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从徐澈身后响起。
“帝斯维亚的每一只妖精,都会永远铭记你。”祭司拄着一根粗长的藤蔓拐杖,朝他们走来。
梆——咚,梆——咚——
木头拐杖重重砸向土地,杖头与硬实地面相击,发出沉闷的“梆——咚”钝响,声音浑厚而略带震颤,杖身微晃,溅起几粒尘土,余韵在土地中缓缓散去,似大地低吟。
这声音好似让徐澈很不舒服,周素许看着他的眉头微微抽搐,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嘴唇紧绷成一条线,像是想避开声音的源头,却又被牢牢钉住。
周素许饶有兴致地观察徐澈的反应,猎物还是挣扎起来更可爱,不过他还是伸出手,覆在徐澈的耳朵上。
冰凉指尖微颤着覆上徐澈的耳廓,幽紫色的微光自掌纹间悄然渗出。光芒沿着掌缘缓缓蔓延,将耳畔的轮廓勾勒成朦胧的紫色剪影。
那光如薄雾般柔缓,带着丝丝凉意渗透进肌肤。周素许的手指在耳畔轻压,紫光随之微微颤动,如同呼吸般起伏,将外界的喧嚣隔绝成遥远的涟漪。
“我在。”
徐澈听不到了,除了周素许的声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倒显得那句“我在”格外空灵,在脑海久久不散。
祭司没说什么,何况他也没法说什么,他们的帝王不知从何时起变得任性随意,不过这都没关系,他依旧深爱着这片土地,为帝斯维亚的妖精们着想……
“不愧是帝斯维亚未来的帝王。”
徐澈看着那祭司朝停下,没有拿着拐杖的手覆盖在另一侧的胸口,微微低头,像是做了一个庄重的行礼。
“您辛苦了,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由我处理,请把他交给我吧。”
徐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浓密的银色胡须遮着他的嘴,也看不到。
周素许没有马上回应他,只是盯着徐澈,从这个角度,周素许只能看到他的发旋。
实话说,周素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些繁琐的礼节他也没兴趣参与,索性丢给他来得最轻松。
不过……
“莱柏,我有义务陪同。”周素许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
莱柏很意外,“您肯对此上心,自然再好不过。”
莱柏眯笑着眼,摸了吧自己的胡子,他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也无所谓,都是为了帝斯维亚。
“午夜第十二辰亮起时,仪式就开始了,在此之前,请您务必看好他。”
周素许抬头看了看帝斯维亚的十二辰,那是他们用来计时的,现在,第八辰已经亮起。
周素许:“嗯。”
莱柏走了,很放心的走了,徐澈目送了他一段后,转头与周素许对上眼,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周素许。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妖精看着眼前的人,眼睛清澈透亮。
徐澈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妖精,养料,要我命,很清楚了。”
“……”周素许抱胸,打量着他,“为什么不跑?”
“你没给我跑的机会。”徐澈看起来回答的很认真。
等徐澈的身体脱力负面状态后,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了,想跑是不可能的。
“不害怕?”周素许继续问。
“怕。”
“呵!”周素许转身,“跟我走。”
徐澈就乖乖跟着他走,“你要放了我吗?”
“不可能的。”
徐澈:“……”
徐澈没再继续问,就跟了他一路,走到一屋房子前,是童话里的漂亮房子。
外墙雪白,砖面光滑如镜,即便在紫色的天空下,依旧下折射出柔和的银光。
屋顶是闪耀的琉璃瓦,层层叠叠呈尖锥形,和空中的那十二辰一样夺目。
大门是厚重的橡木门,门板浮雕着缠绕的藤蔓纹样。
周素许歪头看了徐澈一眼,随后伸手去推门。
他弯腰抵住门板,指节因用力泛白,喉间溢出一声清“哼”。
门轴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门缝透出朦胧的光。
周素许带他进去,屋里屋外还真是两个样子,木桌,木椅,木柜子,壁炉,除了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这里简直简朴的不像话,整个屋里空荡荡的。
徐澈看着周围,表情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好看吗。”周素许从他身后冒出,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弯腰使自己的脑袋和他持平。
徐澈瞥开眼不看他,“就是挺意外的。”
周素许没在说话,抬手覆上他的耳朵,“Desi zoein schen,lye diewry o coi。”
“你在说什么?”徐澈被他的声音震得有些头皮发麻,好像电流一样蹿过他整个脑袋。
“没什么,只是解开你耳朵上的咒语。”周素许的手落到他的肩膀,又滑到他的后背,推着人往凳子上坐,“临死之前,想吃点什么?”
徐澈:“……”
“别客气,都是为了报答你的方便面。”周素许很认真的对他说。
徐澈低着头摩挲自己的大拇指关节,“我不饿,今中午吃了很多。”
“是吗?”周素许按着他的肩膀,走到他身后,“那方便面……是专门给我泡的吗。”
徐澈摇了摇头,有些迟钝。
周素许弯腰,凑到他耳边,“你在盘算什么,嗯?”
