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馨桦小区发生命案。”
随着一声令下,崀州刑警支队二大队全体出发奔赴命案现场。这日,是柳顾问信守承诺再也不来的第二十一天。
网上说,七天养成一个习惯,二十一天养成一个定律,俗称“21天定律”。
二队的人有没有习惯她的离开他不知道,他已经不太在意了。他很忙,忙得没空去想她去了哪,做了什么,会不会再回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命案不会等人。
“待会你去跟报警人了解一下情况。”
踏进馨桦小区21号楼时,杨黎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多看了一眼那个显眼的门牌。一边指挥,一边等着电梯。
电梯来了,却没有听到身边的回答,杨黎面色不善地扭头:“知道一会干嘛么?”
小宋正盯着手机上传来的消息,蓦然一怔,“知道。”
“发什么呆?工作时间专心些。”杨黎数落了两句。
“队长,”意外的,小宋没有愧疚地立刻反省,支支吾吾地开口,“柳琉这名字常见吗?”
而且提起了他最不待见的那个人。杨黎没好气地“哼”了声,才道:“常见。”
“哦,”小宋似乎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没什么,就是挺巧的,报警人也叫柳琉。”
杨黎还未回神,电梯门打开了。
她倚着墙,脸色不好,胡乱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似乎想说话又连忙捂住了嘴。
“柳顾问?还真是你啊。”小宋双眼放光先一步凑上前,注意到她手中的袋子后立刻往后退去,“你咋还吐了呢?难道,这次是碎尸?”说着露出惊恐的表情。
柳琉深深望了他一眼,满是佩服。
“诶,你们来啦。”白浩打断了他们的叙旧,“良心建议戴个口罩,屋里味道有些重。”
杨黎看了看柳琉,转向白浩:“什么情况?”
“死者女性,被人杀害后肢解。”
小宋强装镇定,但倒抽冷气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
杨黎一脸凝重地往命案现场走去。
“很多……块吗?”身后,小宋小声地问白浩。
“21块。”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望向白浩。
“尸体被肢解为21块,整整齐齐。”
“呕——”
驻足停步,杨黎回头正眼瞧着那个又吐了的女人:“你也好歹见过不少凶案现场……”怎么吐成这副模样?
“哦,这个问题我来回答。”白浩指着发生命案的那户,“尸体的位置在餐厅,血水渗透了天花板……”
“白浩。”她哑着声警告他。
他浑然未觉:“她就住那户楼下,正准备吃早餐。”
然后她意识到出事后立刻报了警。不待小宋等人表示同情,杨黎先一步穿上鞋套迈过门槛,入目就见客厅正中的尸块。
黑色的圆形厚绒地毯上,双手、双脚呈对摆放,小臂、胳膊、小腿、大腿均被分为了二等分,躯干只留下了胸部部分单独摆放在最后。
空气中弥漫着的漂白剂的味道,不刺鼻,显然是稀释过后使用。但浓重的血腥味依然令人反胃。
“找遍了房间没有发现头颅。”白浩如是说着,见他们纷纷蹙眉又道,“所以让你们戴口罩。”
杨黎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在眼前诡异的命案现场。
整齐。此时他才明白白浩的话,不是指尸块的大小,而是摆放的方法:有序、分门别类。
“腿骨断面齐整,凶手应该使用了工具。”身为法医白浩不是第一次见识如此残忍的现场,但每一次都无法平静地接受现实,“具体情况回去解剖后给你报告。”他能做的就是协助大家尽快破案。
尸块运走后,杨黎仔细打量起案发现场。
这是一套南北向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的左边是洗手间,右边是厨房。杨黎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抬脚走进了洗手间,负责痕检的同事已经进去有段时间了。
见到他,贺庸扬了扬手中的证物袋,也不废话:“清理得很干净,半天只找到这么一根头发。”言语间有些无奈。
杨黎点点头,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这种时候也只能将一部分希望寄托在贺庸的痕检部,“卧室检查过了?”而另一部分希望,则是那个可能还原被害人生前生活轨迹的地方——当然,前提被害人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检查过了。”贺庸忽然一顿,扭过头,“你还没进去看过?”
不待杨黎回答,他继续说道:“如果被害人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我想你或许要找个心理学家来看一看。”
杨黎不解地看着他,贺庸接着又说:“如果是嫌疑人布置的,我觉得……”
“队长,快来。”
“就更有必要了。”
骤然的呼喊与贺庸最后的话一同响起。
转身退出洗手间,卧室门前小宋似语还休神色踌躇。不发一言一步不停杨黎抱着疑问进入卧室,一刻钟后,冷着脸出来,径直朝着门外去。电梯口,她还在。
几步之遥,恹恹的看着他拨通了电话,简短的询问后挂断,来到她面前。
“吐完了吗?”
