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第1章 第 1 章

“于是愤怒的勇者向邪恶的神明许愿，我希望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于毁灭，请降下火焰，将世界摧毁。”

“所以……这是一个救世者化为毁灭者的故事吗？”

一声轻笑。

“不是哦，这是一则预言。”

“预言？是什么？”

“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啦。”

那时他们都不明白，命运的齿轮已悄无声息地转动，将一切都推向那个无可挽回的结局。

所以当第一朵天火从天而降，毁灭的终曲开始奏响，而人们却已无力阻止，能在这场灾难中做的，也只剩下祈祷。

而那则预言成为真实之后，失去了它所有的意义。

"关于神秘纪终期的那场大灾难。学界一般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陨石撞击了地表，造成了范围极广的生物灭绝，还有一种是地表的火山爆发，岩浆在地表肆意流淌，使地表陷入一片火海。这两种说法现如今都无法论证，所以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岩浆活动最近确实颇为剧烈，各位同学记得做好防护。"

突然一个细弱的声音插入了课堂，"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吗？"

老师扫视一圈课堂，那道声音细微，藏在人群中，让她分辨不出来是谁，不过她认同了那个学生的说法。"确实还有一种说法，有谁知道是什么吗？"

学生们踊跃回答，老师随便找了一个胖胖的学生回答。

"天火降临，是因为有人向邪神许愿 。"

"没错。"老师赞许点头，道："据说在神秘纪中期，有一位先知预言到人类的灭亡，他将预言传播出去，那时的人们活在恐惧与不安中，但直到先知去世，那则预言也没有实现，于是人们也渐渐淡忘了预言，他们认为先知是一个骗子，预言也只是一个谎言。"

"但预言实现了，只不过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一个声音自言自语道，老师扫了一眼肤色苍白的她，但没有过多在意。

“不过这个说法只是一个玩笑，毕竟魔法早就被证实是骗人的把戏。”老师微微耸了耸肩，似乎活跃一下课堂气氛。

但课堂依旧沉闷。

“莫莫卡，莫莫卡！”少年急切地朝着神情不善的少女跑去，他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少女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依旧快步向前走，少年只好一路飞奔，来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一脸委屈道：“你为什么没等我一起走，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

莫莫卡抿住了唇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少年，又收回目光，她没有管少年抓住了她的手腕，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

“你是不是不高兴，是我哪里惹的你生气了吗？”德莱喋喋不休，过分热情的围着莫莫卡转。

莫莫卡的耳边全是德莱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没有甩开他的手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和关心，她只是需要自己安静的冷静一下。

“闭嘴！”她冷声道，带着一点轻微的迁怒。德莱愣住了，眼中迅速积蓄起两汪清泉，“呜——，你以前不会无缘无故冲我发火的。”

完蛋，他是个哭包来着。莫莫卡顿时感到无措。

“抱歉，我不该这样的。”她别扭道。德莱抹了抹眼泪，他没有在意这小小的插曲。

“所以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莫莫卡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描述那种心情，而且，他会相信我吗？

她沉默片刻，反手抓住德莱的手腕，拉着他向前跑，德莱也顺着她的力道，没有抗拒。

虽然他不知道莫莫卡要将他带去哪里，但是他相信她。

他们一路狂奔，穿过昼光区宽阔的道路，略过微光区复杂的小巷，最终来到了无光区，那里一片漆黑，光明从不眷顾那里。

那是一切犯人流放之地，黑暗，寒冷，是被城市遗忘的废弃之地。

德莱眼前一片漆黑，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他失去了方向，莫莫卡紧握的手成了他唯一的路标。

所幸莫莫卡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路上虽然跌跌撞撞，但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我们到了。”莫莫卡松开了德莱的手，她低垂着眸，等待着德莱的反应。

德莱几乎失语一般看着眼前这一幕，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颗笔直的，一眼看不到顶的巨树枝繁叶茂，令人人震撼的是那如繁星一般落下的，散发这柔和光芒的树叶。

书上所说的银河，可能也不过如此了吧？德莱心想。

这是久居地底，连真正的太阳都未曾见过的孩子难以理解的画面，这无法用他们的常识解释，尤其是魔法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现在。

“这…它…”德莱磕磕绊绊难以说出自己真实的震撼。

“这是一颗树。”莫莫卡接过他的话茬道，“一颗有魔法的树。”

“魔法才不是骗人的，是他们在骗人！”

德莱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莫莫卡上课的时候为什么要反驳老师。

所以预言是真的？他暗暗地想。

那一天之后，过去了几年，莫莫卡长成了窈窕的少女，她透过学校的窗户向外看，能够看到一点点银色的金属边缘，那是模拟太阳。

好像是用什么特殊金属做成的，老师课上讲过，但那节课，莫莫卡没有认真听，自然也不记得那是什么金属，只知道很稀有且制造工艺特殊。

上午的下课铃响起，莫莫卡赶去另外一个地方。

昼光区的植物园，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是德莱看到那颗有魔法的树之后几天带莫莫卡去的，那是她第一次在地下城里看到书中记载的绿色的，生机勃勃的植物。

