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相依 第7章 我只爱过一个人

2小时32分钟。

6：4，5：7，3：6，6：7。

去年是休伊特，今年是萨芬，首轮与温布尔登说再见。而对手塔索诺夫又是谁呢？

在走廊里与前总统擦肩而过，对方拍了拍萨芬的胳膊，安慰这个暴躁的家伙，“不用难过，人们很快就会忘掉……”原话本来是“忘掉你糟糕的表现”，可说出来并不好听，还好记者们拥过来拍照，前总统趁机把话吞下去，站在萨芬身边，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心里相当懊恼，居然冒雨跑到二号球场来看什么网球比赛，简直疯了，如果不是看在萨芬未来岳父的面子。

“萨芬，请问你对比赛失利有什么看法？是因为总统先生亲临现场为你加油，你感到紧张吗？对手的实力与你相去甚远——”

“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比赛了！我发现我根本没办法在这个鬼地方打球！”

记者一下子短路，口吃着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对这里的场地或天气不满吗？”

“我恨温网！我得承认这一点！”萨芬索性把记者的话筒接过来，大声说，“我尝试，我失败，我再尝试，还是失败，我感觉别扭极了！走在那软塌塌的草地上我浑身不爽！我再不想在这种场地花时间训练和比赛了！毫无用处！”想说的话说完，萨芬把话筒摔给记者，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知道明天的报纸会怎样写，可是谁在乎呢。他确实恨温网。他恨伦敦。恨这里的一切。踢飞一个可乐罐，水花溅了一身。这才发现外面又下雨了。

一直在下雨。年年在下雨。他不知道地球上怎么有这么爱哭的地方。真见鬼。他恨下雨。从后门离开球场，没有搭车，就一路走下去。他记得距离这里不远有一间酒吧。天都快黑了，酒吧也没有找到，经过第五间咖啡馆的时候他决定不再找什么酒吧。

“拿一瓶伏特加。”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伏特加……”

“那来几扎青岛。”

……

“威士忌！威士忌总不会没有吧？你摇什么头？什么都没有你们开的什么店？！”

“对不起，我们这里是卖咖啡的。”

本来想发火，忽然觉得很泄气，背起球拍想离开，听见身后小声嘀咕“怎么打网球会打坏脑子吗，怎么网球明星个个奇奇怪怪的……”那个服务生是用西班牙语说的，大概以为萨芬听不懂。萨芬走回去问他，“你说的是谁？”

那人登时手足无措，咖啡馆老板走过来圆场，“那是去年的事了，也是温网的时候，也有个打网球的冒雨来这里喝咖啡，一边喝咖啡一边摔手机，很生气的样子……”

“你说的是这个人吗？”萨芬打开钱夹，拿出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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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费雷罗坐在萨芬的侧面，费雷罗笑容灿烂，萨芬笑得很勉强。因为拍照的当时，费雷罗踩着桌子底下萨芬的脚。

餐厅里，费雷罗笑得很勉强，他把照片推到萨芬面前，萨芬的笑容一下子僵硬。

“胡安，”拿回照片的时候，萨芬扣住费雷罗的手，“你不能否认，我们也有过快乐的时光。”

“是的，整整10年。”

“为什么是10年，而不是10 1年，10 2年……10 N年？”

“我不知道。也许你知道。”

“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以为我可以放弃你，结果我不能。”

费雷罗缓慢地把手从萨芬的手里抽出来，“这就是你来西班牙的原因吗？”

“我来西班牙还会因为别的吗？”

餐厅老板送来一瓶加泰罗尼亚葡萄酒，记得这两个家伙每次都喝这种葡萄酒喝到不醉不归。印象里很久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一起来这里了，今天又看见他们一起，像以往那些年那样。

“你还记得这家餐厅吗？”萨芬拔开酒瓶塞，旧日如酒，在6月末这个下午弥漫开来。

“当然……我第一次遇见帕特里夏也是在这里。”

“当时我们打赌，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弄到她的电话号码，我就陪你看第五次《铁达尼号》，你输了，可我仍然陪你看了电影。”

“我没输，我绝对没有超过十分钟，是你拨快了表针。”

“罗布雷多也允许你这样耍赖吗？他肯第5 N次陪你看那无聊的电影吗？”

费雷罗咬着嘴唇，半晌说道，“如果你来西班牙不是专门为了和我吵架——”

