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府邸前种了一片桃树,清风拂过,花瓣洋洋洒洒,芳香扑鼻。
桃酒拿着铲子在树下挖了许久,满心欢喜地取出一壶桃花酿。
把这壶酒送给月老,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桃酒正要起身,眼前忽然多出一张纸条,还没来得及看上面的字,月老急迫的声音便落在他耳边。
“小酒,老夫这出了点事,速来。”
糟了,月老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吧?
桃酒眉头紧锁,收了纸条后丢下酒坛匆匆冲进府邸。
对于桃酒来说,月老是他的再造恩人。
当初他还是一棵桃树的时候,月老看中他的资质,向祂求来仙籍,从此他就成了月老手下的桃花仙。
如今月老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管。
殿内,月老满面愁容,与一名黑衣男子面面相觑,手里捏着断掉的姻缘牌。
姻缘牌连接着每个人的感情线,如此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水灵灵地碎了。
修补起来要废不少精力。
“这事怪你,是你非要好奇来看,才把它摔了。”
楠诉不服:“谁知道你这儿的东西那么脆弱,早知道——”
“月老?”
那人话音未落,外面一道活泼悦耳地声音打断了他们,桃酒一身红装,长发垂落,鼻梁高挑,一双桃花眼灵动深邃,眸光点点,像嵌上了几颗星星。
饶是月老这样历经多个年岁的人,见到桃酒都忍不住夸一句清秀可爱。
“小酒,你来的正好,快过来。”
月老向他招手,神秘兮兮,桃酒不假思索,乖乖凑了上去。
他好奇接过牌子,盯着上面的名字呢喃出声:“江…墨…砚?”
月老点头解释:“这是江墨砚的姻缘牌,但是刚才它不小心裂开了,一旦裂开,那人没了**,便孤注一生,最后痛苦死去,惨、惨啊……”
月老三句两句,把江墨砚说得那叫一个凄惨,甚至话锋稍转,说自己办事不力,会被祂降责。
桃酒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桃酒自发奋勇,扶住月老颤抖的手臂,把他带到椅子旁坐下。
月老嘴角上扬,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激动地抓住桃酒的手,表面却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楠诉静静看着,目光触及桃酒,略感趣味地挑了挑眉,抱臂杵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要不是老夫身为月老在天上忙不开,我就亲自下界找江墨砚修补了,可惜……”月老寄希望的目光放在桃酒身上,“那就麻烦你了。”
“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月老微微诧异,却见对方眉目坚定,眼神中闪烁着细微光亮,仿佛任何困难都不能将他打倒。
“好!那你先去,我去跟祂上报。”
桃酒离开后,楠诉从身后凑上来。
“你忽悠人家干什么?姻缘牌不是可以用法术修补吗?”
月老远远望着桃酒离开的方向,有担忧,也有不舍。
“桃酒是我们天界最单纯善良的孩子,他涉世未深,我担心他日后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此番算是当做对他的历练吧。”
楠诉听后,不由打趣:“你呀,真是坏透了,要是我的话,我会永远把他护在身边。”
桃酒下界前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特意换了一身素白衣裳,确定看不出神仙的样子后才走上街。
好热闹,好多人啊。
闹市繁华,人来人往,商贩支起货架,卖的是些新奇玩意儿,都是他在天上没见过的。
此番场景,与天界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桃酒沿着帝都城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月老所说的“鹤来楼”。
“滚滚滚,没钱还想吃霸王餐!”
呵斥声引起他的注意,穿过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他伸着脖子张望。
客栈门前,几个小厮驱赶着两个年轻人,江墨砚被推得一个踉跄,好在有来财扶着,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个人……好熟悉。
桃酒眯起眼睛,联想到先前月老给他的画像。
此人一头墨色长发,五官如雕凿般立体,眉目深邃,身材挺拔,衣着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桃酒认出来了,他就是江墨砚!
江墨砚抽开手,尴尬地瞪着来财:“你怎么回事?钱不是在你那吗?”