她现在在这个地方工作，照料这些植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长在地下的植物即使有灯光的辅佐也极容易死亡，但莫莫卡做的得心应手，她好像天生就亲近这些纤细的植物。

这是一件好事，让她找到了一份工作，也让她有机会继续读书。

知识是相当宝贵的东西，这是她告诉莫莫卡的。

她是守护那棵树精灵，莫莫卡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呆在无光区，明明那颗树因为没有阳光而逐渐走向枯萎。

如果她愿意，莫莫卡愿意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她，虽然她家只住在微光区，但在地下城，这已经是不错的地理位置了。

莫莫卡一直在劝说她，她却很固执，德莱也不愿见那棵树就这样枯萎，他偷偷从家里带来了小型的模拟太阳。

那一天，精灵的表情让他们失语，莫莫卡仅仅只是看着，便能感受到她浓重的悲伤。

“这个东西，它不是真正的太阳，没有用的。”

也是那一天，莫莫卡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她想见到真正的太阳。

德莱不能把小型的模拟太阳带出家里太久，那在他的家中也是十分贵重的财产，所以在精灵说此物无用后，他带着它急匆匆地回家了。

但莫莫卡却看出了他的逃避，他不想知道更多了。

莫莫卡却不同，她几乎执拗地询问精灵真正的太阳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灵的沉默没有打消她的好奇。

在长久沉默后，精灵最终还是回答了她。

“我不知该如何向你描述，那曾经对我而言触手可得，对你却是从未见过之物，如果是赞美太阳的诗歌哪怕千首万首，我也能轻而易举的歌颂，但那些诗歌于你，大概只是无法理解的虚妄之言。”

最后她说了一句可以说是祝福也可以说是期望的假设，"如果有一天你还可以见到真正的太阳，你就会明白，所谓的模拟太阳究竟是多么拙劣的模仿品。"

"德莱，你还好吗？"莫莫卡有些担忧地问。德莱前几天回家时撞见了他的父亲，当时他的手上还拿着小型的模拟太阳，人赃并获，被他的父亲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德莱浅笑，"当然没事。"他只是在想，“她真的见过太阳吗？那她岂不是有五百多岁了！”

“可能更多呦，精灵的寿命很长的。”听到莫莫卡的回应，德莱才反应过来他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如果是真的，那大灾难之前的世界究竟有多精彩？他想起自己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些瑰丽奇幻的魔法书，人们将它们堆积在图书馆的角落，因为它们是不知道为什么带入地下的无用的东西。

如果魔法真的存在，这些书应该是很珍贵的宝物吧？

上课铃的响声打断他的沉思，莫莫卡回到了座位，现在老师讲的课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侧头看着窗外明亮的光，还有模拟太阳的边缘，那里不能久视，会损伤视力。现在哪怕只是一小会儿，莫莫卡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睛酸涩，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聚集。

那么真正的太阳呢？它会是怎样的？

有些渴望一旦在心间种下，往后的每一次思考都是在催动它的生长。

今天的课程不多，所以老师也就提前下课了，下午莫莫卡要去植物园工作，中午的这段时间是她比较清闲的时候了。

德莱来找到莫莫卡，他的时间安排要比莫莫卡松散的多，他现在在图书馆担任翻译，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里给图书馆上交一部作品就好了。

"我送你去植物园。"

"好。"

他们并排走在规划好的笔直的道路上，入目是银色与黑色的钢铁结构，地下城没有绿色，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唯一能看到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的地方就是植物园。

但……

德莱犹豫了很久，从得到那个消息开始，他知道莫莫卡未必可以接受，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莫莫卡，你有想过换一份工作吗？"

莫莫卡诧异地瞪大眼睛，"为什么？"虽然植物园的工作要求很高，工资却不多，但那是这个地方唯一可以让她感受到惬意的地方。

德莱避开了她的注视，苦涩道："最近有传言说，植物园已经得不到拨款了，早晚会被拆除。"

莫莫卡眼中闪过愤怒，情绪最愤怒的那一刻过去，她的心上猛然涌上一股无力感，眼中的愤怒也由此转变为悲哀的叹息。

为了维系地下城的繁衍，放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是情有可原的，也是她无法改变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城居民，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从很早之前她就意识到了，无法改变环境，就只能改变自己。

她垂头丧气了一路，却在即将到达植物园前振奋起来，"德莱，我们去地面吧？"她的语气是兴奋的，是兴致勃勃的，哪怕周围的人一直在渲染地面是何等可怕的地方，也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德莱与她对视，她的眼亮的惊人，仿佛有两簇火焰燃烧，明亮刺眼而又坚定。

看到她那孤注一掷的信念，德莱明白了，他已经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了，即使他不同意，她也会去。

“好。”

那便陪她去吧，哪怕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