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水稻成熟,宋毅穿着沈三给他缝的麻衣,转着圈儿在李景川身边显摆。
“瞧见没,三娘亲手给我缝的!”
李景川坐在青梅树下喝茶,从袖口里慢悠悠抽出一块白色锦帕,帕子一角用红线绣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鱼,小鱼旁边还有个三。
他轻擦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水渍,当着宋毅的面甩了下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茶碗旁:“天干物燥,小心中暑!”
宋毅冷哼一声脱了上衣拿起镰刀在李景川面前连挥三下:“走着瞧!”
男人那腰身,那胸膛,那肌肉,那线条引得过路的大婶大娘频频驻足。
“三娘,我渴。”
“三娘,擦汗。”
“三娘,吃西瓜。”
“手脏,三娘喂我。”
......
终于,看不下去的李景川拍在桌子上两个小瓷罐,甩袖离开。
太阳落山,宋毅的肩背晒得通红,沈三打开瓷罐闻了闻:“缓解晒伤的药,景川对你真好。”
“三娘懂医?”
“不,不懂,不过是跟景川学了些皮毛。”
夜间,沈三凑着烛光算账:
“一亩水稻四石粮,十亩水稻四十石;一石粮三两银,我和宋毅一年最多吃两石,那就还剩三十八石。
“三两银,三十八,也就是一百一十四两,交税二十两,地租十五两,还要余出三十两买种子。
“还剩四十九两,景川那里再送二十两,我还剩二十九两。
“过冬还要买煤,给宋毅做冬装......
“娘的,挣钱怎么这么难!”
沈三泄力怅然的趴在桌子上悼念还没到手就所剩无几的银子。
“咚咚”敲门声起。
“三娘,后背疼,我够不着。”男人带着一丝恳求,声音软的不像话。
沈三披了件大氅这才打开门,宋毅一身黑,长衫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前胸,沈三小手痒痒的,还想摸一下他的胸。
她努力克制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侧开身:“进来吧。”
淡淡的桂花香气混杂着少女卧房里独有的温吞的热扑面而来,宋毅小腹一紧,艰难的吞咽了一口,脖颈青筋凸起,隐忍着什么似的。
沈三关上门看见宋毅背对着人一动不动,她站在男人身后弯身好奇凑近:“怎么不坐?”
沈三个子不高,勉勉强强到宋毅的腋窝的位置,这一弯身眼神往上......
算了,不说也罢!
眼神收回平视,能看到衣缝里藏着的好光景,闭眼下看,沈三满脑子都是宋毅干活时不停扭来扭去的腰。
天杀的,她觉得宋毅除了那张一无是处的脸,简直就是雕塑般的完美身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沈三心里默念。
有人靠近,气息温软,低头间可以看到沈三露出来的小半个肩膀,圆圆滑滑,细腻白嫩,和裸露在外的手脸完全是不同的颜色。
他情不自禁想要抚摸,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
室内静谧,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刻的心跳有多乱。
宋毅急忙迈步和沈三拉开距离,本想着借机继续和沈三套近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能尽快回去,没成想自己差点陷进去,他遇事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从未像现在一样手足无措。
“后,后背。”宋毅慌乱不已,敌军当前时都不曾如此。
沈三抓着男人的袖口带到板凳处:“坐下,我帮你。”
他把药膏轻轻放在沈三手心里,局促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含羞带怯如同刚进门的小媳妇。
沈三站在他背后,把男人的长衫轻轻褪到腰间,他的肩头和后背红了一片,严重的地方有些脱皮,沾了药膏的手在宋毅后背上轻轻柔柔打圈按摩。
沈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我手糙,疼的话就告诉我。”
宋毅忍得额角沁出薄汗,喉间发出闷闷的喟叹。
“疼吗?”沈三立刻抽回手,对着刚刚涂药的地方吹气。
故意挑逗。
沈三母胎单身二十多年,这样一幅□□,摸不得碰不得岂不吃亏!
宋毅猛地转身双手分别钳住沈三的腕子将人带进自己怀里,他没注意到少女面上一闪而过得逞的笑,把脸藏在她的颈窝处,狼狈呼吸。
“宋,宋毅。”
“嗯?”
“你怎么了?”
“......”
宋毅身下热的厉害,支起来的地方只能用这种办法藏住,他不敢动,更不敢让沈三发现。
“宋毅,说话!”
“想,想家了,缓缓,三娘让我缓缓就好。”
“家?”
宋毅想家,自打救下他,沈三就默认宋毅和她一样也是无家可归的人。
她自私,用救命之恩强行把人留在身边,还说种地报恩的胡话。
日日月月,岁岁年年,她最讨厌一个人看星星,也讨厌一个人摘梅子,更讨厌冷冷清清的家。
宋毅长得丑,又是被河水冲来的,自从醒了也没提过寻亲的事,这已经三个多月,更是没有人来寻过他。
最最重要的是,自打宋毅来到她身边,她再也没做过那个梦。
她以为宋毅和她一样都是被人抛弃的,原来,他是有家的。
沉默良久,桌上的蜡烛都燃了大半,沈三突然开口:
“宋毅,对不起,你回家吧。”
宋毅好不容易用意志浇灭被撩拨起的热火,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彻底清醒。
“为什么赶我走!”宋毅急了,坐直身子和怀里人对视。
沈三低着头,把玩手里的小瓷罐,装作满不在意道:“你有家。”
刚刚他胡乱搪塞的借口伤到沈三了?
她一个人在八里村生活了八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一处小院十亩地,这些就是她的全部。
如今她把他也当做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他却为了那一点点该死的**......
“我不走!我的家人都死了,三娘若是不要我,我,我就还去投河!”宋毅耍赖,边说边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沈三一把抱住他的腰,不知怎的眼里就蓄上泪落在宋毅腰上。
没人领养,她没哭。
研究成果被抢,她没哭。
魂穿到历史上查都查不到的时空里,她没哭。
生活艰难,每日劳作,她也没哭。
可是就这么一刻,她生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过去从未有过,如同希望一旦降临,想要的东西一旦拥有,过去的那些日夜就永远像噩梦。
“别走。”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她不奢求宋毅能一直留在这里,也知道他早晚都会离开。
她也知道那时的自己一定会很难过,可是,这才短短三个月,那种得知宋毅即将离开的钝痛感,一刀一刀凌迟在她本就孤独的心上,不致死,却会让人很难再活下去。
至少。
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无坚不摧。
那滴眼泪滚落在男人的腰窝上,他的戏成了,心也动了。
没关紧的门被一阵风吹开,初秋的风灌进屋内吹起沈三的大氅,她抱着男人的腰捏来捏去,嘴巴不受控制:“宋毅,我们成亲吧。”
成亲就成亲,摸来摸去挑逗他作甚!
“三娘说什么?”
她声音刚好,清清楚楚,不答应就是拒绝。
沈三只用了两分力就把宋毅推了个趔趄,食指撩了下眼角的泪珠。
刚刚那个脆弱的,寻求温暖的人仿佛不是她:“没听到就算了,回屋吧,我要睡了。”
宋毅不敢应,听话的回到自己房间,躺回床上。
计划就要成功的时候,他反而怕了,他怕沈三分不清情爱,怕沈三只是想随便找个人陪她过日子,怕沈三是因为他的话一时心软才......