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她许了我凌家。”,将如霜同周围的嘈杂烦嚣隔开成两个世界。
她迷朦地站在那里,恍惚间只听的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六月里骄阳刺目,
那个挺拔颀长的身影逆着光拨开人群朝如霜走来,那人越走越近,如霜水润茫然的眼睛渐渐聚焦。
朗逸高大的身姿停在她面前,如霜看着那如画的眉眼,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娇妍的姑娘眼圈发红,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见她如此,来人眼中闪过不忍,柔声开口道:“如霜,我回来了。”
听着他语气里的保护和安慰,
霎那间,连日的惊惧,羞怒,委屈让如霜再难忍受,她颤着音唤了声:“凌川...”,大颗的眼泪便滑眶而出。
“别怕,有我在呢。”凌川抬手轻抚掉她脸上的泪珠,心都要被揉碎了。
被他温润的手指擦过眼角,如霜本想止了泪痕点头,
可凌川对她温柔体贴惯了,便又开口说了句:“不哭了啊,再哭该口渴了...”
本是一句安慰之言,没想到如霜听完却愈发抽泣起来,连气都要喘不匀了。
天可怜见啊!
凌川一个未经人事的男子,哪里知道姑娘哭时最怕人哄,越哄泪越收不住,
可他呢,平生最怕的又是如霜哭,她越哭凌川越是不知所措地哄。
一时间,两人一个停不住哽咽,一个止不住哄劝,只把众人都晾在一边。
这时有点眼力见儿的本就该走了,可就有那不怕死的往坟坑里跳。
“哟,这是哪来的野小子,怎么上来就动手动脚呢!”眼见到嘴的天鹅肉就要飞走了,表舅母插着腰扭了过来。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凌川眼风都不扫她一下,只顺着如霜的背,低声说着:“你乖乖的啊,一会儿多喝点水...”
一直站两人身旁的阿婆见凌川对如霜甚是关心,便拿过如霜手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问了句:“霜丫头,他是你男人吧?”
如霜:......
“阿婆,我是她未婚夫婿。”凌川接过话对着阿婆温和开口。
“那你怎么大老远的让她一人回来了?”阿婆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凌川知阿婆好意,便恭顺地答话:“都是我的不是,如霜前些日子回来省亲,我刚好出了趟远门,没来得及陪她。”
“原来是这样啊...”阿婆同他点了点头,朝阴着脸的表舅母中气十足地说道:“你这腌臜货听见没有,我们霜丫头家里可是有人的!”
“我呸!哪叫来的野男人,就在这充相公娘子的...”表舅母吊着眉,眼睛骨碌一转,对着凌川叫道:“你别是给如家送东西的那个货郎吧!”
凌川转过身,厉目扫了眼聒噪不停的妇人,薄唇绷起。
表舅母见凌川不说话,只道自己猜对了,她啧啧的绕着凌川走了半圈,斜眼看着如霜:“霜丫头,你也太不识好歹了,你瞧瞧你表哥哪点不如这个货郎了...”
阿婆看着一身劲装,俊逸朗健的凌川,又瞅了瞅衣衫邋遢尖嘴猴腮的‘表哥’,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不是瞎!”
“你才瞎呢...”表舅母嚷嚷罢,指着她儿子说:“你过来同你表妹好好讲讲。”
獐头鼠目的‘表哥’摇头晃脑走过来,装模作样地对如霜说:“表妹,你可不能这样,咱们不是都定好了吗,你可不能反悔...”
“你!...”刚止了泪的如霜眼尾染着红晕,带着气音就要开口,
凌川回身握起如霜拿着扁担的小手:“你刚哭过,别再生气了,仔细头晕。”
“都交给我便是。”凌川拿过扁担,温和一笑。
“怎么着,要动手是不是?”表舅母一看凌川拿过家伙,气焰嚣张的同她带来的七八个人使眼色。
那几人得了授意,立时便要围上来,
“哎呦!哎呦!”几人身子还未动,扑扑通通就有三四个人朝前摔了个狗吃屎。
“大人!”
凌川带来的五人站在那群人身后,齐声叫到。
...坏了!那几个人一听‘大人’,吓的腿都哆嗦起来,眼中满是慌张。
见事不妙,有那滑头的便想脚底抹油,可早就盯着他们的军士个个身手敏捷,拽了领子就将几人踹跪在地。
凌川朝手下颔首,将扁担向亲兵一抛,盯着‘表哥’语带寒气:“废这小子一条腿!”
