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夜中 第7章 龙之初始

为了全力赶路，祂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六翼，从空中降落时，在若陀眼中有一瞬间的遮天蔽日。

若陀张开双臂，上前给了天使一个拥抱，贴上祂的脸颊，然后才笑着开口：“说吧，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找我。”

荒拍了拍若陀的背，没有叙旧，直接说明自己的请求。

与摩拉克斯说的情况吻合，若陀觉得摩拉克斯清楚荒需要龙焰的想法。

但能够替代太阳的龙焰，哪怕是若陀也给不了。

“这涉及到权柄。”若陀向荒解释：“权柄三分，龙得其一，但龙族权柄之大权，并不在我。”

摩拉克斯将龙族托付给他，但并没有将大权转移，若陀对此没有意见，摩拉克斯的离开是因为预言，不论真假，身为龙之初始，摩拉克斯需要判断预言的真假。

荒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听到若陀帮不了忙，祂思考片刻后问若陀：“以你的能力，能够坚持多久？”

若陀竖起手指比出一个数字——“2”。

“两百日？”荒问，看见若陀点头后松了一口气：“我的心脏也正好能维持这个时间。”

摩拉克斯说，荒的心脏能够维持光明两百天，他的能力也正好维持两百天的火焰，如此巧合。这是要做什么？

若陀不觉得摩拉克斯留在马车里的原因，只是想见一面荒。

“将心脏留给侏儒，你怎么办？”若陀问荒：“你身上的状况，神可以发现。”

众神的决定，天使只会服从，荒是特例，但是祂对于侏儒的作为，不可以被天国知道，所以荒是悄悄离开天国，行踪不能暴露。

荒摆了摆手，在熟悉的人面前很轻松，不用去维持形象：“先救人。”

“众神想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只要不死，哪怕只有两百日，侏儒国也应该能想到办法继续生存。”

若陀若有所思的看着荒，又问：“为什么不尝试寻找摩拉克斯？”

“是他不愿意见我。”荒的神情很是无辜，祂拥有一双如圣水纯净的眼，这世间的罪孽与污秽半分难入祂眸中。

若陀摇头，神情带上了些许惋惜：“不是告诉过你他的身份吗？不会召唤魔法？”

身后的羽翼不自觉扇动了一下，荒眼睛一亮，明白若陀的提示，祂连忙往四周望去，捡起一根掉落的树枝，在地面上开始刻画魔法阵。

若陀哭笑不得，上前叹息似的感慨：“堂堂龙之初始，你什么东西都不准备就召唤，唉。”

落魄了，终究是落魄了，感觉摩拉克斯活了这么久，应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召唤。

“这可是我亲手画的。”荒刻画得很认真，说话时头也不抬：“我的血液是天国的光明元素，他不会喜欢。”

那可不一定。若陀笑着摇头，没有将心里话说出，他走到马车旁，倚靠在车厢上，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似的开口：“这就让你给出回应，那真是让人惊讶。”

就算有求必应，这样都召唤都应允，也过于偏心了。

摩拉克斯没有给回答，他的目光穿透紫底绣金的窗帘，落在刻画魔法阵的天使身上，忽的笑了。

金棕色的龙角随着闪烁的金光出现在他头顶，地狱的气息被狂风一样的浩荡龙威碾碎，只一双眼眸没有发生变化。

荒画完魔法阵，将树枝像剑一样的插入土地，祂仔细检查了复杂的图案，由于自身能力足够强大，平日里或者战斗中祂都不需要用到魔法阵，今天是第一次画。

还好记忆没有出错。荒抬起双手放在胸前，十指指尖相抵，表情肃穆，隐约透着虔诚：

“您是万龙的初始，执掌创世的大权，仁爱和慈悲为您的双翼，神明也为之低头，请驻足聆听万物带去的请求，予我回应，如同您所爱每一位巨龙。”

若陀抬起手，掩住嘴轻咳几声，这个召唤咒语真的很奇怪，摩拉克斯是怎么做到听了那么多年还不修改的。

他不会喜欢这些话吧？

朴素简陋的魔法阵微微亮起，森林周围属于光明神与自然之神的气息像是遭遇了天敌，被汹涌海浪似的龙威驱散。

摩拉克斯回应了祂的召唤，迈步走出对他而言狭小的法阵。

“何所求？”摩拉克斯的语气虽然温和，却不见一丝熟悉，充斥着公事公办的意味。

荒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甚至往旁边走了两步，发现摩拉克斯柔顺的长发束起了尾端，束发的绸缎上缀着金饰。

“你和若陀在一起，却躲着不见我。”荒眯了眯眼，问摩拉克斯：“为什么现在又愿意了。”

