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溯源 第3章 重逢

“她离开的时候我才一岁，她怎么忍心去思蒂曼海，她知道自己会死的。陆停山，她不要我……”

陆停山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是不是不应该使用异能，不应该把他的某些记忆释放给她。

“对不起，我、我下次不用了……”

“不怪你，你没错，你没错的。”

李月眠轻轻的擦了眼泪，眼神停滞在冰蓝色的水箱里。

“蓝灵1号的异能生成了？好事啊！”陆洲翻找着柜里的文件，专注的将盯着每一张扉页。

“你不问问是什么异能？”

李政霖慵懒的靠在一旁的桌上，眉间带着几分欢喜的骄傲与得意。他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他，顺便给他塞个人带带。

只是，他好像不是人。

“你倒是说话啊！”

“你是给我塞人来的吧，我这里不缺人。”李政霖被陆洲当场拆穿，也不再绕弯子了。

“时空溯源，蓝灵1号的异能。纯净院的检测报告已经递交到区审判庭了，上面说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你会需要，所以来问问你。”

陆洲忽然停止了动作，他诧异的看着李政霖，一时难以相信。

“你是说他能倒流时空？那是不是可以将Diamond倒回75——”

“别想了，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不过他应该可以帮你存档，你不是一直想找一个有够强记忆里的人吗，他来了，说不定过几年能提拔到星际档案馆去。”

李政霖平淡的说着，自从Diamond脱离出轨，星际组织就不怎么再招呼他们了，只有他们主动联系上面的份，唯一一次上对下，还是7508年星际天文馆发布的《告Diamond离轨书》。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陆停山跟着陆洲，去了基地史馆。基地也为了能够名正言顺，让他冠了陆洲的姓。

“我们的小山以后肯定会像大山一样。”李月眠温柔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山也是你的。”

“那你就停在我身边好了，有空记得来看我。我现在可是正式授牌的基地净化员了，过几年我要去净化局。陆停山，你要往高走，千万不能在意别人的眼光，反正来都来了，就为自己而活嘛。”

陆停山木讷的点头，懂了，但又没完全懂。李月眠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盒子堆在一起，看着摇摇欲坠。

陆停山在旁边看着，想要帮忙，却总是被李月眠有意无意的抢先。她总是不懂自己的意思，在这方面，智商为零。

“你别挡着我。”

“嗯？……哦。”陆停山笨拙的往旁边站了站，李月眠轻轻笑了笑，搁下了手中的东西。

她双手抱臂默默的看着他，让原本无措的人瞬间乱了心神。心底有一股冰凉的泉水化开，落花扫过水面，泛起久久不息的涟漪。

“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没有。”陆停山偏过头去，不再看她的眼睛。

“有什么话就说，过了今天你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我。”

“我……”陆停山回过头来，“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就是想问你为什么后来改叫我小山了。”

李月眠听闻破笑，她放下怀抱的胳膊，百无聊赖的撑在身后的桌上。

“你就想问这个啊？我只是觉得不能一直叫你小鱼，就随便起了个名字叫了。怎么？不喜欢啊？不喜欢的话现在换起来有点麻烦。”

陆停山微微扬了扬嘴角。

“喜欢。”

李月眠讪讪的笑笑，继续整理她的东西，期间李政霖来过一次，将陆停山叫出去说了很多。

“你是我的妻女救的，陆停山，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这份恩情。”李政霖无奈的叹息着，“净化之力会折损她的寿命，请你……务必帮我着些。”

那是陆停山第一次看见李政霖的脆弱，他好像生了一个如杜笙一般的女儿，尽管知道前面是条死路，却还是无所畏惧的闯。

一人之力救不了天下万人，但可救一命两名三命，正如六岁的李月眠，死活要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抢来。

“你歇着就好，我来。”

陆停山将李月眠放在植物园边上的屋子里，那是临时搭建的土屋，烧着浓重的柴火，到处都是灰尘。

处理完植物园的事已经是晚上了，月光Diamond自从脱轨后便夜长昼短，一天只有那么几个小时有光照来，更多的时候，是深不见底的夜。

星光凌乱的飘在天上，陆停山看着熟睡的人，轻轻将人背了回去。

他现在已经是9号区的审判长了，尽管星际档案馆他没有去成，Diamond星球被抛弃不是一天两天，那些所谓的星际联盟，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东西。

时空溯源的异能留在基地史馆有些大材小用，因此基地审判庭破格将他纳入了审判队伍。

而陆停山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他用异能洞察所有异种的过往，清晰的传达着每一个正确的结果。

“还是这么嗜睡，动不动就连饭也不吃。”

陆停山看着床上的人，不由心疼的有些怨怼。

星际审判庭很久之前就下达了净化令，可Diamond星球并未收到任何消息。所有的联络都断断续续，重要的指示也只能通过邻星传达。

而李月眠，根本就无需任何指示，净化之力是她唯一的异能，从某种程度上讲，她只能做这一件事情。

做一天，做一年，做一辈子。

门被一阵轻微的碰撞声敲响，梁承兴奋的站在外面，端着几大盘不同类型的菜色。

“她睡下了，你端回去吧。”

“她不吃你也不吃吗？”

“我……”

“其实这饭也不是给你送的。”梁承难堪的低下头，憋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来。“李院长催你做检测了，让你有空的话现在过去。”

