喝醉了没意识,这算吗?
正在纠结,裴信一下将她思绪拉回,“殿下,你在分神。”
有些委屈。
洛念立刻又拍了他两下急忙安抚,“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他背后长眼睛了吗?
洛念立刻开始找话题转移小将军的注意力,“啊,对了。你刚刚说知道我心里有别的想法,什么想法?”
话刚问完,裴信诡异地沉默了,然后说:“没什么。”语气乍一听很正常。
但洛念作为和裴小将军定了两次亲的人,那能听不出语气里藏着的那点声音吗?
洛念又忽然想起之前裴信执意退婚的时候,从他的状态来说,很明显对她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为何执意退亲?
洛念一把将人推开一点,用审问犯人的目光盯着他,质问道:“说,是不是查到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裴信不语,只想扭头避开她的目光,又被洛念强行掰回来。
对视好半晌,裴信终于败下阵来。低声嘟囔道:“……嗯,查到了一个人。”
“谁?”
裴信皱眉垂眸,似乎很不想说出这个名字,但在洛念不断追问下,还是开了口。
“李远。”
洛念疑惑,“哪个李远?”
裴信又不说话了,洛念思考了一下,小心问道:“营里那个?今天和我对身份那个?”
裴信别扭得点点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然后低声道:“两年前,你和苏先生离开云州后,救了一个人。你们一起相处了三个月。”
然后又补充,“就是他。”
洛念恍然忆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吧,一时间记不起来也正常。
洛念解释道:“当初是我师兄救的人,就在云州城外不远,伤的挺重。我又不通医术,肯定是师父和师兄照顾他了呀,偶尔他们都没空我才会顶上去帮忙换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不然怎会认不出。只记得他当时好像是叫阿远吧,师父和师兄这么叫的,我也没问他。”
“哦。”裴信心情好像好些了。
洛念想到什么,揶揄道:“哦,所以你以为我喜欢他?为什么?”
裴信又沉默了,洛念很不喜欢他有些别扭的性子,你不问就不说,问了也要纠结半天才告诉你。上一世也是相处好久他才改掉这个坏毛病。
在洛念的不耐出来之前,裴信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那种小声嘟囔,洛念和他距离这么近都很小声,但她听清了。
“因为你叫他阿远。”
洛念忽然想逗逗他,于是故意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哎呀,裴小将军因为这事不开心了呢,该怎么解决呢?”
忽视裴信有些无语的神色,洛念继续用哄小朋友的语气,想到什么好方法似的拍了下手,“呀,对啦!那以后就叫你阿信好不好啊,裴信小朋友?”
洛念本意是想捉弄他一下,因为这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就联想这么多,还自己生了好久闷气也不来问她。
裴信小朋友的表情很复杂,洛念看得很开心,正打算给他递个梯子,就见小朋友表情更复杂,耳根也红了,别别扭扭应道:“好。”
“啊?”常乐公主聪明的脑袋瓜总是在遇到裴小将军时变得迟钝。
裴信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把脑袋撇过去,“我说,以后就叫阿信。”
洛念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他。裴信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冒进了。
“你要是不愿意就——”
“阿信。”洛念轻轻唤道。
裴信怔愣一瞬,松开身侧的手转而搭在脖子上,故作镇定道:“嗯。”
洛念听着这声回应,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泛起酸意。
她有多久,没听见这声回应一下呢?
她又唤了一声,“阿信?”
“嗯。”
“阿信。”
“……嗯。”
洛念笑弯了眉眼,微勾的眼尾沾上些粉红,“礼尚往来,你以后也别唤我殿下了。”
裴信也弯起了唇角,不自觉抬手轻轻碰了下她泛红的眼尾,很漂亮,“那……念念?”
“……嗯。”再次听见这个声音这么唤她,还是会愣一下。
眼尾更红了一些呢,也更开心了,裴信想。
“念念。”
“嗯。”
回应声声散入时间,带去了跨越生死的思念。
*
入夜,渠墨山落入黑暗,林中四处都是蛰伏的野兽,等待着夜间活动的猎物。
洛念戴上黑色披风的帷帽,提着未点亮的灯,躲开巡逻的士兵,进了营后的山林中。
行至再也听不见营中的声响,洛念才停下来。
这里树木高大,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筛掉了月光。周遭安静,蛰伏野兽的呼吸声似远似近。
洛念翻出火折,将手中的提灯点亮。
越往深处走,野兽也越多,洛念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灯。
她忽然停住,“是你。”
身前站了一个人,是周云轩。
“您好像并不意外,是已经猜到了吗?”