“不是啊少爷,老爷怕你出去乱花钱不务正业,就把你零花钱断了。”
来财欲哭无泪,直呼冤枉。
江墨砚强忍住打人地冲动,一脸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少爷你不让我说话,我也没机会说啊……”
听着来财的嘟囔声,江墨砚明显更气了。
这时,客栈老板从楼内走出,对上江墨砚一双墨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面色不善。
“敢吃霸王餐?年轻人,你要么付钱,要么棍棒伺候,你选一个吧。”
“别这么小气嘛,我赊账还不行吗?”江墨砚干笑两声,悄悄后退,随时准备跑路。
提到这个,掌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江墨砚,怒意更甚。
“你这个月已经赊账三次,并且一次都没付过!这次容不得你!”说罢,掌柜手起又落,小厮们扬起棍子一拥而上。
从他们对话中,桃酒听出个大概。
四处围满了人,江墨砚再想逃也来不及,眼看棍棒落下,他攥起拳头正想动武,人群中突然窜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下一秒,桃酒张开双臂挡在江墨砚面前。
“等一下,不管怎么样打人都是不对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我替他还,你看这些够吗?”
江墨砚攥着的手松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不解。
掌柜见了钱,顿时两眼放光。
这哪是三顿饭,四五顿都有了!
“够够够。”掌柜迫不及待把银子收入囊中,再看江墨砚时,已经换了一副冷脸。
“算你运气好,我们走。”
人群一哄而散,桃酒回过头,探究的目光在江墨砚身上扫了几下,若有所思。
“你叫江墨砚吧?”
来财大吃一惊,下意识挡在自家少爷身前。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家少爷的名字?”来财语气不善,如临大敌。
桃酒不以为意,目光一转,他浅笑:“我还知道你,你叫来财,年芳二十,尚未娶妻,小的时候家道中落——”
“停停停!”来财咬牙切齿,横眉冷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桃酒无辜地眨眨眼,他是神仙,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方才桃酒那一眼,竟直接把江墨砚看痴了。
他呼吸一滞,心跳如鼓,耳垂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绯红,视线不曾变动万分。
桃酒伸出几根手指在江墨砚眼前晃了晃,居然没有反应。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吧?
“哎哎,你干什么!”
见桃酒的手刚要扯到自家少爷,来财的音调不觉拔高了一个度。
桃酒本想拉着江墨砚去没有人的地方坦白,可硬是被来财挥开。
有来财这个绊脚石挡着,桃酒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同时来财呵斥的声音也将江墨砚拉回现实。
“我……”桃酒纠结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屏息凝神,“我有话想对你说。”
没等江墨砚开口,来财先不冷不淡说:“我是少爷的跟班,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桃酒垂眸,心里是纠结的,他的身份不能在人间大肆宣扬,可是又实在想完成任务……
想着,他把求助的目光放到江墨砚身上,希望他能明白。
来财还想发难,这次却被江墨砚及时制止,同时他把碍眼的来财推开,满是嫌弃。
来财一脸懵,他委屈得都要哭了:“少爷!”
“你先回去。”江墨砚的眼睛几乎黏在桃酒身上,但话是对他说的,“顺便告诉我老爹,如果不给我零花钱,那相亲宴我也不去了。”
来财郁闷,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桃酒,什么话也没说,匆匆离去。
桃酒眸光亮了亮,终于没有别人打扰了!
“跟我去个地方。”
他主动牵上江墨砚的手,两人掌心相对,隐约有一股暖流。
江墨砚落在桃酒身上的目光逐渐呆滞,没一会儿他摸着自己的脸,脸颊有些发烫。
就这样任由桃酒把他带到郊外。
郊外的梨花开得正旺,花瓣零星飘落,一朵落在桃酒肩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墨砚轻柔拂去。
桃酒环顾四周,心里颇为满意。
这个地方不错,人少,是个交流秘密的好地方。
江墨砚出身武将世家,对人天生敏感,在事情还没确认之前,他不会轻易对不熟悉的人表露好感。
“说说吧,你到底什么来历?”
江墨砚双手环胸,目光如炬,试图从桃酒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桃酒眉眼弯弯,笑意在脸上漾开。
“先别眨眼。”
只见他一个转身,素白褪去,身上陡然换了一件红衣。
神仙模样的他比之前更加夺目。
江墨砚倏地放大双瞳,活了十几年,还没见过如此神奇的戏法。
“这是……”
桃酒看他退后,以为他被吓到了,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赶紧解释:“没有吓到你吧?这个是我神仙的样子,你别怕。”
“神仙?”江墨砚神色微凛,拣着他的话不轻不重地重复一遍,“你……没在开玩笑吧?”
桃酒暗暗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江墨砚身为凡人,不会那么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