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贺初见雪见鹿时的熟悉感、那夜在功曹殿的交手、雪见鹿能够看到秦贺的功曹簿,这一切都告诉秦贺,他与雪见鹿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那夜东岳君说这是菩提念珠是吗?”雪见鹿看着自己左手上的珠串,“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是如何得来的,自我有记忆起,好像便一直戴在手上了。”
雪见鹿垂眸,回忆道:“自我有记忆起,便住在一座雪山上。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一日,于雪山上,见到一头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我以外的其他生命。”
“雪见鹿?”
“对。所以我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雪山上四季不分,终年被皑皑白雪覆盖,生灵罕至,只有那头灵鹿偶尔出没。雪山上有禁制,我无法离开,于是就拜托灵鹿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有时,它也会幻化人形,去人间给我买点话本看看。据说天界的藏书殿内,典籍浩瀚如烟海,包罗万象。后来,随着我灵力日渐增强,禁制似乎不起作用了,我就离开雪山,前往天界的秘境中,去找藏书殿,看看是否能找到与我有关的线索。遇上阿良之后的事情,你也都听他说过了。”
“你说雪山上那头灵鹿能够幻化人形?”
“嗯。”雪见鹿点头。
“你可有见过它的人形?”
“这个......”雪见鹿想了一会,“见过的。但你一问,我方才发现,我似乎没有看清过它的面容。它的人形,身量大致与我差不多吧。至于声音,记不清了。每每回忆起在雪山上的事,都是模糊一片,似乎总被那无尽的白雪笼罩。”
秦贺沉思片刻,“带我回雪山看看。”
雪见鹿莞尔,轻声道:“好。”
下一秒,一抹清浅的冷香扑入秦贺怀中。
传送法阵在两人脚下亮起,法阵一闪,两人消失在原地。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秦贺愣了一下。
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点将雪见鹿的发丝扬起,雪见鹿松开抱着秦贺的手,“我们到了。”
秦贺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抬眸朝四周看去。天地一片白茫茫。
次日早晨,马子良醒来,发现雪见鹿的房里没人。正疑惑着,走到门外,正巧看见李瑄敲秦贺的房门,半天没人回应。马子良见李瑄神色为难,便替李瑄推门而入,房间里同样空荡荡。被褥整齐,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马子良叹了口气,“老师又跑到哪里去了?”
李瑄也走了进来,拾起水缸中放了一夜已经有些枯萎的海棠花,笑道:“两位前辈的心思,我们是很难猜透的。药泉老师刚刚托人转告我,说‘有急事,先行离开了’。我们不妨就在此等等,两位前辈兴许待会就回来了。”
马子良点点头。药泉师长走了,看来他昨天没说假话,他确实没打算捉我回天京。
李瑄唤伙计上些早点,招呼马子良一起用早饭。
“马公子的年纪,看着比我小一些。”
“王爷还是唤我全名吧。”马子良笑道:“‘马公子’听着太奇怪了,很少有人这么喊我。”
“哈哈。”李瑄朗声笑道:“那我和雪公子一样,叫你‘阿良’吧。你也不必客气,叫我名字或者‘阿瑄’都行。”
马子良毕竟不是凡间的世家贵胄,对身份尊卑这些没有那么多讲究。此时便从善如流,“我今年十七,应该比阿瑄小一些。”
马子良是个开朗乐天的性子,李瑄从小博闻强识,又对三界都有了解。因此,两人虽是刚刚认识,却聊得很是投机。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仍不见秦贺与雪见鹿的身影。
马子良托腮坐在窗边,发愁。
“阿良不妨先去我府上。我派人在万宝楼等着,如果见到雪公子回来,便带他来我府上找你。”李瑄笑着说。
“也好。”马子良想了想,自昨夜拍卖会后,他便明白万宝楼这处地方波诡云涌,是个吃人的地方,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多呆。“那便打扰阿瑄了。”
“不妨事。”
马子良就这样待在睿王府上。偶尔李瑄得闲,便会与马子良一起到长安的市街上逛逛。
五日后。
傍晚,马子良百无聊赖地等着李瑄从宫里回来一起吃晚饭,就听见侍从的声音。
“雪公子,这边请。”
老师回来了!马子良连忙起身迎上去。
“老师,你回来了。”
“嗯。本来想回万宝楼,但秦贺说你肯定在睿王府。果然,我刚走到万宝楼前,就有一名睿王的侍从等着,告诉我你在睿王府等我。”
马子良朝雪见鹿身后看,没见到秦贺,“鬼帝回冥府了?”