洛念神色未变,甚至挂上了客套的笑意,“我不信之前濛滋选择考核时突袭是巧合,他们很有规划,就好像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时间、地点和参与的人。连我都能知道,将军们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她的表情渐渐淡下来,“而且,你不是知道吗,我听见过你的声音。”
话落,洛念便立刻往后退去,躲过周云轩的攻击。
“您的反应真快,不愧是能打赢裴将军的人。”周云轩扭了扭握着弯刀的手腕,立刻又攻上来。
洛念从提灯的手柄处抽出一把细长的破甲椎,回击过去,“故意暴露身份把我引来,就不担心我告诉裴信,带一大堆人来吗?”
周云轩和她打得有来有回,比在营中时好不少,看来在营里时隐藏了部分实力,“我也说了,如果您不是一个人来,我是不会告诉您另一个人是谁。您当初不顾性命也要追上我,这对您很重要。”
“……你最好是。”
几个时辰前,裴信与她商量好对策离开后,没多久便在窗边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告诉洛念,军营里有卧底,两个。他要洛念在子时独自到渠墨山中,沿山道西行。若告诉了其他人,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所以,洛念来赴约了。
两人交手几个来回,周云轩不断用言语试探,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您比我想的胆子大,居然真的敢独自赴约,这很明显是个陷阱。您好像并不擅长这样武器。”
洛念边打边往后退,渐渐有些落下风的样子,“你也说了,那个人是谁对我很重要。那次突袭后,裴信往边境山崖那边增派了士兵,所以你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来抓我,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敌人目前只有你。而且,我居然敢来,就一定有退路。”
洛念退至一棵树前,忽而侧身踩上树干,借力迅速翻身至半空中躲开了周云轩的一刀,然后落至他身后。
周云轩反应很快,迅速向旁撤去,躲开洛念的攻击。
树干上立刻留下狰狞的砍伤与刺伤。
局势扭转,洛念瞬间占了上风,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营造的假象。
“时间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对我可就不利了。”周云轩忽然道。
洛念本能想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云轩的袖中忽然挥出一把白色粉末,洛念立刻四肢发软无力倒在地上。
周云轩收起弯刀,“裴将军发现您失踪是迟早的事,我得尽快完成那位布置的任务了。”
说着便上前夺走了洛念手中的破甲刺,将她抗在肩上,“在那之前,公主您就好好睡一觉吧。”
洛念强撑着眼皮,提起力气问道:“那位,是谁?”
周云轩一边往西处走,一边故作思考,“那位啊,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您既然来赴约了,那我也要履行承诺,那位就是濛滋的将领,远鞑图将军啊。”
洛念声音越来越弱,“我说,裴家军里,那位是谁?”
周云轩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一般,语气着急,“这事您还是自己去问他吧。这药效发挥挺快的啊,怎么您还醒着?”
身后已经没了声响,估计已经昏过去了。他的任务只是把人送到西边接应的士兵那里,完成以后就自由了。
可往前又走了几步以后,背后却再次传来幽幽声响。
“因为……”
周云轩骇然睁大了眼,以自身最快的速度将肩上的人丢出去。
但已经晚了。
他感受着背上传来的刺痛,强撑着想要站起,却还是倒了下去。
眼前画面倾斜,他问:“为……什么?”
洛念抚着刚刚被他抗在肩上弄皱的衣摆,冷声道:“因为我事先吃了解毒药啊。”
在他彻底闭上眼失去意识前,他听见她说,“对了,我这药可是我师兄新研制的,刚拿到手就给你用了。不过放心,见效绝对比你的那个什么药快,你也找不到解药。”
洛念看着周云轩在她跟前迅速失去意识,才往他身边走,将他身上搜了一遍,什么传递消息的纸条也没有,只有一块藏起来的玉石吊坠,上面刻着一只瞎眼猛兽。
洛念将吊坠收好,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思考着怎么处理。
忙活了半天,到头来什么也没问出。这里离边境已经很近了,她得尽快回去,已经脱离计划了。
身后传开一阵破空声,洛念立刻躲避。却见是一支箭矢一瞬不瞬,射入了倒在地上的周云轩的心口。
洛念讶然回首。
此处树木枝叶并不繁茂,恰好围成一个天井一般,月光正好撒下,洛念看见了从树后阴影处走出来的人。
“李远。”
李远收回了弓箭,却并不像平时在营中一样亲切,周身冒着冷冽的气息,还带着血气的感觉,那是只有杀过很多人的身上才会有的感觉。
洛念冷声道:“我现在应该叫你李远,还是远鞑图呢?”
