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不,应该说是惊为天人。
在此之前,他竟不知有人能长成这样,从眉眼到唇,没有一处长的不合他心意。
姜景旭捂住心口,陌生的心悸感不断传遍全身,如擂鼓般的心跳在耳旁狂响。
薛祈年寻着声音望向他们,他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头裹着纱布坐在铺边,一脸呆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薛祈年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脸,心下对这场凑合的婚姻愈发不爽,面色上却没有显露,走近询问:“裴大哥多谢你送…景旭来,没事吧?”
后面那句没事吧是在询问姜景旭,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喊不出夫君二字。
在场也没人在意这个细节。
裴松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倒是姜景旭突然发声,“你是我喜欢的人吗?”
姜景旭怂了,没敢说出夫郎,第一次见面,不能这么孟浪。
话音一落,大家都静了静,薛祈年不明所以对上他的目光。
琥珀色的眼瞳清澈如湖,里面清晰倒影着姜景旭的身影,他莫名红了耳错开视线,偏过头不再出声。
活了二十几年了,不要脸的生涯里第一次有了害羞这种情绪。
原来,一见钟情不是骗人的故事。
他好像,沦陷了。
薛祈年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裴松身旁,低声道:“头磕出问题了?”
裴松点点头,“郎中说恐有离婚之症。”
姜景旭:“……”
薛祈年:“……”
“什么?”薛祈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什么是离婚?
“离魂!失忆!”姜景旭没忍住拔高音量纠正。
他还没结上呢就要离。
“哦哦,对。”裴松憨笑一声,挠了挠头给姜景旭介绍,“景旭啊,这是薛祈年,你的夫郎。”
他对薛祈年道:“景旭不记得人了,不过其他东西都还记得,没什么问题。”
摔失忆了?
薛祈年回过头,眼神里带上隐秘的探究。
姜景旭的背景是他再三调查过的,无父无母性格软弱好拿捏,如今就这么巧赶上失忆了吗?
姜景旭有些心虚,干咽了两下,低下头轻轻拽上薛祈年的衣摆,“我们回家吧。”
*
修养了半个月,姜景旭的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凭着失忆装傻,这段时间他一直粘在薛祈年身旁装乖卖巧。
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内里他却能感受到薛祈年的态度比起初见时已经松动不少,最起码没有感到深藏的厌烦。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称呼,从一开始生疏客气的景旭,逐渐变成喊久没人应还会带上一丝不耐烦的姜景旭。
就是不大爱笑,是个酷哥。
头好的差不多了,该打算打算谋生的事了。
原身的贫穷的程度,要亲眼见到才让人更加震撼,家徒四壁这个词简直是为此发明,屋子还算大,但灰白破损的墙无一不透露岁月的痕迹。
一共两个房间,应薛祈年的要求,他睡外边儿,薛祈年睡里边儿,美名其曰失忆了分房睡有助于头脑恢复。
修养的日子姜景旭也没闲着,把弓弦重新修了修,将生锈变钝的箭头磨利,时常练习。
他一开始是本着得过且过的念头,无所谓过的好不好,只打算帮原主报仇后离开,既然动了心,就不能让薛祈年跟着他过这种日子。
薛祈年合该被天下最好的东西包围。
根据记忆,姜景旭往附近的山头跟树林都踩了点,还到县里转了一圈,记下了要价最高的几种猎物。
其中有一种大酒楼专供的一道菜品,里头用的彩鸡只在最茂密的山林里出没,林里蛇虫多,彩鸡数量稀少还灵活难抓,大酒楼已经很久没能收到了。
近来酒楼接了个大单,客户点名一定要这个菜,为此酒楼的收价提到了二两银子,这个价钱足够三口之家宽裕半年的生活。
猎户们去了一波又一波,都无功而返,他今天打算去试试。
薛祈年手脚轻快在一旁帮他收拾箭桶,看起来心情颇好,简桶特意提前一晚用雄黄浸泡过,防止蛇虫侵扰。
姜景旭见状笑嘻嘻的贴上去,“谢谢年年。”
有了失忆做加成的姜景旭越来越放飞自我,除去第一晚见面时的局促害羞,现在毫不掩饰对薛祈年的好感。
薛祈年督了他一眼,懒得反驳他的称呼。
虽然性格变得有所出入,起码不至于引起厌恶,反正横竖是要分离,何必浪费口舌时间纠正。
“年年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吗?”
“不会。”
“会想我吗?”
“不会。”
姜景旭捂住胸口,表情从震惊转化为失意落寞,“不会想我吗?为什么!?我好难过,需要年年哄哄才能治好,不然就会头疼、脑热、四肢无力,被大野狼吃掉。”
“嘴上有点忌讳,路上小心,若是寻不到早点归来。”薛祈年把箭桶递给他。
关怀只在话语的表面浮现,可姜景旭依旧受用,他接过简桶,收拾好物品准备出发。
临近门口,姜景旭突然回过头,“我今日去不如定个彩头吧?”
薛祈年一顿,“什么彩头?”