见她点头,拽起她的胳膊拖着就走。
蓝色的鞋套递到跟前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口:“顾局知道吗?”未经许可擅自进入案发现场的罪名可不小。
没甚表情的“嗯”了声,杨黎接过鞋套塞到她手中,并催促道:“抓紧时间。”
看他面色沉重,柳琉略想了一下,便穿上鞋套进了屋子。
杨黎人高腿长先一步走在前,没有看见她在经过客厅的地毯时稍稍的迟疑。但很快,他发现她并未紧紧跟上。
柳琉停在了卧室门口,面对杨黎询问的眼神,眉头逐渐靠拢。
“这里是被害人的家还是……嫌疑人的?”
“不清楚,还没有找到被害者的头颅。”如实相告,杨黎看着她皱起的眉头,“你住楼下?”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柳琉“嗯”了声算是回答。
“平时进出有注意过楼上楼下住的人吗?”
“别说楼上楼下,至今我连隔壁住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柳琉明白他的意思,“而且我平时不常在家,不然血水都渗过天花板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言下之意,更不用问她凶手在分尸时候一定会发出声响,她怎么会没听见?杨黎抿了下唇:“那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他指着这间十分整洁的卧室,等待她的回答。
柳琉沉默了一会,然后踩上了那张纯白的地毯。
这是一整张,放眼所及没有污渍,没有卷边,沿着床、书桌、衣橱的边缘一直铺到门口,干净、洁白、整齐的地毯。
被子与酒店用的很像,一色的白。柳琉从杨黎手中接过橡胶手套,戴上,按了按被子,柔软蓬松。她掀起床头被子的一角露出枕头,毫无意外,也是与酒店同款。
五指并拢从白色的床架一一摸过,手套上没有沾惹一点灰尘。抿了下唇,回身视线一一扫过整间卧室的陈设摆放,除了显眼的白色漆面外,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一个马克杯、一张A4纸。
A4纸两面都没有使用的痕迹,崭新的。至于台灯、马克杯,柳琉深深吸了口气,从未觉得原来白色如此刺眼。
卧室外就是阳台,透过正对书桌的两扇玻璃窗可以看见阳台里干干净净,连杂物都没有。阳台是封闭的,褐色的铝合金窗框是开发商造楼时统一安装。
目光挪回室内,落在紧闭的衣橱柜门,她甚至有个荒唐且自大的念头——不过专业的理智还是让她选择了亲自打开——
一只可爱的软绵小兔子歪着脑袋,耷拉着长长的耳朵,安静地倚着橱壁,粉色的。空空荡荡的橱里,没有衣物。
错愕只在一瞬间,下一秒,柳琉扭头瞪向杨黎,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惊讶。
旋即明白过来,她一愣:“你们没打开过吗?”
“我没有。”刚才他只搜查了书桌就去找来了她,还没有时间查看衣橱。此时,在偌大的衣橱没有看到衣物,只有一只玩具兔子,除了古怪,疑惑也更大了。
见柳琉意图去拿兔子又停在半空的手,杨黎:“痕检那边都已经拍照取证,没事。”
柳琉这才放心地从衣橱中拿出了兔子。细看才发现,玩具兔子竟然是毛巾做的,隔着手套摸着都很软很舒服,目测30公分左右高。
因为担心污染证物,她费力地伸直手臂举着,试想了一下抱在怀里的感觉——想象不出,只得飞快放回原处。
退后两步,柳琉学着兔子的样子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摘下手套掏出手机。
“不许拍照。”才打开相机就被杨黎阻拦。
“不拍照,我搜搜看网上有没有卖同款的。”
“这个我们会查,不用你。”
“我想买一个。”柳琉嘴一瓢说出了令人震惊的实话。
“咳咳,”守在卧室门口的小宋被呛了个措不及防,还没缓过气脱口而出,“命案现场的东西也敢买?不怕晚上做噩梦?”
“你没病吧?吐得神志不清了?”杨黎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敢苟同地看着她。
呃,柳琉眨了眨眼,方才恍然大悟,“不是,你们误会了。”赶忙解释,“不是给我自己买……”
小宋慌忙插嘴:“我们也不要。”
“……听我说完,”她都被气笑了,“这种毛巾面料通常用来制作安/抚婴儿的玩偶,可以放嘴里咬,等痕检给结果需要时间,网上如果有同款不是能省些力气?”
“这力气省不下来,无论哪种面料材质,痕检都需要检验,我们也需要核实,核实也要时间。”小宋不是抬杠,就事论事。
柳琉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
“不过,就算如你所说又能证明什么?”
“证明,”柳琉一顿,目光若有所思的望向客厅的方向,“证明我们得尽快找到这个房间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