李远,不,远鞑图勾唇露出一个笑容,“我更希望你叫我阿远。”
他自认为语气温和,但在洛念听来只觉得恶心,连那张笑脸看着都是如此虚伪。
她冷笑一声,自嘲般开口,“我早该想到的。远鞑图,阿远,李远,刚好在云州城战争结束,刚好远鞑图被俘逃跑,刚好在云州城外,刚好重伤昏迷,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远鞑图似是想起什么事,神情温和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被你救下来——”
“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那个没什么心眼只知道做人要善良的师兄。”洛念打断他的话。
远鞑图忽略她话中带刺,自顾自回忆着曾经的“美好”,“我还记得你最开始会来帮我上药,叫着我阿远,给我送饭,告诉我很快就不会疼了。你还总是在院子里练剑,我靠着窗沿,一眼就能看见你。”
洛念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胃里泛着不适,“你脑子有毛病?帮你换药送饭是因为师父师兄在忙,安慰你是顺嘴的事,看我练剑……”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怒意,“你是登徒子偷窥狂?还是说从那时起,你就开始观察我的行为,想用我和陛下的关系,找机会威胁大夏。”
远鞑图似乎被她的话伤到,抬手抚上心口,故作伤心的样子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只是在关心你,我心悦于你,想求娶你啊,念念。”
洛念被他那声念念恶心到,朝他吼道:“闭嘴!谁允许你这么叫我。”
她很少这样生气,对面简直是个脑子有病的,任她怎么骂也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洛念放弃和他争辩,提步攻了上去。
远鞑图一边躲开她的攻击,攥住她挥过来的手腕,一边还要继续伤心,“念念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真是太难过了。”
洛念忍不了了,抬腿横踢过去,“难过你大爷!”
远鞑图收手退开,一边躲避一边调侃,“念念,说脏话可就不可爱了。”
他就像在纵容一个孩子一样,逗弄着她。洛念的攻击他都能避开,但又会给她一种差一点就能成功的错觉。
洛念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不能再被他带动情绪和攻击了。
身侧再次传来破空声,远鞑图立刻攥住她往后撤,同时将她锁在身前。
洛念很憋屈,赤手空拳,她竟然打不过远鞑图。
“放开她。”裴信将剑尖指向远鞑图,皱着眉很生气。
远鞑图却依旧笑着,“裴将军还真是沉得住气,刚刚在那里听了看了这么久才出来吗?”
裴信来了很久了吗?她居然没注意。
洛念对上裴信的目光,不自觉有些心虚。
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远鞑图好像终于有些不悦了,“看来裴将军和我的未婚妻关系很好啊。”
洛念和裴信同时反问,“谁是你未婚妻?”
一个愤怒,一个冷冽。
远鞑图的心情好像更差了,但他还是故作温柔向洛念解释道:“我们两年前就认识了,还共处了三个月,我们两情相悦,我还主动向你们的陛下提了亲。”
裴信周身气压更低了,但他怕伤到洛念,迟迟无法动手。
洛念也更生气,她想到了之前那个恶梦,挣扎着反问道:“谁和你两情相悦了?你简直病的不轻。还有,我的未婚夫是裴信,不是你!”