“冥府积压了一些公务,白九催他回去处理。”雪见鹿在马子良旁边坐下,“顺便也要与白九说一下此次万宝楼的情况。”
马子良给雪见鹿斟了一杯牛乳茶,据说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一种喝法。眼下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咸香温热的奶茶很受长安世家子弟的欢迎,成为一种时兴的热潮。
雪见鹿端着茶杯,马子良迫不及待地给雪见鹿讲他这几天在长安看到的新鲜事物。
马子良讲得神采飞扬,牛乳茶续了一杯又一杯。
屋外的夕阳慢慢落下,侍从将屋内的油灯点上。有侍从通报,“王爷回来了。”
不一会,李瑄就从门外走进来,神色有些疲惫,笑道:“雪公子回来了。”
三人落座,侍从将菜呈上后,李瑄屏退左右。
马子良给雪见鹿夹了一块豆腐,看向李瑄,“最近朝中事务繁忙?这几日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相处几日,李瑄与马子良日渐熟络,也没把马子良两人当外人,“时近岁末,各部都有不少事务要整理清算,怕是到年前,都不会清闲了。”
“王爷不是还没有入朝吗?”雪见鹿咬了一口豆腐,问道。
李瑄放下手中的筷子,“皇兄身兼大理寺卿与吏部尚书两职,忙得焦头烂额,便向父皇请奏,让我去帮他的忙。其实封王立府后,父皇本已有意让我入朝,但我以自己年纪尚轻为由拒绝了。树大招风,我一及冠便封王,已是让很多人不满了。现下皇兄开口,父皇自然不会拒绝。”
“老师,先吃饭吧。”见雪见鹿还想说什么,马子良连忙打断了,“他们讲究食不言,不能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哦,这样。”雪见鹿点点头,专心吃饭。
李瑄朝马子良笑了笑。
片刻后,李瑄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净手。门外的侍从进来撤下碗碟,为三人送上茶水。
雪见鹿取出一块玉玦,递给李瑄,“这几日多谢王爷照拂阿良了。”
李瑄知道雪见鹿不是在客套,也没有推辞,接过玉玦。玉玦一入手,李瑄瞬间觉得灵台一清,劳累数日的疲倦得到缓解。“这玉,似乎不是凡间之物。”李瑄端详着手中的玉玦:比起一般玉饰的莹润,这块玉玦似乎更通透。放在手里也不像一般玉佩那样温和,而是有微微的冷意。
“这并非是玉,而是我用冰粗略雕成的。”雪见鹿解释,“我前几日带秦贺回我居住的雪山,发现一些千年寒冰。千年间,逸散的灵气与雪霜一起沉积,蕴藏在寒冰之中。秦贺说其中的灵气不多,对修炼灵力之人用处不大,但却对凡人大有裨益。我便用灵力在其中刻下些清灵、护体一类的法阵。你戴着或许会有帮助。”
“如此,李瑄多谢雪公子。”李瑄起身,谢过雪见鹿。借着烛火的光亮,李瑄将玉玦别在腰间,极细的金色丝线盘绕在玉玦内部。
“前几日,鬼帝前辈托我继续留意万宝楼和孙家的动静。”李瑄拿出一张请帖放在桌上,“今日收到孙家的请帖,是孙老爷子的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