“其实……”徐澈揪着自己的校服拉链,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我饭量比较大,而且那方便面快过期了。”
周素许起身,抱胸想了会,徐澈本来就比那妖精矮一些,现在又坐着,那身躯仿佛将整片空间都撑得有些局促。
阴影顺着他的肩头滑落,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狭长的轮廓,如同无声的界碑,让徐澈不敢回头看。
他的沉默,让徐澈不禁心头一紧,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周素许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阴影下微微眯起,目光如刃,盯得徐澈脊背发凉,仿佛被无形的气场钉在原地。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他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着徐澈,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又不至于令人窒息。
“过期……”周素许低声呢喃着,“是什么啊……”
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徐澈悄悄松了口气。
“就是快不好吃了。”
“哦。”周素许信了,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招待你,这是妖精的礼仪。”
徐澈没说什么,就看着周素许一趟又一趟地来回拿东西,先是拿了条毛毯,又准备了些……水果?
“你们这儿都……”徐澈想说,你们这儿都这么荒了,还有水果呢?但他觉得不太好。
“的水果,跟我们那的一样啊……”
周素许拿起一个桃子递给他,“就是在人间买的。”
人间?……
“那你们有钱吗。”徐澈结接过桃子,抬头问他。
“当然。”
徐澈亲眼看着周素许的身体正以诡异的速度变化,头发往回缩,变成干净利落的短发,皮肤也渐渐充盈出血色,变回到在教室里的周素许。
“妖精擅长隐藏,力量也是你们的好几倍,到人间做些什么赚钱根本不算什么。”周素许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手背,转动手腕,对准徐澈的脖子,“还好你足够听话,不然,我真的会打断你的手脚。”
徐澈将桃子抵在唇边,看着呆呆地,随后咬了一口桃子,“那现在还不错。”
周素许将手收回来,又变回他那副妖精模样,盯着徐澈看。
这时,屋子外响起男声,“素许殿下,仪式那边出了点麻烦,请您务必跟我走一趟!”
周素许揉了把头发,“哈?我从不参与这些事,跟莱柏说我不去。”
“祭司收到法阵反噬了!请您快去看看。”那声音很急促,好像十万火急。
“什么!”周素许皱起眉头,看向大门,“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
周素许快步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那呆呆肯桃子的徐澈。
“我回来前,不要挣扎。”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却比恶魔低语更令人毛骨悚然。每个字都像是被精密切割的冰棱,棱角分明地砸进耳膜。
“你不可能跑掉的。”
周素许临走前,把房子的所有出口都封死。
门关上的那一刻,寂静蔓延了整个屋子,这氛围在徐澈脑海里不断叫嚣着。
不跑……是不可能的。
徐澈走到窗口,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封死的,打不开。
大门就更不用说了。
徐澈在周素许的房里来回转,最终来到壁炉前。
不知道有没有被封死……
但徐澈还是要试一试,他蜷缩在壁炉前,膝盖抵住冰凉的砖石地面,手指颤抖着抚摸炉膛内壁。
壁炉狭窄得如同囚笼的缝隙,砖石缝隙间积着厚厚的灰,不过好像很久没用过了,没有呛人的烟味。
他没怎么犹豫,将肩膀斜侧着挤入炉口,后背紧贴着另一侧墙壁,脊椎被迫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徐澈一寸寸向前挪动,汗珠混着灰尘从额头滑落,滴入眼中,蛰得眼眶发红。
炉膛深处幽暗逼仄,他只能像蛇一样将手臂前伸,指尖摸索着前方的空间。
“呼……”徐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紧接就赶紧爬出来,找好位置,就沿着墙壁开始往下爬。
到最后不到两米的距离,干脆就跳了下来。
徐澈一落地,就开始跑,根据他目前观察到的,那棵巨大的树,几乎在最中央,跟周素许的房子离得很近,再往外就是高高低低的房子,簇拥在一起。要想不被发现……
徐澈看着近在咫尺小森林,一片绿叶都没有,只有灰白的树干和树枝,这边的天空看着更加阴沉。
但是……管他呢,跑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干裂的枝杈似无数狰狞的骨爪,从四面八方斜刺而来,他本能地左闪右避,却还是被尖锐的断枝划破衣襟、掠过脸颊。
枯叶在脚下簌簌作响,每一步都踩进松软的腐土,踉跄间险些绊倒。他什么都不觉得,眼前唯有扭曲的树干如疯长的黑色藤蔓,将天空割裂成破碎的灰斑。
跑着跑着,那些树枝不再朝他身上袭来……
当徐澈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自己就这么在原地跑着,一步不离。
徐澈拼了命的狂奔,却依旧无济于事,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徐,澈。”妖精把他的名字咬的格外重,听着瘆人。
徐澈放缓脚步,最后停下,“不跑才傻吧。”
“也是。”周素许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最后将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不过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还真的憋了一肚子坏水,你可没有看上去那么乖。”
“不相信?那你还想办法给我个逃跑的机会?”徐澈生气的瞪着他,这样被玩被骗,换谁也要气。
周素许直接将人扛起来,开始原路返回,“为了报答你,我努力满足你的一次幻象,现在还跟我回去了。”
周素许话里依旧听不出什么语气,反而更让徐澈恼。
“那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徐澈在周素许肩上挣扎着,可妖精的力气过于大了,任凭自己怎么挣扎,任凭自己怎么捶打,妖精一只手就把他按在肩上,按的死死地。
“最后再说一次,想跑是不可能的。”
周素许说的是,“第十辰亮起时,来带我走。”
至于这个妖精古语怎么来的,纯属瞎编。
然后为什么妖精们说中文,在以后的剧情里会提到。
周素许自己推门是为了让小澈放松警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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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