“我不想和任何人吵架，尤其不想和你吵架，以前那些年我们已经吵得太多了。”萨芬努力把失望埋得深些再深些，因为他还要最后一博，“我来西班牙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

“我后悔了。”萨芬第一次对胡安，也是对他自己，明确这个事实。事实上从分手第一天他就后悔了，以后许多天他一直在与内心的后悔作殊死挣扎，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场大溃败——“胡安，我原本不该放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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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五分钟。”费雷罗站起来走去洗手间。

本来想直接打给罗布雷多，犹豫一下还是打给了莫亚。“卡洛斯，明天有时间吗？”尽量让声音明快，“我想去看足球赛，你约上汤米一起吧，好的，快回电话给我！”

49秒，莫亚的电话打回来，“汤米说他没时间，咱们俩去好了！不然约上纳达尔？不然洛佩兹？是的，汤米说他明天要去打沙滩排球，真的，我保证他不是撒谎！算了，告诉你吧，他说和玛蒂娜一起去海边打沙滩排球，咱们总不好破坏人家是不是？什么？你也不去了？”

费雷罗把电话挂断，打开冷水管，洗了一次又一次脸，然后把面前镜子上的水雾擦干，从镜子里审视自己的影像。他告诉自己，这曾是汤米挚爱过的人，可是现在他不再爱了。汤米说过，任何事物都是有期限的，爱情也不例外。

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一旦得到就不再珍贵。始乱终弃原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想通了一切都正常。他们的爱情也只是到期了而已。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心里把这段恋情给绞死。连同他对过去的怀念，连同他对未来的期待，连同他对爱情的憧憬，连同他对人生的盼望。

“你没事吧，胡安？”萨芬关切地问，“你离开了十个五分种。”

“很久吗？”费雷罗笑，“你知道我等你后悔等了多少个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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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玩了！”玛蒂娜·辛吉斯第N次被排球砸倒在海滩后终于缴械。

“你的意志比你的身体还脆弱！”罗布雷多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才一个多小时！”

“我现在不是运动员嘛，随便怎么脆弱也无所谓了！”辛吉斯挽着罗布雷多的手跑到旁边的沙滩椅上坐下来，回头笑着问他，“你说咱们这样会不会传绯闻？”

“你还是放过我吧！你的绯闻男友哪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罗杰﹒费德勒！”辛吉斯笑嘻嘻的说，“费德勒的出现终于打破媒体对我的污蔑！居然说男人跟我传了绯闻就会直线陨落！你看罗杰还不是稳坐世界第一？我赌他还会赢下去！”

“因为你没有当真跟他谈恋爱吧！”罗布雷多看着辛吉斯的笑脸，有些微惆怅。她不是很漂亮的女子，可是那么可爱，痛快地哭，痛快地笑，率性得那么迷人，每个动作和表情都如此鲜活。此刻，她的笑颜就在眼前荡漾，反射着阳光，清澈的，纯粹的，让他的思绪飘到很远。

“你在想什么？”辛吉斯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忽然想到一些很久远的事。”

“有多久远？一年？两年？十年？”

“十二年。”罗布雷多闭上眼睛躺在太阳底下，“那一天也有很好的太阳，他迎面走过来，一身白衣像阿尔卑斯山顶的雪，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不染一丝尘埃，他的笑容那么灿烂，那么纯粹，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后来的许多年里我再没看见过他笑得那么漂亮，后来他连笑起来都不快乐。我一直想让他重新快乐起来，任何代价都可以，可是我办不到，即使他好像快乐地笑，也抹不去眼睛里忧郁的底色，我无能为力，我试了又试还是不行……”

“一个你爱的人？”

“我只爱过这一个人。”

“那么你有没有告诉他说你爱他？”

罗布雷多迅速张大了眼睛，敏感地抓住辛吉斯使用的字眼，她说的是“他”，而不是“她”。

“不要这样惊讶地看着我，如果我没搞错，我想我已经猜到你爱的那个人是谁。”说着，从手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打电话给他吧！约他来这里！”

罗布雷多并不去接，颓然把头埋在臂弯里，“没用的。”

“有一些事，在该说的时候没有说，会遗憾终生。”辛吉斯把手机塞给罗布雷多，“打给他！”

罗布雷多拿着手机，并不去打，“他现在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有人告诉我的。”

“你确定那人不是挑拨离间？”辛吉斯摊了摊手，“是谁说的？”

“谁说的并不重要。”罗布雷多站起来，慢慢走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在海浪的洗刷下有浓得化不开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