陆停山没有说话，梁承推了推门，掠过他的身侧。菜盘被轻车熟路的伸进桌上的保温箱，梁承看着屏显，按了按钮控温。

“有什么事喊我。”

陆停山看着关上的门，将李月眠强行叫醒。

“你吃点东西再睡，不然我不放心。”李月眠惺忪的眼难以睁开，陆停山端着碗，一勺一筷的喂给她。

她身子不好，过度净化会让她陷入沉睡，可偏偏陆停山又劝不住她。

检测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李政霖不在现场，陆停山也松了口气。

“报告十分钟以后出，审判长可以坐下等等。”

陆停山寻了处僻静的位置，却不知怎的，心绪总是被什么牵动着。心脏被人上了锁链，时间每过一秒，就多一份不安。

他着急的捏着手，十指紧握，环环相扣。

实验室门口的灯还亮着，陆停山望着那处，说不上是怎样一种情绪。

“已经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记得送一份到净化院去。”

陆停山冷冽的声音沉稳的说着，他看也没看就拿过了递来的文件，文件是刚印出来的，拿在手里还带着几分轻薄的热。

门被推开的时候李月眠已经坐在床上了，尽管脸色看着依旧很苍白。陆停山瞥了一眼保温箱，果然，里面的东西被人动过。

“我吃过了。”陆停山顿了顿，他木讷的望着她，直到李月眠再次发话：“报告给我。”

“……呃哦。”陆停山像是被人唤醒了神智，尽管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问题，但递给李月眠时，还是不免捏了把汗。

李月眠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她的小鱼才不会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那就是她养的不够。

报告打开的那一瞬，陆停山忽然慌张捂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李月眠抬头不解的看他，他眼神躲闪，耳根逐渐烧彻。

“怎么了？”

“如果指标有问题呢？”

“你希望自己有问题吗？”

陆停山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将掌心挪开了。

他希望自己有问题，这样李月眠就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可这样会烧尽她的寿命，他舍不得。

而他希望自己又没问题，这样他就能亲自去思蒂曼海，李月眠就不用舍命去闯那块死地。

他会回来的吧？陆停山不知道。

“很不错啊！所有指标都是良性。”

“你养的好。”

李月眠会心一笑，他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自己，不过这话说的也是，听着就能叫人开心。

可情绪终归是短暂的缥缈之物，发展才是他们长久要面临的考验。基地到底是不如前些年了，所有的规矩与法案制定出来，到如今已经没有刚出台的时候好用了。

“我今天路过安全厅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思蒂曼海——”

“没什么，还是那时候的事。偶尔会有人私下提起，你不要想太多。”陆停山打断她的话茬，一副懒态的坐到了她的旁边。

“我没有想太多。”

陆停山“嗯”了声，算是将这事揭过了。他一点也不想让李月眠知道这个事情，因为感觉告诉她，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定会前往思蒂曼海。

到时候李政霖只会疯的更彻底。

李政霖是他的引路人没错，但他也只是想让他代表Diamond星球，去往星际档案馆工作。

他忘不了他当上区审判长的那一天，李政霖发疯似的冲进审判庭，将一叠厚厚的报告甩在他的脸上。

“你们让一个海洋异能体审判人类！疯了！都他娘的疯了是吗？！！”

桌子被砸的震天响，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只有陆停山温顺地将凌乱的纸业捡起来，拿出自己腰间的手枪，递到了李政霖手里。

“李院长，我向你保证，在我任职期间，若有一例审判失误，你都可用这把手枪审判我，我愿为我的失误付出代价，包括这条性命。”

“你说什么呢？”李月眠急匆匆的闯进来，愤愤地夺过他的手枪，“父亲，请你相信他……也相信我。”

陆停山已经忘了那天是怎样走出门去，只记得李月眠的掌心握的很紧，然后他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你是我救的，我养的！你就这么随便的把性命交出去？！陆停山，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你随便死！”

那是李月眠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尽管他后来在门外等了一夜，她也没出来见他。

陆停山凌早的时候就出去了，他穿好特制的衣装，然后下了思蒂曼海。

思蒂曼海的海域深不见底，借着短暂的白昼，他往下许久才看到了活物。那活物并无人智，甚至一点也不惧怕人类。

陆停山褪了防护游出潜艇，然后扎进更深的海域去。

精巧鱼尾在深海中缓缓散开，无数的小鱼拥挤过来，围着他卷进更深的澜夜。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海域，十六年前，他在这里出生，是杜笙，用命将他带上了陆地。

黑暗的四周无数寂静，他看着那大批大批的残骸，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人类还是鱼类。

这里已经逝去了够多的生命，他静静地望着，留下满目苍凉。

时空溯源的异能被他缓缓启动。

海水搅动而起，碎裂了DiamondA7深域潜艇，也碎裂了无数鱼类的尸体残片。

这里根本就没有大型活物。

不对，应该是十六年前，才没有的大型活物。

所有的人鱼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陆停山摸索在那古老的遗迹上，回忆疯狂的追溯着，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思蒂曼海没有生物异能体，之前的人探测方向错了。我溯源过当年的遗迹，非古生物所为，就是海底地震，没有别的原因。 ”

“你的意思是当年地震的震因错了？所以笙笙的死跟你没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