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弱水去神医处治腿已有半月,她现在能撑着拐棍走路了,只是走得很慢。
神医让她多走走,大概率是需要她多进行复健活动。
苏弱水撑着拐棍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抬头的时候正看到刘飞领着陆泾川从外面回来。
短短几月,少年早已被养得褪去了那股营养不良的颓废模样,整个人都大变样。
穿着上等红色骑装衣袍,腰间革带悬挂弓箭、箭囊,小刀和茄袋等物,身下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眉眼透着独属于少年的张扬之色,颇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意思。
这两人应该是刚刚骑马回来。
自从苏弱水将那封证明陆泾川身份的书信寄出去后,刘飞和王妈妈再也不掩饰对陆泾川的喜爱,除了还未改口,一切规矩几乎已经按照对世子的标准来了。
吃穿用度,几乎与她一致。
陆泾川看到院子里的苏弱水,女人上面是一件月白撒花交领袄,下面一条翡翠撒花裙,披着一件绣兰花的白色披风,清凌凌地站在树下,清冷淡雅至极。
她就那么看着他,眼神很淡,左手绕着佛珠,慢吞吞地拨弄,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她的表情总是有些冷淡,只有在极疼痛时才会露出不一样的颜色。
浅淡的唇会变红,吐出他喜欢听的话。
我错了。
碰碰我。
苏弱水的视线跟陆泾川对上。
少年脸上笑意更甚。
她朝陆泾川招了招手。
阳光下,女人指尖微粉,那是指甲天然自带的颜色。
陆泾川翻身下马,朝她走去。
走近了,能看到女人那张表情淡泊的脸上露出的细微抗拒,眼神游移,像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郡主。”陆泾川垂眸,拱手行礼。
苏弱水走累了,她挪到石凳上坐下来。她从怀里掏出帕子,看了一眼两人的身高差,无奈地撑着身子再站起来,替他擦汗。
陆泾川还未进入发育期,剧情记载这个时候的他只有十六岁,大概一米七的样子,比苏弱水只高了大概七厘米,等他后期发育,身高直线飙升,能达到一米**,身着黑甲,手持长枪,如同一座笔挺的小山伫立在北平之地上,成为北平最强的战神,横扫其他藩王,顶着赫赫威名,带领北平铁剂,兵不血刃,攻陷帝都。
苏弱水的手帕覆在陆泾川的额头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女人身上的药香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自带的淡香,像夏日杂糅的娇花,说不清是哪一种花,可却很好闻。
她的表情一惯冷淡,擦汗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少年眯起眼,突然俯身凑近。
到底是什么香呢?
太近了!
呼吸交缠,少年的眼睫都要刷到她的鼻子上。
苏弱水努力维持的完美表情出现裂痕,眼瞳睁大,像是受到了惊吓。可她没有后退,一开始是僵住了,后来是觉得再退会显得自己的势弱。
被恶犬盯住的时候,一定不能逃跑。
不然只会被咬断喉咙。
少年很浅地露出一个笑,因为距离很近,所以苏弱水能看出低垂的眉眼中带着强势的侵略性。
他身上有很多汗,透出一股淡淡的甜腥味,是他自己本身的味道。
陆泾川头发都被汗湿了一大半,额前的刘海湿漉漉地垂落,洒下来的汗水有几滴落到苏弱水脸上。
好烫。
苏弱水手一抖,帕子落下,被陆泾川抬手接住。
轻飘飘的帕子被他握在掌中,苏弱水的双腿支撑不住下意识坐回了石墩子上。
两人距离拉开,少年的视线瞥过来,盯着女人脸上自己的汗水痕迹,漆黑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意思。
“你自己擦吧。”苏弱水用指尖擦掉自己脸上少年的汗渍。
她本就不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又不太会撒谎,给陆泾川擦汗也是临时起意,脑子里想着她要继续进行恶心陆泾川的计划,眼睛一对上他的眼神,又下意识怂了。
少年握着手里的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汗,然后恭谨地递给苏弱水。
苏弱水看着那湿漉漉的帕子,下意识蹙眉,“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陆泾川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也没有将那帕子扔了,反而收了起来。然后他回到马匹旁,从马背上挂着的包袱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用油纸包着,很大一包。
“什么东西?”