“是!”亲兵得令,拿着扁担就朝‘表哥’走去。
表舅母同他儿子被眼前的情形惊的呆住,还未来得及反应,亲兵已至眼前,
咔嚓一声,那‘表哥’两眼一翻便倒在地上。
“哎呀!杀人啦...”表舅母扑到儿子身上,如同杀猪般嚎叫起来,
“卸了她的嘴!”凌川眼神狠厉,吩咐亲兵。
又是咔嚓一声,被卸了下巴的表舅母满眼惊惧地看向凌川。
“拿着我的手令,将这些人送到青县府衙。告诉那县令,这帮刁民在齐水村聚众殴打老弱,欺凌军眷,意图霸人家产!”凌川沉声道。
“大人饶命啊!”跪着的那些人一听凌川要将他们送官,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连扑在地上合不上嘴的表舅母也呜呜地求饶。
凌川的亲兵可不管他们哭闹,得令后便将那昏厥不醒的表哥扔上马背,又将其余一干人拿绳子绑了,连推带搡地押解着他们出了村。
一旁的阿婆瞧着表舅母的狼狈模样,心中痛快,拍着身上的土嘴里念着活该!
“阿婆,他们这次没个三年五载的是出不了县衙大牢的...若这些人出来后还敢来村中闹事,您只管去县衙招呼人便是。”凌川语气和缓地向阿婆说道。
“好!好!”阿婆笑的见眉不见眼,“你是个有本事的,霜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你俩郎才女貌实在是般配的紧!”
本来脸色有些苍白的如霜听得这话,羞赧地垂了头,双颊泛起薄薄一层红晕。
“这些日子有劳阿婆照顾如霜了,改日我定当登门致谢。”凌川在旁诚心诚意地说道。
“啥谢不谢的,只要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我老婆子就高兴啦!”阿婆笑着捡起锄头,“你们两个多日未见,正好说说贴心话,我这就先回去了。”
凌川眉眼都带着笑,挑起嘴角吩咐:“张婶子,你去送送阿婆。”
......
一时闹事的,当差的,帮忙的都散了,如家门前只剩下一对儿璧人。
如霜垂着目,瞧着凌川袖腕上的云川绣纹,心中莫名的难受不已。
她伸出小手,轻拽了拽凌川的袖子,低声呢喃道:“我们回家吧。”
凌川被这温和婉转的清音拨弄的心弦翻动,
他拉过如霜正要放下的手,沙哑着嗓子说了句:“你带我回家吧,别再丢下我了...”
感受到凌川皮肤的温度,如霜微抖了一下,她还未想好该如何,凌川便收紧了掌心,
带着薄茧的大手将娇嫩的玉手整个握住。
如霜诧异地抬目看他,只见他眸中情绪翻涌,清俊的脸上带着苦涩之意。
从未见过凌川如此表情的她心下一滞,
她知道自己不告而别实在过分,可她没想到居然会让他如此伤心。
哎...凌川是自己的恩人呐,她怎么会如此混账,恩没报不说,还总是与他添堵...
想到此处,如霜歉然地朝凌川笑了笑,任由他握着,将他领进了家门。
夏日里衣衫单薄,落后于如霜半步的凌川感触着她娇嫩肌肤,瞧着她露出来的纤细皓腕,心中生出一股潮意,越发将小手握的紧起来。
行至屋中,如霜瞧他还不放手,便摇了摇手臂,清脆地说了句:“我去给你倒茶。”
不想喝茶!只想摸小手!
凌川虽心中狂喊,可最终还是怂兮兮地松开了那只柔夷。
如霜斟过茶放在桌上后,才细细地端详起凌川。
两个多月没见,他虽依旧挺拔俊朗,可也清减许多,修长手指上的骨节都越发分明起来。
如霜低叹道:“凌川,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你都累瘦了。”
不瘦那才是见鬼了,凌川苦笑,
如霜刚回来的十天,他白日里要安排兵丁在齐水村周围查探,半夜又要翻墙跳院,披星戴月的听人墙角,日日都睡不得一二个时辰觉。
只不过这些罪,他受的甘之如饴。
可恨的是,兵马司的蒋指挥使见他一直不回,几次派人来催促,凌川被烦的不耐,便留下亲兵暗中看护如霜,自己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哪知他到京后,等着他却是定远将军的书信和调回西北军的调令。
定远将军那边兹事体大,不是能意气用事撒开手不管的。
如此一来,凌川便只能每隔五七日挤出时间奔回青县。
来回四百里的路程,需他骑着快马跑一天一夜,
就这样六十多天下来,别说他了,他们兵马司的马都让他跑瘦好几匹...
京中有个狗头军师,实在是见不得凌川这副望妻石的样子,便在这次来之前给他出了如意,说哄姑娘嘛,硬的不行你来软的啊,姑娘家最是心肠柔软,你装装可怜不就什么事都过去了嘛...
想到此处,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的凌川幽怨地看着如霜开口道:“我是为了找你才累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