“我从不拒绝祈求。”摩拉克斯回答：“自然不会拒绝你。”

荒对于他的回答不满意，并且有些生气，但侏儒的情况需要解决，祂只好选择把这些情绪抛开：“我需要永恒燃烧的龙焰，替代侏儒失去的太阳与火焰。”

摩拉克斯却没有回应这个请求，他侧过身，对荒道：“上车吧。”

若陀歪头，看着荒道：“我也不知道摩拉克斯在想什么，你要生气就给他一下。”

打不过，这个是真打不过。荒走到若陀身边，一边推开车门一边朝若陀轻轻道：“你帮我打。”

若陀连忙摇头：“我打他，他会还手。”

“……我能听见。”摩拉克斯走在荒身前，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若陀朝荒眨眨眼，荒叹了口气，上了马车，摩拉克斯这才对若陀说：“有笔吗？”

“去吧。”若陀随手抓了一把土，捏出一支羽毛笔递给摩拉克斯：“把祂身上的封印解开。”

“不辜负你的信任，我去周围等。”若陀感觉自己甚为操劳，不老不死的龙也会疲惫，于是他从地面扯出一根手杖，缓缓离开马车。

的确是不能见，在荒没有决定用自己的心脏帮助侏儒国前，龙族都不能全然信任这位被龙养大的天使。

在龙族的眼中，天国里的天使，服从神明才是凌驾一切美德之上的准则，哪怕是被龙养大的天使，在回归天国之后也有极大可能成为敌人。

马车内部布置了空间魔法，十分宽敞，不仅摆放了茶桌和雕花木椅，还在左侧的木窗下放置了躺椅。

摩拉克斯问荒：“想坐在哪里？”

荒疑惑，反问摩拉克斯：“可我是要龙焰，为什么要坐下？”

事情不简单，但摩拉克斯又不说，荒忍受不了这种不坦诚，祂不同于一般的炽天使，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

摩拉克斯这才回答：“还记得吗？你的身上被我封印过一些东西。”

荒似懂非懂：“你要为我解封。”

“不止，我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动用权柄。”摩拉克斯垂眸，他让荒在自己面前坐下，又伸手拿起一个空的瓷杯，拉起衣袖，露出类人却呈黑色的手腕，清风化作刀刃在他的手腕割出三条长长的口子，金色的血液涌出，滴落进杯盏中。

荒被他的动作惊住了，正要为摩拉克斯治伤，却被摩拉克斯出声拦住：“不用担心，我会将我的能力分享给你，解开封印再加上我的能力，你可以模拟出属于侏儒的太阳，甚至还有月亮。”

荒的目光落在摩拉克斯正在淌血的手腕上，皱眉问：“需要这么多血？”

摩拉克斯点头：“将衣服脱下。”

荒应了一声“好”，将纽扣依次解开，祂穿着白色的衬衣，去掉蓝色的外衣拖累，祂像是被月亮独宠的孩子，即便收敛神力也在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我会在你的整个上身作画。”摩拉克斯的愈合能力极为可怖，几句谈话间手腕上的伤口便已经停止流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茶杯只装了一半，摩拉克斯再一次划出三条伤口，荒看得皱眉，又脱了衬衣露出上身。

每一寸皮肉都生长得恰到好处，非是勇猛，也不见瘦弱，很难想象会有人生出这样的皮囊，美丽极了，却又让人能一眼看出祂的强大，这让见者恍然大悟，原来力与美是可以共存得如此融洽。

摩拉克斯将手放在祂的左肩上，感受到掌心的温热，他俯下身去，阴影将荒笼罩，棕黑的发丝垂落，在天使洁白的肌肤上滑动。

“怎么了？”摩拉克斯的发丝很长，荒觉得痒，抬眼看他，窗外的光落灰蓝色的眼中，成为昏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摩拉克斯将荒的头往怀里拢了一下：“痒的话就忍一忍。”

荒点头，又问：“从后背开始？”

摩拉克斯“嗯”了一声，嘱咐祂：“接下来不要有动作。”

“好。”荒闭上眼：“你开始吧。”

摩拉克斯用笔蘸取了金色的血液，在荒的背脊上落下第一笔，荒不清楚这是要画什么，龙的血液在离体之后依旧温热，落在身上没有冰冷，只是笔尖游走的感觉有些痒。

祂将头埋在摩拉克斯胸前，沉默在车厢里蔓延，荒忽然想起还在龙岛的时候，摩拉克斯大抵是有捡东西的爱好，鸟会捡回龙岛，失去父母的小龙崽会带回龙岛，祂也是摩拉克斯从海里捡出来带回龙岛的。

祂还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被摩拉克斯抱着入睡。

真的好久不见了，摩拉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