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月，水中影 第3章 第 3 章

林珏原本只是旁观，但见云月被极夜幻蝶迷住摔进灵池中吓了一跳，正想去拉她上来，却有一侍女拐弯过来，林珏便只好先停住了。

侍女兰翠二十几岁，腰间带着内宅管事令牌，见了林珏一眼便认出他是天玄宗弟子，便笑眯眯问：“前面宴席正热，林公子怎么到这偏僻处来了？”

林珏也笑道：“我不胜酒力又不爱热闹，便出来随意逛逛。此处景色好，又有池水明月，便想洗个脸醒醒酒。”

兰翠瞄了一眼灵泉，依旧是笑，但言语中却多了几分警告，道：“林公子说笑了，这灵泉是我古氏珍宝，不仅能疗伤净化灵力，还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更能提升修为，用来洗脸醒酒实在浪费。不过今日家中大喜，林公子又是贵客。若是想尝尝灵泉的味道，我虽只是个管事，但也能做主请林公子享用一些。”

说罢，她便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将灵泉池水用灵力引入瓷瓶中。

林珏忙摆手拒绝：“姐姐误会了，我并非想要灵泉，真的只是随意来此处逛逛。”

兰翠盖好瓷瓶盖子，将灵泉递了过去，只是目光有些戏谑与不屑。林珏察觉到此，顿时脸色煞红，深觉给师门丢了大脸。他正要坚定拒绝，却听背后哗啦一点水声，条件反射般移了脚步，将背后的灵泉中的小脑袋挡住，并扔了个隐匿法术，才舔着脸讨好笑着接过小瓷瓶，道：“那就多谢姐姐了，改日我定让师傅送上回礼。”

兰翠随意笑笑，提醒道：“公子若醒了酒，便回宴席上去吧，免得你师兄寻不到你着急。”林珏硬着头皮打哈哈：“一定，待我休息一刻钟，马上回去。”

林珏脚步不动，兰翠也不能把人直接拽走，她身上事情多得很，只好先离开。

见兰翠走了，林珏赶紧回身，一把将躲在荷花底下的小孩拽出来，扔在地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古氏灵泉，不要命了！”原来刚才林珏和兰翠说话那会，云月正想用小葫芦装灵泉，还没装多少呢，就被林珏拽出池水了。

云月浑身**，小脸却是白嫩红润，眼神亮晶晶的，便是刚才泡了灵泉的福气了。林珏这才看清了，原来这小孩是个姑娘。

而云月瞪着眼睛瞧林珏，林珏单膝跪蹲在她身前，头戴玉冠，身穿青色锦衣，上面绣着一看就十分贵气的花纹，腰间更是戴着一连串的玉佩、珠子、香囊，就和那些话本中的贵公子哥一般。不过云月想，他长得剑眉星目，周身仙气飘飘，缠绕着一种温柔的贵气，比她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几十倍。也并不像那些贵公子一般柔弱，定是很厉害的人。

这便是仙人吗？云月迷迷糊糊想着，有些看呆了。

“问你呢，你是谁，偷灵泉做什么？”林珏又问了一遍。

云月回神，想起山洞里难产的女妖，急切道：“仙人，我是山脚下梨花村的云月，我的救命恩人，她怀孕难产快死了，必须得喝了这灵泉才有力气生孩子。我不是故意要偷这珍宝的，只是为了救人。你能让我取一些灵泉回去吗？求求你了！”

林珏若有所思，又问云月：“你一个凡人能来古家偷灵泉，而你那救命恩人还必须喝灵泉才能生产，想必不是凡人吧？”

云月惊恐起身，退后了两步，戒备盯着林珏，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反正偷灵泉的人是我，要打要杀冲我来便是。”

瞧这小孩幼虎般的唬人气势，林珏有点乐了，但他没有笑出来，反而板着脸道：“偷东西的人是你，你反而有理了？真不怕我立刻杀了你吗？”

浑身湿透的云月瑟瑟发抖，她自然是怕的，她不但舍不得死，还怕没拿到灵泉，她的救命恩人和小宝宝都死了。于是她脖子一梗，结结巴巴道：“我不怕，反正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嘴上说着不怕，云月的脚步却悄悄往后挪了两步，然后趁着林珏不备，拼命朝山崖边跑去。眼看云月就要往山崖下跳，林珏忙飞身上前拦住，把小孩子的衣领牢牢拽在手里，气道：“我又没要杀你，你怎么自己寻死去了？”

云月不服气解释：“我没有寻死，我只是想跑。”葫芦里的灵泉虽然很少，但她若现在不跑，恩人就一滴灵泉也没有了。

林珏被气笑了，指着山崖下黑乎乎深不见底的一片，道：“从这跳下去可是万丈深渊，你一个凡胎□□便是摔成肉饼都是福气，还说不是寻死？”

云月嘟囔：“你懂什么，山壁上都是藤蔓，我抓住藤蔓就不会死了。”

