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关上的下一秒,钟启年身上一重,路又第不知道多少次没骨头似的倾下来。
钟启年一如既往地想要伸手搂一下路又,把他带到房间,不出他自己所料地再次失败了。
路又刚出现那会儿也是这样,钟启年整个人定在原地,还想要让范通舟来帮忙,被人吐槽有毛病,结了婚跟恋爱都没谈似的。
范通舟的信息太滞后,提了一晚上钟启年老婆,没想到性别出错了,偏偏人还耿直得厉害,非要在钟启年站桩的时候和他道歉。
最后钟启年不得不哄了路又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得愿意自己走路了,连忙离场,生怕路又反悔。
那很明显,现在就是反悔了。
钟启年轻叹口气,扶着路又的胳膊把人托起来,对上路又半睁不睁的眼睛,近黑色的瞳孔在水光的氤氲下也有些涣散。
他当然想得寸进尺,想触碰,想做更过分的事,可是他不能。
钟启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路又清醒的时候警惕性比谁都强,他不可能一直醉着,如果他做了什么,路又醒了一定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他赌不起,也接受不了再来一次。
钟启年好声好气地和醉鬼讲道理:“困不困,醉了睡太晚会头疼,我扶你回去睡觉?”
可惜路又不讲道理,扒拉掉钟启年的手,扭头就走。
钟启年没办法,刚要跟上去,哪料刚跟了两步,前面的路又忽然跟军训似的转过身,钟启年刹车不及时,路又的鼻尖刚好戳上他的下巴。
路又伸手一通乱推,把钟启年重新推回门口。
钟启年觉得好笑:“要把我赶出家门?”
路又没搭理他:“你先别过来。”
随后迈着一步倒三倒的步伐,磕磕绊绊地就要往厨房的方向走。
钟启年没明白路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他一不留神给自己放倒,只能等路又拐了弯再跟上去。
等他也转过来的时候,路又正端着一盘糖醋排骨要往垃圾桶里倒。
钟启年眉心一跳,仗着自己走路利索,三两步上前解救那盘糖醋排骨,端到自己手里。
“怎么了,它惹你了?”钟启年看看糖醋排骨,又看看路又。
路又没说话,伸手就近抓过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怼到钟启年嘴边。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钟启年,眼里的水光没了,但还是不聚焦,像下一秒就要宣读审判书。
钟启年看着递到嘴边的糖醋排骨,忽然冒出些荒唐的想法,主观上不是很想打消。
他咬下那块糖醋排骨,路又立刻把筷子放到一边,绕过钟启年往另一边走。
好凉。
糖醋排骨已经没有半点本来的温度,只是依稀还能尝出甜味儿。
钟启年跟着路又转身,看到餐桌上明显不是一人份的菜量。
“你……”
钟启年的诧异没来得及表达,因为路又脚步一点没停,这会儿走路又稳了,还能自己上楼,直奔钟启年房门口。
站定。
钟启年跟着停下来,看着那扇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随着渐进的焦躁不断攀升的心跳。
路又久久不动,钟启年败下阵来,只能上前两步,到路又跟前,在表情库里搜刮出自己最放松时的笑容。
“怎么,想闯入?我们现在是合法婚姻关系,你可以……”
“帮我叫钟启年出来。”路又打断钟启年在脑子前面跑的话,下达命令。
钟启年一愣:“你怎么不自己叫?”
事情的走向他一件也预料不到。
“我不能进去。”路又言简意赅。
“为什么?”钟启年问。
“我和他又不熟,进他房间不是很冒犯吗?”这次换路又不理解了。
钟启年不说话了。
他有时候,或者说经常不太弄得懂路又,每当他认为走近路又一点,路又接纳自己一点了的时候,这个人总会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告诉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天堑。
分享算不得什么,谈心只是因为善良,帮忙测评和关系远近毫无关系,做一顿饭又能说明什么?
纵有六年光阴,横是屏幕两端到同一屋檐,他们还是陌生人。
路又不明白钟启年沉默什么,皱眉戳戳他:“他不出来的话菜要凉了……对了,别告诉他是我做的。”
钟启年回神,捉住路又乱动的手:“为什么?”
路又没把手抽回来,反而向钟启年的方向走两步,旁边是楼梯扶手,钟启年退无可退。
遭受不住路又一转不转望过来的眼睛,不得已,他只能偏过头:“不是给钟启年做的吗,为什么给我吃?”
