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曾真正感受到“恐惧”呢?
大多数人仅仅只在学生时代体会到没写作业时的不安吧?还是碰到多足昆虫时的害怕?又或是阅读恐怖作品后因想象力而产生的“后劲”?
此时此刻一夜清楚地认识到,中学时期看了两部恐怖片就敢对着朋友吹嘘的自己有多么幼稚。
黑暗中有一个人?不,能制造出那样的尸体,那称得上是人吗?说不定是什么怪物?厉鬼?他要怎么杀掉自己?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会被吊死?还是会变成一滩呕吐物?
人总是会对未知产生恐惧。
不管那是什么,他知道,这个生物就在门边,只要对方想,自己随时可以丧命。
但,他会什么时候进来?
一夜死死盯着门外的黑暗,整个人早已绷紧成一根弦。
这就是在“慢性死亡”中的煎熬。
就像是已经决定好死刑日期了一样,无法避免,无法改变,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一夜感觉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直冲大脑,脑内不受控制地变得慌乱,他想强行压下恐惧带来的肢体化,却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几丝被挤压碾碎的呜咽声。
“这只是推理而已,只是毫无实际的幼稚的推理而已……现实怎么可能会是这样,说到底什么突然出现的杀人犯就已经很违背现实了吧!这是梦?整蛊节目?演戏?”
像是要把他的希望踩在脚底似的,9楼的黑暗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踏上了所有人近乎崩断的心弦,电梯内的其他人也隐隐约约感知到了,这脚步声不属于警察、保安、物业一类可以帮助他们脱离这个诡异环境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噤了声,感受着无法反制的绝望。
那脚步声像在戏弄他们一般,不急不慢,却越来越近,折磨着每一个人。
所有人的脆弱的神经都放在黑暗中的一偶,就在大家的精神快崩溃时,脚步声停了,停在电梯门外。
“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与想象中的不同,门外传来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
一夜死死盯着地上被光线拉长的黑影,那影子做了一个脱帽的动作,而后本人堂而皇之地现身了——
那人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穿着一身旧式的条纹西装,擦得亮挺的棕色皮鞋,手上戴着对白色的手套,一顶老旧的小圆礼帽被他抵在胸前。
这位老先生态度谦和,他缓缓弯腰向众人行了个礼,没有了小礼帽的遮挡,他头顶几撮稀疏的白发露了出来,像是被扯开的棉絮,凌乱地飘荡在他可怜的头顶上。
但在场的人无一人对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先生感到滑稽,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放松下来。所有人都惊恐地盯着他的脸。
那张脸是不自然的惨白,除此之外它十分光滑,光滑平整得不像样。那张脸没有一丝褶皱,简直是一位老年人的脸,不,这简直不是一张人类的脸!何止没有褶皱?最基本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像是被强行抹去了一般,原本属于它们的位置上留下了符合正常五官大小形状的凸起,像是在祭奠原本存在的五官而隆起的,小小的白色坟包。
“面具……是面具!”腿上打着石膏的小伙大喊。
一夜向他的方向挪动身体,果然,从小伙的角度看去,老先生脸部和耳朵的衔接部分有一条细小突兀的分割线,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出来。
“初次见面,我是你们的引路人,恭喜你们来到曳泽乡。”
自称引路人的老先生话音刚落,一夜感到大脑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有什么东西正在野蛮地,强行入侵他的体内。
【恭喜宿主来到曳泽乡】
【资格测试:离开电梯】
【规则:只能从自己的楼层离开,在电梯到达自己的楼层前想想离开的办法吧!】
【提示:(两张人像,第一张是一名戴眼镜的青年男性,第二张是一名有些脱发的中年男性)】
几条消息像是短信一样刷刷在他脑子里弹出,剧痛在脑海中出现最后一条信息后缓缓消散,一夜冒着生理性的冷汗,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是一脸痛苦,看来大家的状况一模一样。
“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都差不多吧,大脑里突然冒出哪些信息。”率先讲话的是西装男。
“嗯……说要我们离开电梯什么的……”双肩包女生小声地说。
“你们……相信吗……”
“有什么问题不妨来问问他,我们可以向你问问题吧?”路人男转向引路人。
“当然可以。”引路人摊开手。
“很好,那么……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外还站着一个人吧?”
引路人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
“电梯外有个人?还有一个人?什么意思?你先说清楚!”西装男本以为他要问些关于脑内信息的事,结果路人男却冷不丁说出了极为惊悚的话……
“他在门外就脱了帽子对吧……他在向某个人行礼示意。”一夜回忆着引路人的出场,显然提前摘下帽子很不自然。
“什么帽子……如果门外有人那她,她看不见吗!”西装男指着戴美甲的女人,那女人还趴在地上,但她此刻收起了之前疯狂的神情,冷漠地盯着9楼黑暗中的某一处。
西装男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他不可置信地想探出头,被一夜一把拉住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难道门外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吗?”一夜质问着引路人。
“不,正相反。”引路人转向漆黑的楼道向楼道里的人询问,“……请问,您也要参加资格测试吗?”
一阵沉寂后,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那人居然离开了。
引路人看起来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等等!你什么意思!”门外的人走了之后戴美甲的女人明显慌张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走了我要怎么办!”