林珏瞪着云月，像瞧傻子一般，气道：“好好好，你有本事，我倒看你能不能抓住藤蔓。”说罢，竟一把将云月从山崖中推了下去。

云月只觉眼前一花，她便从山顶直直往下摔，连丝毫反抗和准备都没有，就重重摔进了大堆藤蔓中不停往下滑。尖叫一声，云月很快把小葫芦塞进胸口，而双手开始去抓山壁上的藤蔓。

但下坠的速度和力道实在太大，她即便双手抓得鲜血淋漓，也抓不住一根藤蔓，只能整个人不停往下坠。

难道这就要摔死了吗？云月浑身疼痛，绝望看着无数擦身而过的藤蔓，累得快昏死过去。

恍然间，一个青色身影从上方御剑飞来，像光一样，离云月越来越近。而后那人一把抓住云月，将她拽上了自己的飞剑。

云月头晕得很，蹲在飞剑上，抱着那人的大腿稳住身体。只听头顶上那人笑道：“怎么样？你这凡人抓得住藤蔓吗？”

云月喘着气，双眼模糊望着下面黑色的夜景，疲惫道：“仙人说得对，我抓不住，可那又怎样呢？凡人本就是蝼蚁，活也好，死也罢，全看命。我掉下山崖，若天要收我，我自会死，可我知道我不会死，因为仙人是好人，定会来救我。能遇到仙人，看来我命还是挺好的。”

说着，云月抱住林珏的腰，慢慢站起来。

林珏察觉自己腰间的动静，低头一看，云月血淋淋的双手，正盖在他的菩提命珠上，珠子亮得刺眼。果真这个奇怪的凡人，便是他的生死劫。

“命好么？”林珏喃喃，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刚才不要救她，任由她自己跳了山崖多好。现在他也不能把人再从他的飞剑上推下去摔死吧？

林珏叹气一声，对云月道：“你命不好，以后要有自知之明，切莫做不自量力的事。见着仙山仙人要绕道躲着走，不然定会死于非命。就连靠近你的仙人也会遭殃。”

云月吓了一跳，瞪眼认真道：“真的吗？仙人会算命？算出我与仙山仙人相克？”

林珏也十分认真，道：“真的，我不骗你。”

云月乖巧点头：“好，我记得了。”顿了顿，云月想起李清璇，便扯扯林珏的衣服，道：“仙人，我有一个好姐妹学艺修仙去了，若她成了仙人，我是不是也得躲着她绕道走？那你若见了她，帮我带句话给她，就说我过得很好，叫她不要记挂我。她叫李清璇，是古家前几日新收的弟子。”

林珏撇了云月一眼，无奈道：“你事可真多。”云月讨好笑笑。林珏只得答应下来。

到了梨花村，天正微微亮。云月惦记着难产的女妖，便与林珏告辞，见林珏御剑离开，才急忙朝山洞跑去。

但林珏并非走远，而是使了隐身术，回来偷偷跟在云月身后。世间妖物大多心术不正，擅长惑人害命。

让云月一个凡人小孩去偷古氏灵泉，丝毫不顾她的死活，那妖物定是受了致命重伤。若见云月没有带灵泉回去，说不定会直接杀了她。

林珏倒不是闲着无事瞎操心，只是师傅教导他，修仙者需一心向善，以斩妖除魔、救困扶弱，兼济天下苍生为己任。天玄宗也有“见死不救者，鞭三百”的门规。即便云月是他的生死劫，他也不能见死不救，违背师傅的教导和天玄宗的门规。

不多时，他便跟着云月到了山洞，山洞里躺着一个浑身是伤肚子高高鼓起的女人，正在无声痛苦呻吟。

云月见了，赶紧跑上前，拿出小葫芦给女人喂灵泉。但没喝两口，灵泉便没了。女人依旧痛得要命，云月难过哭了出来，对女人道：“对不起恩人，是我太没用了，只拿到了这么点灵泉。”

女人咬牙吞下呻吟，忍着痛苦摸摸云月的小脸安慰她，又用仅剩的灵力，替云月的双手痊愈了伤口。随着灵力注入云月的身体，女人的脸色慢慢失去生机。

云月更感难过了，抱着女人的手臂哇哇大哭：“恩人，你不要死，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

林珏叹息一声，现身出来，将兰翠送他的白瓷瓶拿出来，递给云月，道：“你不是要灵泉吗？快给她喝下去。”

云月瞧见忽然现身的林珏，整个人都傻了，愣愣道：“仙人，你不是走了吗？”

林珏没有解释，而是催促，道：“再不喂她喝灵泉，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真要死了。”

云月赶紧拿了瓷瓶，给昏死的女人喂了下去。

灵泉果真是古氏珍宝，几口喝下去，已经快没了生机的女人便活了过来，肚子里的孩子也像是吸收到了力量一般，重新活跃了起来。

女人又开始无声大叫，痛苦用力着，在林珏和云月的注视下，生下了......一颗半人高大小的金色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