远鞑图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抬手掐住了洛念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念念,我那么喜欢你,所以才纵容着你几次三番忤逆我。”
他又阴沉沉看向裴信,“你就这么喜欢他?还有你们那个皇帝好像也喜欢他,居然因为他而不把你嫁给我。”
洛念掰着他的手,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听远鞑图沉声道:“既然都这么喜欢他,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话落,周边忽然冲出许多濛滋士兵,像蛰伏多时的野兽终于发现了猎物。
裴信与他们打斗在一起,人很多,哪怕他现在应对得游刃有余,但如果……
洛念担忧得看着面前的战况,余光却注意着挟持她的这个人。如果他要加入战局,她拼死也要拖住他。同时也在想,裴信到底留了什么后手,裴家军呢?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远鞑图迟迟没有动作,甚至还将另一只手搭在洛念肩上,戏谑道:“想让我放开你去攻击他?然后你就能脱离我的控制去帮他了?哈哈,虽然和你打很不错,可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抱着你。”
洛念瞬间觉得和他接触的地方,哪怕隔着衣服也抵挡不住得像接触到了脏东西一样令人不适,她强忍着恶心,“是吗?那你就小瞧我了。”
远鞑图挑了下眉,仿佛看什么有趣的玩物一般看着洛念。这样的目光,令洛念胸口怒意滔天。
她不知从哪翻出的银针,趁远鞑图松开了她的脖子并将禁锢她双手的那只手搭在她肩上时,立刻翻手将针往后射去。
远鞑图立刻松开她后撤,“哎呀,怎么还有这毒针呢?我的未婚妻身上可不允许携带这么危险的物品呢,还是交给我替你保管吧。”
洛念和他拉开距离,站在他与裴信之间的位置,怒骂道:“疯子。”
远鞑图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他想要的东西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择手段要得到,而凡是他不想要的,那就彻底摧毁。
而这种疯子,听不进别人的话,说着与事实相悖的话语,愉悦自己,恶心他人。
洛念微微掀起裙摆,取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朝远鞑图攻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她很小心,远鞑图近战能力很强,哪怕用她较为擅长的匕首给他带来了一丝生命危险下的顾虑,不会出现空手接白刃的举动,但洛念还是没有讨到任何好处。
她一边进攻,一边把人带着远离裴信那边。余光注意到裴信那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只要牵制住远鞑图,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掉剩下的人再来帮她杀掉远鞑图,或者等待裴家军来,再杀掉远鞑图。
总之今天,她一定要让远鞑图死在这里,上一世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这个家伙,他一定得死。
察觉到洛念身上陡增的杀意,远鞑图笑得更灿烂了,“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念念这么想杀我虽然有些难过,但也很开心,这说明念念对我的爱比天高。”
洛念找到了一丝破绽,终于在他侧身躲避时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伤口,“是恨比天高,我巴不得你立刻就暴毙而亡。”
她刚刚看到了,在大约十余米外的树上,有弩箭的反光,很细弱。她不断变换位置,借着月光发现那人的箭头始终对着她这边而不是裴信,无法和裴信交换信息,但根据他们最开始制定的计划,那人极有可能是裴家军的人,江元知。
哪怕可能性已近九成,但终有一成可能失败。
远鞑图很聪明,在他眼皮底下和裴信的任何信息交换都会引起他的怀疑。不管树上的人是哪方的,洛念必须赌一把。赌他会放箭,赌远鞑图会中箭。
洛念不动声色引导着远鞑图往弩箭范围内走,越近越容易射穿他的心脏。
“你觉得我没发现吗?”远鞑图忽然笑了。
趁洛念略微分神的瞬间,调转方向朝另一边的裴信奔去,顺路随手拔出了方才周云轩腰间的那对弯刀,攻势迅猛。
洛念立刻追去,与此同时,树上的人放出了弩箭,射向跑走的远鞑图。
接连几支弩箭被他轻松避开,洛念一边干扰他一边对树上的人喊道:“弩箭射程太远威力也不够,直接近身射或者去帮裴信!”