“要是我猎得了,年年陪我去县里过花灯节吧。”姜景旭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臂,要不是环境跟衣着将人来回现实,他还挺像个富家公子。
薛祈年回想起他的箭术,觉得姜景旭无父无母还能活这么大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裴松这个烂好人存在,要是靠他的箭术,不出两天就饿死。
薛祈年:“好。”
一句空话,他要是想听,哄哄病人也无妨。
姜景旭肉眼可见开心起来,“那你在家等我回来,我给你带乌斋的桂花糕。”
乌斋做的时鲜花糕卖的最好,薛祈年爱吃甜食糕点,平日虽然刻意克制,但是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薛祈年暗自掐了下手心,抿了抿嘴,“我不爱吃甜。”
“我爱吃,你权当陪我。”姜景旭冲他挥挥手,离开家门。
没过半分钟,脚步声去而复返,姜景旭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薛祈年转身张口,想问问他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
一个裹挟着热气的拥抱降临。
姜景旭的体温好高,薛祈年的脑子只留下这一个念头。
姜景旭下巴靠在他肩膀处,拉长音调,“不想出门,想把薛年年打包进口袋带走,薛年年要记得想我等我回家。”
“哦。”
“你好冷漠,仿佛从来没有爱过。”
“……快滚。”
*
方才下过一场大雨,林子里的路不好走。
湿润的空气中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此起彼伏的蛙声鸣叫扰人心绪。
姜景旭拎着弓留心着四周,这种彩鸡喜欢在雨天后出来吃蘑菇,蘑菇越多的地方出现的概率越高。
身下传来细微的响动,姜景旭警觉低头。
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兔子,一点不怕生人,自己窝在了姜景旭脚边。
毛色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还是只没几个月的幼兔,不到他巴掌大。
他笑着拎起它,跟它对视,“你跑来干嘛,兔入我口吗?妈妈没有教你不要随便靠近陌生人啊?”
兔子两脚一蹬,给他的脸来上了一脚,沾满泥土的脚差点直接怼进姜景旭的嘴。
姜景旭:“……”
他擦去泥,无奈地把它放回地上松开手。
获得自由的兔子也不走,更进一步赖在他的脚上,俨然一副要拿姜景旭鞋子做窝的模样。
姜景旭蹲下身撸了把毛,手感极好,“有脾气,跟某人一样。”
“走吧,今天的目标不是你。”
他继续寻找彩鸡,兔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是来监工。
兜了几圈,各种动物倒是见的不少,可是鸡连毛都没看见。
姜景旭难得有些烦躁,深吸一口气,准备去爬上山顶看看,身后的兔子却顿住了脚步,咬了他一口往反方向跑去。
“嘶。”姜景旭倒吸一口凉气,疼倒是不疼,被惊到的成分占多。
小东西跟了他一路,就为了报复这一口啊。
“你去哪儿啊?一会被吃了别哭啊。”
兔子停在远处,玻璃一般透亮的红眼睛望着他,似有所诉。
得,鸡没有,兔子也跑了。
姜景旭认命地追上它,兔子走走停停,要是姜景旭没能跟上,它还会返回寻找。
没走多远,脚踩的草木全都被松针叶覆盖,兔子也停驻下不再往前,姜景旭捞起它揣进怀里,环顾四周,一团黑色物体闯入眼帘。
在光下,漆黑的羽毛闪着鎏金,长喙在地上一琢一琢,不知道在吃什么。
黑的跟煤炭一样,居然叫彩鸡,因为鎏金的羽毛吗?
姜景旭把兔子放上肩膀,抽出箭打算直接了结它,突然想起来在场还有位“小朋友”,于是箭头一转瞄上了羽翼。
箭风划破空气,将彩鸡的一边羽翼牢牢钉在地里,受惊的彩鸡“咕咕”叫起,扑腾的想要飞走,反而便宜了姜景旭。
他快速又补上一箭,直接把彩鸡焊死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姜景旭掐住彩鸡的脖子,把箭拔下来扔回桶里,地上散落着被啃的四分五裂的白色菌类。
他扒拉了两下,发现附近还有两个没被啃食,很容易就辨认出是什么菌类。
姜景旭沉默下来,跟彩鸡对视,“你丫吃的还挺讲究。”
居然以松茸为食,活该你贵。
彩鸡:“咕咕?”
*
“活的啊!”
酒楼老板娘摸了摸彩鸡,确认没问题后招手让店小二拿去后厨。
唐窈上下打量姜景旭,“这东西难抓,你居然能打到活的,不错嘛。”
“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活的比死的要更鲜。”唐窈拉开抽屉,爽快摸出三两银子扔给姜景旭,“这阵子,那些猎户打个野鸡装彩鸡糊弄我,真当我眼睛瞎啊,你要是以后有货,还上我这来卖,活的我按三两给你算,死的我给你算二两,怎么样?不吃亏吧。”
“谢了。”
姜景旭拿了钱抬腿准备离开,唐窈赶忙喊住他,“诶。”
她手肘撑在桌面,托着腮笑吟吟地抛了个媚眼,“你叫什么名字,娶妻了吗?”末了杨扬下巴,“兔子卖吗?要是以后猎到其他的也可以带来,只要是好的我都收。”
唐窈算是县里有名的美人,她的酒楼远近闻名,加上这么大一份家业加持,不少人变着花想要博得美人芳心。
可惜遇上姜景旭,注定是媚眼抛给鬼看。
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姜景旭眼底浮现笑意,搓了搓兔子毛,“不卖,多谢老板娘美意,家里还有人在等,要是有货会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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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次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