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的情况,如何也不能说这比赛还在正常进行。所有人都清晰的意识到,已经没有什么甲队和乙队,有的只是被藏在暗中的敌人算计的一群倒霉蛋。
众人都很慌,但最慌的是那些受伤的人。
在场的不乏有名门派别的弟子,虽说他们现在被困在阵中,但只要有几天联系不上,门派是一定会派人来找的。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安生待着,总能出去。
但受伤的就不行了,再不接受治疗,有些人一个时辰都撑不到,在这里等下去,对他们来说只有死路一条。
透明的屏障安安静静环绕赛场,看似纯然无害,有人慌乱之中,就想穿过屏障出去。
“不行!会——”李釉青大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众人眼见着那人伸出赛场外的半截手臂化作了血沫,如血雨般浇在屏障外的草地上。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准备质问身边的人为何要拉他回去,低头就看见自己手臂断口处喷涌的鲜血。
哀嚎声在结界中响起,而其他人愈发沉默。
这个断手的人本就是为了给同伴找救援才急着出赛场,现在救援没找成,他自己也面临失血而亡的困境。
一位女修士躲在同伴身后,两人交换过眼神,她小声开口:“我会一点医术,要帮忙么?拿你的灵力给我,我就帮你止血。”
女修士只是索取她救人需要的灵力,自己可谓是白出苦力。伤者举起自己断掉的胳膊递过去,女修士皱眉盯了半晌,最终选择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下嘴,通过血液接受了部分灵力。旋即,她用得来的灵力给人止了血。
有了这个成功的交易例子,许多伤者都上前求助。以她为始,有些会医术的参赛选手也开始给其他人提供帮助。
然而,这样的条件能救的人毕竟是有限的。有些之前在地震中伤得严重的人,还需要额外的丹药和救治阵法。
连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都被袭击,这样的情况,必须尽快出去。
李釉青计算了大致方位,对众人道:“结界有向内的制约术法,应是内外设了联结符咒;地上地下都有结界,水平分割线大概在地下两丈的位置……按这个面积算,半径三分,从结界中心起的一分和二分的位置埋了固定法器,八个方位两圈,一共十六件。三分的位置在结界上,是符咒,除去出入口内外共有七个方位十四张。
毁掉阵内这些,只剩下外面的符咒,这个结界可以突破。”
他说了一堆,心绪混乱的众人也只听了个大概,多数人只记住了最后的“毁掉”和“结界可以突破”。简单的答案加上李釉青坦然的神色,似乎一切问题都有法可解。
有人就问:“法器具体在哪?”
“只有大致方向。从这个出入口到中心为正南,其余都在均分的位置上。”李釉青道,“正常来说内外应当要保持均衡,如果只去掉阵内的符咒,结界会塌缩,像刚才一样挤碎内部的人。所以要先把中间的法器去除,降低结界威力再去动结界上的符咒。”
众人沉默着消化他的话,半晌有人示意自己带了紧急讯息符,可以给众人使用。
此时也顾不得计较太多,可以行动的人分了好几个小队,各自前往对应地点寻找法器符咒。找法器的每个队伍都拿了讯息符,破坏自己找到的法器后就点燃讯息符示意其他人。
按照李釉青所说,十六件法器至少破坏八件,负责阵内符咒的人才可以开始动手。
“法器破坏的越多,塌缩时对人的影响越小。如果要失去意识的那些人也能无事离开,至少要破坏十二件。”李道长如是说。
掘地找法器是个体力活,挖地难加上具体位置不明确,因此分去了几乎全部人手。揭符咒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会像方才那位一般鲜血淋漓,所以需要一些艺高人胆大的。
李釉青坚决否认和艺高人胆大沾边,但是他非常自觉的拉上孟禾夕包揽了东北边三张符咒。
揭符不是问题,问题是揭三张符需要绕差不多半个赛场。
李釉青经过先前着急时的灵力浪费,发现御剑消耗的灵力也不是特别多,于是他和孟禾夕走了一段距离,在避开众人的目光后,主动提议要御剑飞过去。
孟禾夕不理解:“你急着过去,他们也没有那么快找到法器。”
“等他们找到法器,那些躺着的都死得差不多了。”李釉青说的十分自然,“你看那些人的样子,同伴没事的基本都不太情愿出力。”
不在乎与己无关的事是人之常情,而且,李釉青对人类会完全按照计划行事的可能性存疑,毕竟对着任务书干活的同事都能跳步骤做事,何况要求在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按部就班。说到底,他们能动手就不错了。
孟禾夕问:“所以我们这是?”