江元知从树上下来,那边裴信却说:“不用,按照计划行事。”
江元知点头,随即朝洛念这边过来,并随手放了个信号。
远鞑图看了眼信号,说:“想捉我?不和你们玩了,我得回去了。念念,我的未婚妻,等我来娶你。”
“那你先让我在你心口捅上两刀,我考虑考虑。”洛念将匕首抛给江元知,又反手接过他递来的剑攻上去。
一声哨向,西边林中又窜出一批濛滋士兵,远鞑图的人先到了,江元知被牵制住了。
“你没有按照你们的计划,独自出来了,所以现在才只有你们三个人。念念,你捉不住我的。”
洛念不断用攻击拦住他的退路,“你想的还真多,连这都算好了。”
远鞑图一边躲避,一边用弯刀找机会进攻,“毕竟我足够了解你,今早较武场的举动一看就是演戏啊。只有周云轩这种废物才会迫不及待动手。”
洛念咬牙,寻找着突破口,“那你为何会选择动手。”
远鞑图一刀划过她的小臂,幽幽道:“因为,念念想见我啊。”
洛念强忍着恶心,同样一剑划过他的颈侧留下一道较浅的伤口,“那我现在想杀你,你把脑袋凑过来让我砍啊。”
远鞑图笑道:“那可不行,但等成婚以后,念念想要我什么都行。”
他与洛念打的有来有回,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伤,谁也没讨到好处。
身后又一道剑光闪过,裴信已经摆脱那些濛滋士兵袭了过来。
远鞑图啧了一声,骂到废物便迅速找机会脱战就要撤。
裴信迅速上前去拦,洛念依靠裴信的攻击掩藏好自己的攻势,找准时机将剑刺了过去。
剑尖没入胸口,但可惜远鞑图反应很快,刺偏了一点。
她顺势就要将剑刺得更深,但远鞑图已经后撤退开。
裴信和洛念正要乘胜追击,一支羽箭从西侧射过来,二人不得不避让,远鞑图也顷刻被赶来的第三波濛滋士兵带走。
在他的身形消失前,洛念听见他说:“等着我来娶你啊,念念。”
她气得两剑砍了面前的濛滋士兵,从姗姗来迟的杨洪峰手里拿过弓箭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射过去。
当然什么也没射中。
江元知带着一批人追过去了,剩下的濛滋士兵投降的正在被绑上绳子,地上多了很多尸体,濛滋人居多。
“将军,边境巡查的将士来报,在附近发现了巡逻一队的尸首,这些濛滋人应该是趁换防时杀了人潜过来的。”
裴信点头表示知道了,和来汇报的士兵交代了几句就朝洛念走去。
他牵起洛念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轻按了按她掌心的掐痕。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闷,就这么落进裴信的耳中。
裴信垂眸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什么表情也看不见。他冷声问:“为什么道歉?”
听见他声音里的冷意,洛念看着满地尸首,吸了吸鼻子,“因为我,因为我自视甚高一意孤行不服从军令,导致计划被破坏,放走了远鞑图,还增大了我方损失。”
裴信继续问:“那原计划是什么?”
洛念闷声道:“暴露身份身份后,引出潜藏的卧底,捉住他问出幕后主使。”
裴信点头,忽又意识到她低头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所以幕后主使是谁?”
洛念不解,抬头看他,“远鞑图。”
刚刚他不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裴信这次只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过程不太合计划,但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但将军在战场上要考虑的不只是结果,战争得是胜利的,损失也必须最小。
不过裴信又说,“而且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十之**都无法按照原计划进行,当了这么久的新兵,刘庞他们没教?那我可要好好问问责了。”
正在指挥处理并竖着耳朵偷听的杨洪峰立刻扭头回话,“将军,这不关我事啊,兵法和新兵战场心理这些都是老刘的事。”
“……”裴信一个眼刀飞过去,“听得开心吗?”
杨洪峰摆了摆手,迅速回身走远继续指挥士兵去了。
裴信再次回头,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可算笑了。
他将洛念因为打斗有些散的披风再次系紧,又给她戴上兜帽,“夜里凉,我们回去吧。”
洛念点头,就这么被他牵着往练兵营走。
其实那些刘庞确实说过,她也知道。只是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每次看见地上躺着的士兵和伤员,她就会忍不住想,如果她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血了。
刚刚也只是像往常一样又钻了牛角尖,裴信有坏习惯,她也有。习惯想改掉有些困难。
但在裴信安慰她时,她又想到,好像每次她钻入任意一个牛角尖时,都有人给她回应。
他们让洛念从里面走出来,哪怕下次再如此,他们还是会带她走出来。有家人,有朋友,有百姓。
因为他们,洛念上一世才会拼尽全力也想找出那个叛徒,想要守护这个她爱的大夏,但好像失败了。
这一世,她好像终于在通向结局的道路上划出了另一条路,这一次的结局会不一样吗?洛念想。
嗯,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