她的声音在空洞的楼道里发出回音,但黑暗中无人回应她。
见状,戴美甲的女人撑起手臂,想要追出去。
“您最好别那么做。”引路人重新戴上小礼帽,“我想你们都知道规则,违背规则的后果你们无法承担。”
他说的应该是那条“从自己的楼层离开电梯”吧……一夜心想。
戴美甲的女人顿了一下,咬着牙不甘心地锤着地面。
“不然你先讲一下啦!门外是哪个?你们认识哦?”大娘拉着语调问她。
“很抱歉你们没有那个时间。”引路人又开口了,他指了指电梯楼层按键面板的方向,戴美甲的女人慌忙回到电梯,她刚进来,电梯门就开始缓缓闭合。
门外最后的场景,引路人弯腰恭送着他们,他身后是那具呕吐物尸体。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久前大叔还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下一秒就变成一滩混合物,那个凶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不管怎么说,门外那个人走了,稍微松口气吧。”路人男小声地和一夜说话。
“是的,看刚刚戴美甲的女人的样子,他们应该是一起的没错。”一夜也小声回应他。
“嗯,但我稍微有点在意,你不觉得那个女人看到那两具,眼镜男和中年男人尸体的时候有些不对劲吗?”
不对劲?一夜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但那突脸的长舌头和那滩呕吐物的冲击太强烈,他一时回忆不起来当时其他人的表现。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腿上打石膏的小伙离他们很近,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的悄悄话。
“啊……没什么。”一夜尬笑着离路人男远了一点,这让后者有些不高兴。
一夜无视了路人男的异样情绪,他尝试着岔开话题:“说起来,电梯现在在多少层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显示面板,上面的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0”。
“电梯在上升啊……我们现在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来讨论一下这个什么资格测试?”
“没错,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西装男站了出来,他应该是某个公司的管理层,冷静下来后,浑身上下散发着领导者的气质。
“那个规则让我们从自己的楼层离开电梯,下一个是谁的楼层?”
“我的。”腿上打石膏的小伙举手,“我家在12层。”
“那我们还有时间讨论该如何让你出去。”西装男说的话很有质量,瞬间将众人捆绑成了同一利益体。
“谢谢……不过说实话,我没太搞懂这个规则。”腿上打石膏的小伙不好意思笑笑,“这个‘想想离开的办法’具体指什么?难道是指电梯不会停在我那层楼?我需要破坏电梯门跳出去?”
“应该不是吧……话说回来,比起规则,那个提示你们有头绪吗?”一夜提出问题。
其实提示才应该是首要重视的东西,但是大家都很默默想避开这个问题,那提示上出现的两个人,分明就是刚刚才被杀害的眼镜男和中年男人!
“他俩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吧?”腿上打石膏的小伙吓了一跳。
“不会的。”路人男很快反应过来,“那两人死后所谓的引路人才出现,他们甚至算不上这个资格测试的参与者。”
但是如果提示是这两人的话是有什么含义?
快仔细想想……
一夜咬着指甲,这两人之前都做过什么?
“啊!”背双肩包的女生突然叫了一声,不光是其他人,她怀里的小狗也被她吓了一跳。
“咋了?”大娘被吓得拍拍胸口。
“是和规则有关吧!那个喝了酒的叔叔没有下电梯对吧!”背双肩包的女生语气有些激动。
众人回想起来,那时因为害怕8楼的杀人犯追上来,还是中年男人自己关的电梯门。
“他没有下电梯,而且他死了,所以‘必须要下电梯’应该是其中一条规定吧!”
“哎呦你还挺聪明的!”大娘拍拍女生的背,拍得那姑娘直咳嗽。
众人脸上都生出喜色,紧张的氛围也缓和下来。
“那戴眼镜的那个人呢?”路人男给大家浇冷水,“他可是下电梯了啊?难道还有一条规则是‘不能下电梯’?”
“说什么呢……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个行为就和另一条规则有关啊!”一夜不满地看着路人男。
“啊?”路人男直视着一夜,“那你说说,他到底干了什么不该干的?”
……这还真是把一夜问住了,他当时夹在大娘和瘦小女人中间喘不过气,眼镜男的位置他根本看不到啊!
一开始在眼镜男旁边的是腿上打石膏的小伙、高中生和中年大叔。
没办法向中年大叔询问,一夜满怀希望地转向另外两个人:“怎么样?那个人都做过什么事?”
其他人也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们。
那两人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腿上打石膏的小伙甚至脸都白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做过什么就好了,关键是眼镜男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啊!
听了两人的回答,众人面色都很不好看,什么都没做过?那怎么办?
“你们不会是看漏了什么吧?他真的什么都没干?”一夜着急地问他们。
“当时电梯太挤了,我连胳膊都伸不开,那个人也是,他从始至终就只走出了电梯而已!”高中生脸都涨红了。
好不容易有些活跃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好死不死,“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喂,12楼到了。”戴美甲的女人这时候突然说话了,像是故意要给众人雪上加霜一般。
她向腿上打石膏的小伙抬抬头,语调极为戏谑:“到站了,你下不下?”
那语气像是在说到站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人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