“糖耳朵。”少年开口。
陆泾川不止一次给苏弱水买过糖耳朵,她都没有吃过。
苏弱水对这种食物没什么兴趣。
不知想到什么,她视线一动,伸手接过,打开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片糖耳朵。
糖耳朵原本是很大一个,大概有婴儿手臂那么大,陆泾川让人切过,现在就是小小几片。
苏弱水挑了比较大的一片,她拿着手里的糖耳朵,视线掠过陆泾川纯黑色的眸。
她抬手,将那糖耳朵递给陆泾川,“你先吃。”
少年望向坐在石凳的女子,昳丽眉眼缓慢下垂,盖住眸中暗色,然后俯身,咬住了糖耳朵。
苏弱水杏眸睁大,直接松手。
她没想到陆泾川直接就着她的手吃了。
陆泾川抬手接住那块糖耳朵,眼神平静地瞥过她,然后唇角缓慢露出一抹笑,“谢谢阿姐。”
糖耳朵的甜味在口中扩散,黏腻的甜。
苏弱水听到陆泾川对自己的称呼,皱了皱眉,却没纠正。
她稳住心神,视线在少年唇上略过,再次朝他招手。
少年一如刚才般凑上来,发带随着马尾垂落在左侧肩膀上,眼尾上翘,像只乖巧的狗儿。
苏弱水的指腹擦过他的唇瓣,“这里脏了。”
女人垂着眉眼,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有垂落后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出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唇上微凉的触感还在。
少年的眸色咻然一暗,强忍住表情变化,扬着唇角直起身。
苏弱水看到他下意识咬住了唇,然后低头,努力掩住脸上表情,并侧过了身,避开苏弱水的视线,躲在她的视觉盲区。
虽然没看到陆泾川的表情,但苏弱水猜测他现在应该恨不能立刻回去把自己的嘴巴洗上一百遍。
做得很好。
苏弱水给予自己肯定,然后慢吞吞拿起另外一片糖耳朵放进嘴里。
糖耳朵入口,带着微微热意,并没看起来那么油腻齁甜,反而透着一股老式糕点的淳朴感。
苏弱水不知不觉吃完了一整片。
还挺好吃,就是有点粘牙。
-
清晨,靠窗的芭蕉叶被风吹响。
“哗哗……哗哗……”
梦里,是她的屋子。
珠帘晃动,熏香萦绕,琉璃灯盏明亮惑人。榻下扔着她今日穿着的那身裙衫,有被暴力撕扯过的痕迹。
榻上,女人柔弱无骨,她黑发凌乱地躺在他身下,天生微微上翘的眼尾透出一股清冷感来,可此刻,尽被他的汗水润湿,呈现出艳丽的绯红色。
少年口渴的厉害,无论如何吞咽都没有办法解渴。
他低低的喘息,脑中混沌一片。
薄唇轻启,贴上女人的肌肤。
小菩萨。
垂怜我。
陆泾川猛地一下睁开眼,脑中女人的模样尚未褪去,并且越发清晰。
他伸手,掀开被子,看到裤子上的濡湿痕迹。
那方手帕还被扔在桌子上,轻飘飘的一块白色帕子,没有洗过,混杂着他的汗水和女人身上的味道。
少年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陆泾川并非不通人事的少年,虽然他并没有过经验,但一窝奴隶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住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明白这是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梦到苏弱水。
这个他名义上的阿姐。
他一向最是厌恶触碰,不然也不会得罪那位惠安郡主,落得奔逃的下场。
很奇怪,太奇怪了。
陆泾川不懂这种感觉,他只是隐约觉得,苏弱水是特别的。
至于到底有多特别,他暂时还不知道。
屋子里新辟出一间浴室用来洗漱,陆泾川摸黑拿着帕子进入浴室,水声响起,夹杂着少年低低的喘气声。
出来的时候,少年眸中多了几分餍足的慵懒,手里的帕子湿漉漉皱巴巴的,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最近的天气忽冷忽热,陆泾川住的屋子里被王妈妈添置了很多家具。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排新衣,都是他以前从未穿过的好料子。
他懒洋洋换了一身新绸衣,柔软丝滑的料子贴在身上,黑发湿漉漉地散落,更衬得眉眼昳丽明亮。
陆泾川照旧走到窗前。
窗户的缝隙窄窄一条,能看到二楼那位郡主的屋子。
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屋子里依旧点着灯。
女人起得很早,纤细的影子在屋子里慢慢吞吞的来回走动,投射出漂亮的剪影。
陆泾川冷不丁又想到那个梦,呼吸一窒。
突然,二楼的房门被打开了。
那位郡主自从腿能走了以后每日清晨都要起身,自己慢吞吞的从二楼走下来。
她双手扶着木制栏杆,素白的指尖紧紧抓着,纤细的腰身裹着玉带,侧边是用珠子玉石串成璎珞状的腰链,随着她扭腰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摇曳生姿。
陆泾川站在窗后,隔着一条窄小的缝隙,视线往上。
她尤其喜欢珍珠制的首饰,耳垂上那一对珍珠坠子常常戴着。
细细的链子,白色圆润的天然珍珠,因为链子很长,所以有时候会垂到肩头,跟黑发纠缠在一起。
她会偏头,用手解开。
这个时候,女人白腻的肩颈线条就会格外突出。
院子里很安静,甚至还能听到蝉鸣声。
苏弱水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奇怪的感觉爬上脊背,带着一种被窥视的颤栗感。
她转头,一楼的芭蕉叶翠绿至极,她只看到一院空寂。
是错觉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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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