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河尽头种树 第3章 相识的第三天

“不好意思，这个样本经议会一级权限授权，交予施河月教授负责。样本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未经授权接近操作台，可能引发不可控能量逸散或样本应激性崩溃。”林栖野的手指扣在能源武器上，眼神有些冰冷，带着探索者面对未知危险时的本能戒备，“根据《方舟深空生物安全条例》第5章紧急处置条款，我有权在样本濒危状态下阻止任何非授权干预。恩特教授，请退后至安全黄线外。”

他此刻挡在操作台前，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恩特教授和他身后学生好奇又贪婪的目光隔绝在外。

“你……”恩特教授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哽了一下，脸上那点虚假的亲和再也维持不住褪的一干二净，却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愠怒。但林栖野的眼神锐利，此刻才让人惊觉，他是刚执行完危险人物的深空哨兵。

恩特教授身后的学生们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毕竟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联合研究站的核心实验室里，用能源武器对准一位资深教授。

“恩特教授，”施河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他没有看抬头，目光依旧锁定在3号操作台的主屏幕上，淡黄色的警报框闪烁的频率加剧，几乎连成一片，“样本的活性已经跌下40%，迫近临近点。《方舟深空生物安全条例》第5章第3条款，他作为样本的紧急护送人，有权在濒危状态下维持最高安全等级管控。现在，请麻烦出示授权或退至黄线外。”

他的语调平缓，毫无波澜，确实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需要有感情。

恩特教授却感觉施河月向他索要授权是在给他难堪，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冷哼一声，但在能源武器的针对性，终究没敢再上前一步，带着学生悻悻地站在操作台警示门外，眼神却紧紧黏在操作台闪烁地屏幕上，嘴里嘀嘀咕咕：“我到要看看他一个副教授，要怎么稳定生物活性。”。

“小陈，接入二级能量稳定场，频率调至‘类光合作用’基础模型预设波段，功率30%。”施河月没有理会身后地目光，冷静又迅速下达指令。

手指在虚拟的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接收站的一级扫描数据，墨绿色的眼眸在镜片后高速扫视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寻找着能量回路崩溃的症结。

同时镜片边缘，微小的数据流不断刷新：【β-葡萄糖结构异常……转换效率降至12%……】

“稳定场启动，频率锁定，功率30%！”小陈立刻操作，一层淡蓝色的能量膜瞬间笼罩了整个3操作台，“施教授，有效，活性衰减速率降至0.5%/min。”

林栖野也看见了“星尘毯”的幽蓝光点的流动凝滞了一瞬，屏幕上的活性曲线出现了一个微小平缓平台。他将能源武器从小插回腰间，倾佩的看了一眼施河月。

“不够。”施河月蹙眉说。

目前的稳定能量场只能暂时的延缓奔溃，但并未完成逆转，这个能量转换的核心节点如同被上了无形的枷锁，锁得死死的，苔藓和发光微生物之间的能量传递通道正在物理层面的发生不可逆的崩解，并非加入环境能量场就能改变。

“接收站的基础消杀，使用了什么等级的广谱离子流？”施河月问。

“C级标准流程，频率范围3.5-4.2兆赫兹。”林栖野立刻回答。

施河月敲击的手指猛地一顿，镜片后墨绿色地瞳孔微缩：“C级？γ-3的溶洞背景能量图显示，其稳定共生峰值在4.0兆赫兹附近，C级离子流的高频段干扰，可能直接冲击到了它的能量转化核心。”

此时警报框由黄色染上了令人不安的红色，活性数值跌至35%。

“接收站的标准流程是针对已知谱系和稳定样本的，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应该坚持要求使用最低干扰的物理消杀……”林栖野的脸色变了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懊恼。

但施河月没有回应林栖野的自责，因此也错过了林栖野望向他的眼神，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了这片在急速黑暗下去的星尘之海，镜片后墨绿色的瞳孔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冰蓝色的光芒在无声的流转，如同第五星环内那片极地苔原冰川下涌动的暗流。

施河月隐约有感觉到，那片苔藓基质中，原本如涓涓细流般和谐运转的能量通路，此刻正被无形的“沙砾”堵塞、扭曲，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光芒地闪烁仿佛是在绝望地挣扎。

而这种感觉不是来自眼睛，仿佛更像是一种更深层的精神上的模糊感知。

“能量链物理断裂，”施河月的声音冰冷，宣判着诊断结果，“常规手段无法逆转。它在窒息。”

“没有办法了吗？”林栖野的心沉入谷底，看着那即将熄灭的微光，声音干涩的问道。

施河月沉默，目光在数据流与活性曲线间来回转动。其实有一个危险的方案，利用某种能量，通过共振，引导其重开“堵塞”的回路。

但，样本可能会获救，也可能瞬间死亡。施河月下指尖下意识地拂过左手手腕内侧地淡银色疤痕，仿佛依然有一阵酥麻的痒意从愈合的伤口传来。

林栖野捕捉到了他手腕的动作和停顿，轻轻唤了一声：“施教授。”

“怎么，施副教授束手无策了？”恩特教授用嗤笑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活性跌破30%，抢救价值还剩下多少？议会那边……”

然后恩特教授还没完成他的发言，“咔哒！”金属的摩擦声打断了他。

林栖野的拇指推动，解锁了腰间的能源武器保险杠。他侧头，目光如鹰隼般钉住恩特。

“恩特教授，”他的声音不高却极有压迫感，“根据《联合深空探测军紧急管理条例》，干扰研究员对样本的抢救，即是危害核心科研资产，我有权逮捕或直接击毙。现在请保持安静，或离开。”他还刻意强调了“联合深空探测军”。

