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第3章 第 3 章

有了遮风挡雨的树藤，莫莫卡想要在这里久住的想法显露无疑。

夜深了，他们也该休息了。

德莱又做了那个梦，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一切，他几乎能感受到火焰掀起的热浪，这一次，他看的更清楚了，那火焰中烧着的人，是莫莫卡。

她哭着，又好像笑着，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德莱听不清，他努力的想要把莫莫卡从火焰中拉出来，可是却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德莱猛的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摇醒莫莫卡，急切道，“我们快走！”

莫莫卡睡眼惺忪，她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还是跟着德莱走了。

“怎么了？”她一边揉着眼，一边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明亮的天空打断，天空泛起了橘黄色的光，那是即将坠落的火焰。

“跑！”德莱厉声喊道。

莫莫卡也不是傻子，自然敏锐地发现了不对，连忙跑了起来，她的速度比德莱还快了几分，本来是德莱拖着莫莫卡跑，变成了莫莫卡拖着德莱跑。

但是，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天火坠落的速度，不过片刻，火焰便逼近了他们，“莫莫卡，你快走！”德莱甩开了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甩开莫莫卡的手，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莫莫卡却没有逃走，她停住脚步，直视着那火焰，她的眼中是德莱不想看懂的情绪。

绿草疯长，包裹住了德莱，层层绿浪推着德莱向通道去，德莱瞪大了眼，惊恐道：“快走啊！”

火焰已经落在了莫莫卡的身上，她落下了泪，嘴角却又向上扬起，嘴巴开合，但是德莱已经分辨不出她说了什么了，炸裂的风声扭曲了莫莫卡的声音，德莱只听到含糊不清的声音。

精灵给德莱的树枝长大，幻化成一个护盾挡住了即将接触到德莱的火焰，绿浪将他推进通道，然后枯萎。

疯长的绿草将洞口堵的严严实实的，通道里陷入一片黑暗。

德莱呆愣顺着通道向地下城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难受到极致，他反倒哭不出来了，泪水已经干涸了一样。

他不知道在黑暗里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到达极限后，他一头栽倒了，浑身冷的颤抖，却没有力气爬起来。

就这么死在无光区，也没有关系吧？他迷迷糊糊晕了过去，意识最后的景色，依旧是一片黑暗。

但他再次醒来是，暖洋洋的，疲惫与痛苦好像已经一扫而空，睁开眼，树上的微光正朝着他倾泻而下，精灵在一旁，她身上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你醒了。”精灵的声音依旧清脆如泉水，她垂眸看着他，眼中是浅浅的叹息。

德莱依旧愣愣的，泪水却突然无声的落下，“莫莫卡……莫莫卡……为什么？”

精灵轻叹一声，“我想，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她想起那一天，在德莱找她之前，莫莫卡来到这里。对于这个几百年来唯数不多的发现了她的女孩，她报以了很大的耐心。

“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告诉他的。”那时她好像冷静许多，眼中的火焰未曾熄灭，只是更多了几分考量。

“德莱和我不一样，我…在这里一无所有，我所拥有的只是我自己，但是他不一样，他…他拥有很多，他的一切，不仅仅是我。”

“所以离开对他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愿意陪着我，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不知道地面有什么危险，如果他死在了地面，我该怎么办？我不怕死，我怕……我会害死他。”

精灵安抚道：“但如果你不告诉他，他会更伤心吧。地面上究竟有没有危险，现在谁也说不清，别太担心了。”她离开后，精灵忧愁的注视漆黑的空间，她已经无法离开地下城了，她的生命与精灵母树绑定，她没有办法离母树太远。

但，曾经见过光的，便愈发难以忍受黑暗。

或许，我可以帮帮他们。

德莱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火焰，火焰，漫天的火焰，明明没有烧在他身上，他却感觉自己干涸的快要死掉了。

他已经对火焰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他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摆脱火焰的阴霾了。

莫莫卡的失踪，没有掀起一丝波澜，除了德莱，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地下城依旧运转的很好，只是，植物园被关闭了，失去了照料的娇贵植物，很快就枯萎了，地下城不适合它们生存。

昼光区的光芒明亮，德莱拿着一本书从家里走出，他的目的地很明确，直直的朝无光区走去。

曾经像银河一样的光芒，现在也暗淡了，精灵的生命日益衰落，但她看上去并不伤心，反而带了点释然。

“好久不见，最经还好吗？”

