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瑄三人回到隔间。秦贺将瓜楞式盒随意搁在桌子上,对药泉说:“你再看看?他们似乎已经把东西拿走了。”
药泉拿起瓜楞式盒仔细检查,“没有任何血气或奇怪的地方。”药泉放下盒子,对李瑄说:“看来他们已经猜到你的目的了。”
李瑄打开盒子,盒子内部以绸缎做内里,适宜放些耳坠、发簪一类,柔软的绸缎可以保护金饰。李瑄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盒子,“啪”地将盒子盖上,“这次就当是敲打他们了。”
“你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却未必愿意收手。”秦贺负手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鬼帝前辈有何看法?”李瑄问道。
“恃重而矜,骄兵必败。”秦贺没有多言,“莫要轻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你的对手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李瑄若有所思。药泉则是多看了秦贺几眼,内心疑惑:他与李瑄接触不少,李瑄身份特殊,少年老成,心思远比他的年纪要深沉。宫廷之中、庙宇之上,明争暗斗再寻常不过了。可秦贺身为鬼帝,为何又对凡间这些事情,计谋、兵法一类,如此熟悉呢?
“前辈所言,我会告知皇兄。”李瑄对秦贺深深鞠了一躬。
李瑄将隔间留给秦贺,自己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
秦贺回头,深深地看着李瑄的背影。
护体灵气真的在变化。生死一瞬一息,变化莫测,人各有命。他无法干预凡间太多,尤其涉及帝位。希望他们好自为之吧。
“砰砰。”有人敲门,秦贺挑眉,走去开门。果然,是雪见鹿。
雪见鹿刚刚本来随马子良去了另一间房间,此刻又回来了。
秦贺没有多问,侧身让雪见鹿进来了。他知道他们之间终究要谈一次。
雪见鹿翻身坐上轩窗。
秦贺一挥手,撤去了自己与雪见鹿脸上的修容法术。
雪见鹿抬眼望他。琥珀色的眼眸中盛满无尽星河,温和缱绻,似乎能以亘古的漫长容纳苍生百味。
没有人能见过这样一双眼眸而不心动。
人命微薄,凡人一生戚戚。有人放浪形骸,及时行乐;有人寄托神明,飘蓬寻落。可就连天界和冥界之人,生命都不是永恒的。却有一人,在时移世移中,仍不染尘埃。
秦贺上前一步,低头看进雪见鹿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交缠。秦贺目光沉沉,眸色如墨,看不清思绪。
月色如水,瑞兽销香。
秦贺抬起身,倚在一旁,把玩着水中的海棠花。
“还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的那个话本吗?”
雪见鹿点头,“记得。”
“话本可有写那个少年国主的名字?”
“并无。不过据说是周秦国的。”雪见鹿突然反应过来,“你姓秦!难道说那个人是你?”
“是我。”
“话本上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雪见鹿看着秦贺。
“故事情节大致不错,不过细节就多少有些夸饰了。毕竟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好多事情我也已经不记得了。那日从你口中听到时,竟觉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雪见鹿沉默了一会,开口:“那为何会来到冥界?”
“逃命。”秦贺淡淡地说。
“具体缘由我也有些忘记了。进入冥府要渡过冥河水,你知道的吧。”
雪见鹿点头,那日他和马子良混进渡魂船,进入归墟的时候,确实有一程是在冥河水中行驶的。
“冥河水有定魂之效,会模糊人心中最痛苦难忘的记忆,从而减轻亡魂怨念。”
“是只对亡魂有效吗?为何我和阿良经过冥河水时,似乎没有感觉。”雪见鹿疑惑。
“对亡魂的效力大些,但对生魂同样有作用。越是执念深、越是痛苦难忘,效力便越大。但对两种人却没有效力。”秦贺看了雪见鹿一眼,“一种是本就不受世俗纷扰,没有执念的。另一种便是心思大条,天生的乐呵呵性格。”
“之前听柴静说,留在冥府的鬼差,大多是为了还清杀孽。那你呢?躲天界躲了一百多年吗?依照现在天界的人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在躲。”
秦贺惊讶柴静居然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对雪见鹿和马子良说了,不过他虽有些惊讶,却也不十分意外。
“说实话,我也不太记得了。”
雪见鹿看着秦贺浓墨般的眼眸,看不清情绪,不知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说。或许秦贺自己有猜测,却不打算托盘而出到这个地步。
秦贺因何而执着?因何而痛苦?他是如何成为鬼帝的?这些是他最隐秘难言的记忆,雪见鹿没有必要打听到这个地步。
知情是一种牵绊,他和秦贺都没打算到这个地步。
“你为何讨厌天界?”雪见鹿又问。
秦贺沉默许久,深吸一口气,“话本里那位将军也姓秦,名唤秦故,是周秦国的开国皇帝。算起来,我与他有隔着几辈的血缘。我以凡人之躯进入天界,需要一个身份,于是便拜他为师。虽是师傅,但相处起来更像是父亲,我的刀法最初便是他教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死了。天界说是他利用神木修炼邪术,被反噬身亡。”
“这怎么可能。天界谁干这种事都有可能,唯独他,我不信。”秦贺嗤笑一声,少见的情绪波动。
雪见鹿安静地听着,如果按照时间推算,那时秦贺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
“后来渐渐有人说,他是为了让我能够有灵力才去修炼邪术的。我记得碰巧当时不久之前,我机缘之下得了一样东西,开始能够驾驭灵力了。那些人便觉得自己找到了凭据,否则我一介凡人,怎么能够使用灵力?于是便认为我同样修炼邪术,要来抓捕我。”
“能够使用灵力,便觉得自己生来高人一等,这就是天界之人。实际一样蝇营狗苟、捕风捉影。”
秦贺看向雪见鹿,“你还有什么问题?”
雪见鹿摇头。
“那现在轮到我问了。”秦贺抓起雪见鹿的手腕,“这串念珠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