被两次下面子的恩特脸上铁青，迎着林栖野的目光，哽噎了半晌，还是在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我只是想说，试试‘灰袍’的能量转化模型。”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哼！”的音节，和面面相觑的学生。

最终学生也跟随老师的脚步离开实验操作区，去了实验室外层的远程观看区。

施河月没有理会身后的剑拔弩张，只是在恩特离去时，消除了眼底最后一波的犹豫，道：“小陈，关闭稳定场，接入‘零号’能量场模型。”

“‘零号’？！”小陈声调都有些变了，“那是未经批准的能量模型！还是来自灰袍！极其不稳定……”

“照做，说明我会写。”施河月不容置疑的说，“输入模型：超低频谐振脉冲。频率：3.98-4.02兆赫兹。目标：苔藓基质第三个能量节点簇。功率：0.0001%，波形：正弦波叠加修正参数β7。”

小陈颤颤巍巍的在控制面版上操作。实验室响起一阵低沉的设备嗡鸣声，精密的仪器上，幽蓝指示灯亮起。

施河月闭眼，右手轻轻搭在操作台边缘的一个特殊的感应面板上，左手下意识地想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镜片下，墨绿色的瞳孔深处，一抹冰蓝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清晰和明亮，如冰冷深邃的蓝宝石，然后又瞬间恢复正常。

他聚精会神的在感应面板上超控着，同时感受着精神上那模糊的感知，仿佛在拨动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冷汗无声从他苍白的额角渗出。

这一幕的变化细微有快速，但被身旁守候着的林栖野捕捉到。

时间凝固，只有机器运行时的微鸣和屏幕上的活性曲线——25%！

突然，施河月眼睑一颤，指尖精妙下压。

“嗡——！”

一道肉眼难辨的微脉冲精准射向样本。

操作台上的“星尘毯”样本，骤然爆发出一阵极其短暂、却异常强烈的幽蓝色光芒。

所有人，包括在核心区外继续观测样本数值的恩特教授，都摒住了呼吸。

主屏幕上，疯狂下坠的曲线在23%处猛地一顿，然后，在所有人期待和焦急的目光中，那条代表着死亡的曲线，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抬升了一个微小的刻度。样本光芒明灭的频率虽然还很微弱，但不再是濒死的挣扎，而是带着一种新生的小心翼翼的搏动。

【活性衰减停止……活性回升中……当前活性：23.3%……23.5%……】

冰冷的电子音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生机。

成功了？！

林栖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他猛地看向施河月。

施河月缓缓睁眼，瞳孔冰蓝的光亮完全消失，恢复了沉静而幽深的墨绿。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的冷汗汇成细流滑落，左手紧紧按着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一股强烈的眩晕和熟悉的仿佛要将头颅撕裂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

“施教授！”林栖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儿，老毛病了，别碰我！”施河月声音沙哑，但极力地抬手制止了林栖野的动作，指尖还有些发颤。他需要独自对抗这波熟悉的剧痛。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主屏幕那缓慢爬升的活性曲线，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样本暂时稳定。小陈，维持当前微脉冲参数，功率上调至0.00015%，持续监测。活性恢复到30%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操作台，包括你。”最后三个字，是对林栖野说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操作台的边缘，勉强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抵着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份因成功而可能产生的喜悦感，彻底被汹涌的黑暗吞没，他只觉得有些疲惫。

那声“别碰我”，像一道冰冷的墙，将林栖野隔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施河月苍白侧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痛苦。他想：真是脆弱又倔强的人。

核心区外，隔着厚厚的观察玻璃，恩特教授的脸色变幻不定。相隔太远，他没能看清施河月瞳孔的异状，但施河月此刻的虚弱却一览无遗。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身边的学生说些什么刻薄的风凉话，比如“看吧，强出头的代价”或者“学艺不精就需要这样弥补”。

但话到嘴边，对上林栖野偶然扫过来还带着冰冷警告意味的眼神，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悻悻地对着学生们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关怀”：“都看到了吧？搞科研也要量力而行，身体才是本钱！走，回去干活！”说罢，带着一群噤若寒蝉的学生，灰溜溜地离开了实验室，走廊里只留下他一句不甘又带点后怕的低语：“疯子……”

随着恩特一行人的离去，实验室核心区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以及屏幕上那缓慢却持续的生命信号在闪烁。

施河月抵着太阳穴的手微微松动，身体虽然依旧紧绷，但颤抖的幅度似乎减轻了一些。他极其缓慢地试图站直身体，这几乎耗光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最终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主屏幕的活性曲线上——【活性：25.7％】。

回升的速度虽然缓慢，但趋势稳定。

然而，就在施河月强撑着精神，将目光重新投向数据流时，林栖野的视线却极其自然又不着痕迹地扫过施河月垂在身侧的左手，眼里的探究隐藏在那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眼睛后面。

“灰袍的模型啊……”林栖野在心中轻声呢喃，那个议会“通缉犯”有时候贡献真的很伟大。

截至目前已知情报：

科学理事会：是方舟联合会成立的科学实验室，主要由方舟现存的五大科学院组成，有技术研发、生态调控、危机应对等职责，主要研究经费由议会拨款，当然如果研究赚钱或者有金主爸爸，就不需要议会拨的研究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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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识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