德莱阴郁的垂着眸，语气平淡听不出感情，“还好。”

精灵不再询问了，她沉默的注视着那个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的人，他长高了，五官更加深邃，他很英俊，应该不缺女人喜欢，但他似乎，一直没有再找一个人。

因为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条拥挤的小道，猴子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挤到了前排，那是一个小摊子，只有一个人热火朝天叫卖，：“来一来，瞧一瞧了，从遗迹里淘出来的好东西哎！”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猴子鬼精鬼精的，一眼就看出来老虎后面的店里根本没有人。

“休息呢！”

猴子环视一圈，凑到他面前悄咪咪的说：“你可别骗我，他们是不是去遗迹了？那遗迹邪门的很，别为了钱搭上自己的命。”

老虎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嘴硬的说“怎么可能。”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随着太阳的下沉，摊子前聚集的人群散去，老虎收拾好剩余的商品，走进摊子后的小店铺里。

从遗迹中获得的摆钟滴滴答答响，他原先很喜欢这种声音，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愈发心神不宁。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老虎心想，其实白天猴子猜的不错，他的朋友确实去了遗迹，他们也知道遗迹危险，但是那些外乡人出手大方，又不要求他们深入遗迹，经过交流，他们动心了。

反正那个遗迹虽然危险，却从来没死过人。

老虎愈发焦躁，他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他提起一盏油灯，小心翼翼的往遗迹走。

地面轻微的震动，老虎没有在意，这种震动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老虎终于到达了遗迹的入口，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生恐慌。只见遗迹的入口已被堵塞，而入口前，一个人趴在那，半边翅膀上是灼烧的痕迹，他似乎是昏迷了，身体只有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

“……”老虎握紧油灯，那是那群雇佣他们的佣兵们中的一个人，据说会古暗族语，也是因为他，老虎的朋友才会去遗迹。

现在他是这幅凄惨的模样，那他们呢？还活着吗？

他最终还是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拖回了家，无论怎样，他至少要知道真相。

九九一醒来就闻到了浓重的草药味，翅膀疼的他一点都不能动，被烧掉的羽毛没有再长出来，上面还敷着厚厚的一层褐色液体，很丑陋，但九九一点都不嫌弃，至少他活下来了。

老虎见他醒了，没有欣喜，只是面色沉沉，冷声问道：“他们呢？”

九九悲伤道：“都死了，没一个活下来。”

“发生了什么？”老虎的声音突然变大，几乎可以说是怒吼出声。

九九苦笑，“我们进了遗迹，他们带我们走了一段路，走了大概半小时，他们停下了，说前面的路他们也没走过，不知道有什么危险，老大不满意，让他们继续走，幸运的是，我们没有遇见危险，不幸的也是，我们没有遇到危险。”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过于深入了遗迹，但谁也没有发现不对，就这样，我们走了很长时间，然后，我们发现了一座保存完整的图书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老虎瞳孔紧缩，他当然清楚，图书很昂贵，如果有魔法书，那简直可以说是一夜暴富，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九九眼中浮现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好像都疯了，我也是，我在书架上找魔法书，我不知道那是冥冥之中的命运还是什么，明明书架上有那么多书，我却一下就抽出那封信。”

“那封信上说，贪心只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我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热切的心瞬间凉了下来。我告诉了他们，说我们该走了。没有人愿意走，大家都被天降的财富冲昏了头。”

“老大说，什么预言，都是骗人的！但是这一次，预言成真了。”

他面露恐惧，“我心里惴惴不安，就先离开了，我走到一半，突然感受到灼热的气浪，往后看，是奔流的岩浆。我拼命向前飞，终于赶在岩浆前，飞出了遗迹。”

老虎不太相信他的话，那听上去很扯，一封预言信，能让见惯了什么开棺必死，这类诅咒的人如此恐惧？“写下那封信的人是谁？”

“德莱，暗族的先知。你应该不知道他，他在暗族的历史中很特殊，最开始暗族人叫他骗子，没有人相信他的预言，但在他的预言一一实现之后，他们又称他为先知，但那时他已死去，曾经的预言也变得毫无意义。”

“就连他最后的绝唱，也无人相信。”

“就连我当时也是半信半疑，如果不是他在信中写出了名字，与我们佣兵团的名字，我也只会把它当做废纸一张。”

已经成为现实的预言，人们终于相信它时，它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