路又看着钟启年的侧脸,不大满意,一只手还在钟启年手里,只能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脸掰过来。
“什么味道?我还没尝过。”他问。
钟启年对上路又开始聚焦的眼睛,距离太近,他仿佛能从中看到自己躲闪的样态。
不太好看,钟启年想。
他俯身下去,想从路又的眼睛里逃出来,路又却以为他要展示味道,偏头跟上钟启年的动线,两个人都措手不及,鼻尖相对,近在咫尺的柔软散发出诱人的酒香。
路又的反应还慢着,只想循着气味儿走,钟启年格外清醒,脑中的最后一根弦却即将被扯断。
“啪——”
路又被闹钟吵醒,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去摸手机,没摸到,整个人被掉落的水杯强制唤醒。
用贪杯治头疼是错误的决定。
路又敲了两下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下床绕过崩开的碎片,拉开房门想要找工具清理一下。
刚开门就关上了。
他有点后悔选这间客房,离餐桌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钟启年穿戴整齐,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饭。
昨晚的记忆只剩下碎片,还需要时间拼凑,但碎片就已经足够让路又踏不出这扇门了。
正踌躇着,眼前的门板被叩响。
恶魔在敲门。
钟启年知道路又不会开似的,敲两下就没继续了,但也没走,在门口淡淡地放话。
“你要迟到了。”
路又现在能看到手机在哪了,抓起来看了一眼时间,也顾不上尴尬,匆匆整理好自己就要出门。
钟启年穿戴好那么早也不知道做什么的,到现在还不走,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路又准备出门才站起来。
“送你。”
陈述句。
路又下意识想拒绝,嘴都张开了,钟启年手一抬,把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展示在他面前。
路又:“……”
到他下辈子的时候人类能不需要早起吗?
钟启年上车后自然地递给路又一袋面包,目不斜视,像路又强行跟着他上来的。
路又接过来,总觉得嗅到了危险。
事实证明情感主播的直觉太准。
路又咬下第一口面包后,钟启年终于找到借口一样,目视前方开口。
“昨天怎么做那么多菜?”
“招待客人。”路又脸不红心不跳。
“哦,”钟启年的笑是气声撑起来的,“什么客人?”
“组里的实习生,人不错,帮了我点忙,”路又壳都不卡一下,“表示一下感谢。”
“你醒酒会失忆?”钟启年问。
“不会,”路又无懈可击,“但我喝酒会胡言乱语,见谅。”
之后的几天,路又见到钟启年表面保持正常,实际上根本不会让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内超过五分钟,每次跑路的理由正当无可挑剔,让人找不出错来。
记忆碎片早就悄悄组合好,但被路又强行压制,从来没碰过。
他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的抗拒千百倍地盖过好奇。
或许他的好奇从来都在未来,抗拒向来都在回忆。
钟启年配合着,从不发表疑问,也不主动提起,贴心得让路又觉得在被凌迟。
再迟钝也该嗅出不对劲来,可惜路又是逃跑专家。
不那么可惜的是这次跑不掉,充其量只能装瞎装聋装傻。
太多天不开播,徐青青狂轰乱炸好些天,粉丝群里也跟着炸了锅,虽然路又一直是随机开播,但也没断档过这么长时间。
以至于路又再次开播的时候,弹幕差点把他淹了。
【叫我大师兄】塔塔!!!你去哪了啊啊啊啊啊——
【上下弦月】怎么上过热搜之后就不开播了!塔塔果然低调啊。
【芒果过敏咋了】据分析塔塔应该刚结婚没几天,不开播的日子也在偷偷幸福吧塔塔……
【发财明天轮到我】新婚燕尔就把我们忘了塔塔?
【青蛙不是王子】新婚燕尔就把我们忘了塔塔?
【糯米糍推广大使】新婚燕尔就把我们忘了塔塔?
路又有苦难言,好在也不用言了,徐青青现在熟练得可怕,刷礼物连麦一气呵成,路又刚点了同意,小姑娘一秒钟都不耽误,当即开始哭诉。
“怎么办啊塔塔,我送温暖好像送多了,现在他有点躲着我了,我不会再被他删一次吧——”徐青青的语气和上次截然不同,焦虑程度仅次于首次连麦。
“好啦,”路又连忙安慰,“没那么严重,你见过他真想切断是什么样,只要他还没真切断就是——”
路又说话时眼睛扫向屏幕,不扫不要紧,只一眼就让他忘记脑中的话。
徐青青也反常地没有在路又停下时立刻追问。
不算华丽的直播间内,礼物特效新年烟花一样炸开,持久度也大有与除夕比肩之势,右侧观众排行处名为“Begining”的ID不断攀升,数值很快越过徐青青,仍在不断增长。
启年 启年
你们两个都辛苦了,凌晨五点码完字的我也辛苦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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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糖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