李釉青道:“找个偏僻的角落,用云游木去外面揭符,弄一个缺口出来。”
等阵内的人解决阵法遥遥无期,不如自己破除结界来得快。
他之前告诫众人要先动法器避免结界塌缩,但按理来说,这个阵法已经有南门一个缺口,是不会出现塌缩的。结果倒在出入口的树不仅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也补上了阵法的缺口,将结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合。
现下的方法有一个问题,就是即使内部的法器全部清除,结界也只是大幅削弱而不是消失。结界仍在,只去除内部符咒的塌缩现象也就仍在,还是会对阵内的人造成影响。好在一般法器没了,这些影响都可靠修士自己的灵力防护抵挡住——如果他们安全健康没受伤,显然场内有一大批人不在这个范围内。
要想护住所有人,最好的方法还是直接把结界掀了。
只要能同时破坏某处内外的符咒,就能给结界造出一个“弱点”,之后不论里面的人如何操作,结界都会从这个“弱点”开始损坏,也就不会再发生塌缩现象。
“我们负责的地方正好形成一个角,一旦我们成功去掉这三处,阵法直接失衡崩散也有可能。到时候,就不用等他们找法器,所有人都能直接出去。”李釉青道。
“那你和那些人说的……”孟禾夕有些担心李釉青的信誉问题。如果其他人法器还没找到,结界却已经解开,不会觉得自己被耍了吗?
“我也没说谎,如果没有云游木,就是按我说的方法解阵。和他们说,是以防我们这边失手。”李釉青摊手,“别担心,就算结界提前解开,大家也会以为那是主办方的问题。都弄出这样的比赛了,做出个自己没事崩掉的结界也很正常嘛。”
两人很快就到了第一处符咒所在。
很显眼,就贴在结界离地三十公分的地方。李釉青看了就直摇头:“这是一点都不遮掩,要是比赛的时候不巧几张符都给人撕了,里面的全要倒霉。”
孟禾夕拾了一根树枝,裹上灵力快速挑起符咒一角。接触结界的时候,两者碰撞出刺眼光芒。等孟禾夕收回手,附着在表面的灵力几乎全部耗尽,但树枝完好无损。
可行。
用灵力包裹住接触结界的部分,动作快一点,是可以安全揭下符咒的。
李釉青面向结界站好,指着外面道:“那就这样,等下进云游木后你就往我前方走,走个四五步你就到外面去了。现在开始?”
孟禾夕不答,而是问:“你的灵力够吗?”
将比自己修为高的人拉进云游木要耗费额外灵力。之前在外边的时候,李釉青习惯时刻恢复灵力,因此没太在意这点。现在灵力有限,确实需要精打细算一番。
“应该是够的。”李釉青回想之前消耗的程度,给出准确答复:“把你送出去,揭三张符,再把自己送出去。够。”
使用云游木的灵力消耗是固定的,而揭符用于保护自己的灵力可以适度调整。
李釉青觉得没问题,但孟禾夕显然不是很放心。他解开袖口卷起袖子,将手腕伸到李釉青面前:“你把我现在的灵力拿走,我到外面去补充。”
孟禾夕动作太快,李釉青还没来得及拒绝,细小冰刃就划开侧腕,血珠一颗颗浮出。
李釉青看着血掉地上,心里直呼浪费,立即张口咬了上去。他装模作样吸收了一些灵力,随后用水雾把伤口遮上了。
“……你手有点凉了。”在孟禾夕冷漠的目光中,李釉青干巴巴解释道。
孟禾夕:“是么?”
李釉青:“现在不知结界外情况如何,还是保存实力比较好。”
孟禾夕:“你要是在里面灵力不够,我没有把你凭空送出来的能力。”
李釉青连声道“知道知道”,抬手去拉孟禾夕的手。接触的一瞬间,仅限二人进出的云游木术式就会启动,脚踩草地的一刻孟禾夕就该向结界外的方向去,然后李釉青抓紧时间关闭术法。
——本该是这样的。
脚下空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草木的气息,而是水的潮气。李釉青立即屏住呼吸,下一瞬,两个人同时栽进水里。
猝不及防的二人在水底互相交换了个迷茫的眼神,旋即上浮。
“这是哪?”孟禾夕快速问道。
李釉青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这哪里来的水,地呢?树呢?
都上哪儿去了?
方才上浮时他匆忙瞥过脚底,漆黑一片,无法预判水深,而这周边一望无际,看着和哪片海域似的。
孟禾夕用灵力凝结支点,翻身站上海面,环视一周,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李釉青也翻上海面,下意识在水里搜寻蛇的身影——住在云游木里的那条黑蛇,从小到大都住在陆地上,要是这下和他一起到了水里,该不会淹死吧?
这一搜寻,还真叫他看见了这天地间第三个灵魂的影子。
蛇的影子,从远方水底游过来了。
真厉害!不愧是云游木里唯一的生物,第一天下水就会游泳了!
它应该是被世界的异变惊扰,所以来一探究竟。李釉青还在想等下见面了要不要进行孩子真棒孩子真厉害夸夸流程,突然觉得这蛇的影子有些不对。
这个距离,这个大小……这条蛇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
水底下的影子猛然加速,巨大的身形拱出水面。李釉青和孟禾夕从它上浮时就开始后撤,此时竟还是被它的阴影笼罩。
庞然大物。
不是黑色的。
——白蛇。
探出水面的只有它的一小部分身体,但按体型推算,水面之下,得有十层楼那么高。
它的脑袋探向二人,带来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